204瓊玉膏4
這一夜總算是有驚無險的挨了過去。到了第二日早晨,樹林間浮動著清淺的晨光。從樹梢落下來的第一縷天光照射在四郎的眼睛上,他的耳邊傳來朦朧的鳥鳴。
四郎舒服地伸了伸懶腰,一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二哥。幸好他還在。
“我怎麽睡著了?昨晚沒發生什麽事情吧?”四郎抽出有些發麻的爪子揉眼睛。
“是呀,昨晚有人說自己要守夜,結果沒過多久就睡得像是一隻小豬。”二哥笑著捏捏他的鼻子。“起來吧。”
四郎幾乎能夠感覺到二哥說話和動作是牽引著肌肉鼓動的力量。硬邦邦的肌肉,純然的男性魅力。
四郎這才發現自己像是一隻八爪章魚般纏住了二哥,怪不得昨夜模模糊糊總覺得抱著一塊大石頭在睡覺,大石頭還會自動加熱。
“摸夠了嗎?摸夠了就起來。”二哥麵無表情地說道。
“沒夠。再給大爺摸一把。”四郎得寸進尺的戳戳二哥的胸肌,抱怨道:“一點都不軟。”
就在忍無可忍的二哥打算將這襲胸的小流氓就地正法之時,營地了傳出來的**澆熄了二哥的衝動。
“不會又死人了吧?”四郎一咕嚕爬起來。
“馨兒,馨兒~”張家的蠱女大聲的呼喊由遠及近而來。
“你們昨晚怎麽守夜的,馨兒怎麽會不見?”一個蠱女跑過來,氣憤的質問道。
四郎正在已經熄滅的火堆邊收拾昨晚拆開的包裹,二哥兀自擺弄著手裏一個羅盤,對那女子的質問充耳不聞。
“怎麽回事?”二哥看到連一貫穩重的馬殷都朝著自己小跑過來,隨手將羅盤塞進四郎的包裹,自己提過來背在背上,這才不慌不忙地開口問道。
“昨晚有幾個蠱女不知道怎麽回事,據說是睡到半夜忽然從營地裏跑了出去,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馬殷皺起了眉頭。“莫不是害怕,所以半夜偷跑了?”
“不可能。”一個蠱女慌亂地搖了搖頭。“她們昨晚和我說去小解,因此隻在褻衣外頭套薄紗衣就出去了。連行李都沒拿,最重要的,蠱女的命蠱都在族長的手裏,絕對不敢自己逃走的。”
這些蠱女的確與中原女子不同,這樣的話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
四郎就看到幾個馬家的大漢互相使著眼色,比了個下流的手勢。
不過,即使是出去會情郎,好幾個蠱女過了一夜都沒有歸來,肯定有問題。
眾人四散著找尋那幾個失蹤的蠱女。四郎也跟著幫忙,他們紮營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鬆樹,那棵鬆樹是好幾棵樹長在了一起,樹身上還像是虯龍般盤繞著許多樹藤。樹冠像一把大傘,無偏無私地保護著腳下的凡人。
繞過這棵大鬆樹又是一片榆樹林。四郎和二哥一起進入林間搜查。
走著走著,四郎感覺自己臉上淋了兩滴雨水。
今天可是一個難得的豔陽天啊。哪裏來的雨水?
抬頭一看,隻見一具女屍被掛在樹梢上,衣衫盡褪,原本**的畫麵卻因為被破開的腹部平添十分恐怖。□的屍身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
“啊啊啊啊~”跑過來的幾名蠱女尖聲驚叫起來。
刺耳的叫聲嚇得四郎忙不迭堵住耳朵。不過,也怨不得他們,這具女屍的死相十分可怖,臉上被利器劃花了,皮開肉綻,有的地方還露出了森森白骨。頭皮都被撕扯掉了,還在往下滴著鮮血。
隨著蠱女們的尖叫,一個鵝黃色的絲絹小包從樹上掉了下來。
“是馨兒的衣服。”小魚跑過去,作勢要打開包裹。
“慢著!”馬殷大喝一聲,走過去,從懷裏摸出天蠶絲做的手套帶上,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包裹打開來。
在林子裏四處搜索的土夫子都集中到此地,在旁邊屏住呼吸的圍觀。
“天哪!”眾人倒抽一口涼氣。包裏麵竟然是一個心髒。
小魚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到底是誰在搗鬼?
“那邊還有!”有人往林子裏走去,發現樹梢頭,枝椏上麵掛著幾具□的女屍。女屍的胸部被開了一個口子。衣服裹著她們的心髒,俏皮的打了一個蝴蝶結,然後被隨意地懸吊在枝頭,風一吹,就搖搖欲落。
馬殷讓人將這些女屍取下來排成一排,又叫來隊伍中唯一一個精通醫術的大夫過來檢查。
“究竟是什麽鬼怪?”
“她們到底遇見了什麽?”
“這次完了,我們死定了!”
剩下的幾個蠱女在旁邊議論紛紛,越說越是害怕,都發出了嚶嚶嚶的哭泣之聲。
侯公子是個溫柔體貼的人,見狀趕忙安撫這些可憐的女人:“別害怕,不管是什麽鬼怪,我們都會將其抓住的。”
四郎蹲在地上看那顆被鵝黃色衣衫裹住的心髒,覺得這件事不像是鬼怪做的。就他所知,有些鬼怪的確會挖人心出來,但多數是為了食用,也沒有誰會做出這種近乎多此一舉的事情。就像沒有誰會在殺豬取心之後,特意將豬心裝進一個精美的盒子裏展覽給其他豬看。
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一定是人。
“有什麽好看的,走吧。”二哥來到他的身邊,揪住四郎的衣服領子將媳婦輕輕提了起來。
“我覺得有些奇怪。”四郎走到二哥身邊,小聲問道:“二哥,你說凶手不會是人吧?”
他實在想象不出會有什麽樣的鬼怪大膽到敢在二哥出現的範圍內撒野。除非已經到了聖人的境界或者同為遠古大妖,可是到了這種級別的大能,又豈會做出這樣不入流的事情呢?
二哥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雖然還不能確定是誰,但絕對不會是妖魔之類的邪物。昨晚那些女人一個接一個偷偷跑了出去。在我的氣機鎖定之下,周圍並沒有鬼怪,因此也就沒有阻止。”
四郎點點頭,這樣就說得通了。
“哦,不可能是妖怪,那就是人做的了。不過,檢查過屍體之後,我發現這件事有兩個矛盾之處。”胡恪走過來,站在四郎旁邊。
“哪兩個?”
“與石頭上被抽掉腸子的那些大漢不同,這些女子似乎是心甘情願被挖去心髒的,死前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掙紮的痕跡。此人殺人挖心,毫不留情,有顯得心思狠毒。這是第一個矛盾之處。這些女子死了之後,才被毀容,又似乎是嫉妒的女子所謂。可是又將挖出的心髒小心翼翼的用衣服包裹起來,還打了一個蝴蝶結,這些行為卻又顯得凶手很珍惜憐愛這些心髒。這是第二個矛盾之處。”胡恪一一指給四郎看。
四郎聽了胡恪的話,眼見著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女屍,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服氣的反駁道:“哪裏看出憐愛啦?毫不在意的將包裹丟的到處都是,分明顯示出殺人者對這些女子的極度蔑視和羞辱。”
胡恪?...
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就是第三個矛盾之處了。從屍體中傳達出來的訊息如此奇怪,似乎殺人者對自己的獵物既同情又憎惡,很耐人尋味啊。”
四郎也沒想通這一點,又問他:“你說,殺害這些女子的人和殺害馬家土夫子的會不會是同一個?”
“我也不清楚。”胡恪為難的皺起了眉頭。當時天色已晚,眾人心裏十分焦急,也沒時間讓他去仔細檢查棺材石上的屍體。
兩隻狐狸正在像模像樣的討論案情,一個蠱女忽然衝到四郎麵前,質問他:“昨晚不是你在守夜嗎?為什麽還會發生這種事情?你怎麽能……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弱女子被鬼怪殺害呢?”
四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當時也能體諒她們驟然失去同伴的悲傷和憤怒,所以就很體貼地沒有吱聲。
看四郎不說話,那蠱女便自覺占了道理,更加大聲地喝道:“說,你是不是凶手的同盟,你想要害我們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道在想什麽的二哥先前一直沒出聲,似乎死了個把女子對他而言根本無所謂。此時見四郎馬上就哎喲無端被扣了一個屎盆子在腦袋上了,他還在那兒不明情況地傻樂呢。
自己的媳婦隻有自己能欺負!
二哥終於轉過臉,漠然道:“對,我昨晚的確看到了她們。不過,當時這些女子都是自己跑出去的。並無人逼迫於她。”
百裏兄弟是那種看見討厭的人倒黴自己就開心的性格,沒什麽是非善惡的觀念,自然也缺乏紳士精神和同情心,此時就在旁邊幸災樂禍。
百裏老大大聲說道:“小娘皮自己出去浪死了,可別胡亂怪在別個頭上。”
老二接茬道:“我這些兄弟雖然不懂事,也知道守夜就是負責警戒危險,至於那些自己跑出去找死的,可沒義務阻攔。莫非,你們連我這些弟弟都不如嗎?”
老三不服氣了,踢了他哥哥一腳:“小二,你說誰不懂事呢?不就是比我們滾得快,先探出去半拉頭嗎?還充起了哥哥,我呸!不過,大哥的話還是有道理的。若是誰要**,夜裏出去會情郎,值夜的人可攔也攔不住。人家胡小哥可是廚子,隻負責做好吃的,要捉鬼救人,找那些什麽地仙徒弟去。”
老四道:“依我看,約會的情郎說不準就是殺人凶手。”
老五偏偏喜歡和哥哥們唱反調,反駁道:“也可能是情郎的老婆呀。”
這話裏話外指的是誰可就太明顯了,因此,原本站在一旁的侯一峰夫婦臉色頓時都不太對勁。
圍觀的蠱女們氣焰一下子低落下去,有的人再也忍不住,淚珠兒像斷了線一般滾落。
侯公子到底是個溫柔多情的人,盡管百裏兄弟指責他,依舊走過去輕聲溫柔地安慰那些蠱女。
小魚怯生生地走到四郎麵前,對他行禮之後,小聲說道:“族長脾氣並不太好,對我們這群蠱女尤其苛刻,不過,馨兒嘴甜,所以族長難免偏愛她。這回偏偏是她出了事,因此,紅諾姐姐才會著急嗬斥你的。請您千萬不要生氣。”說著,柔柔弱弱的小魚抬起水靈靈的眼睛,似乎在盼望著他的回答。
“擔心張螢葶怪罪,就想要找一隻替罪羔羊是吧?”二哥麵無表情看了麵前可憐巴巴的少女一眼,拉著四郎轉身而去。
過了端午之後,天氣就一天比一天熱起來。樹林裏晝夜溫差很大,那些屍體已經開始發出異味。由馬殷張羅著埋葬了這些死去的蠱女,眾人便拔營離去。
整個過程中,張螢葶都沒有出麵,任由自己部下或者徒兒□的屍身被一群大男人擺弄來擺弄去。其無情的程度叫四郎都覺得吃驚。
跟隨著二哥和馬家眾人做的記號,一行人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一片傾頹的斷壁殘垣之間。
“想不到他們居然能夠找到這裏。”胡恪自言自語道。
走在他旁邊的四郎問道:“這……這莫非就是費總管說的地上行宮?”
曾經富麗堂皇的建築群早已不是千年前的模樣,高大的宮殿和朱紅的梁柱在風霜雨雪,天災人禍的摧殘下,隻剩幾塊巨石,還有幾堵外牆躺在離離衰草之中。
破舊的土牆上爬滿了早已枯萎的藤蔓植物,牆皮層層脫落。
馬殷轉過身,對眾人說道:“據說昭王墓最安全的入口就在這座行宮裏,是當年修建地宮的能工巧匠為了活命暗中修出來的。連地宮的主人也未必知曉此事。隻是行宮的正殿已經被蔓草覆蓋。所以,請諸位現在就四下散開,找到進入正殿的大門。”
一個蠱女立馬反駁道:“不行,殺害馨兒她們的凶手還沒找到,分開實在太危險了。”
於冰也道:“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即使分開來找,每一處泥土翻過了,恐怕也要很久的時間。多在此逗留一分,蘇道長他們就多一分危險啊。依我看,不如走以前的盜洞。”
馬殷搖搖頭,語氣沉重地說:“以前的盜洞恐怕已經被斷龍石阻隔住了。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人也出不來。”
此話一出,四郎和胡恪都麵麵相覷,不得不承認這馬家人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
馬殷不再理會其他人的反對,隻對著6公子抱拳道:“不瞞公子,其實我家祖上就是修建地宮的工匠之一,所以才知道這條通道。隻是年成太久,地圖有些模糊,此地地形和建築也早不似當年。所以才要大家分散開去,集中搜尋可能的幾個地點。”
張螢葶聽馬殷終於提起地圖之事,目光中閃過一道貪婪的光芒。
6贄聽了馬殷的話,想到外麵危機的局勢以及陷在地宮裏的同僚,沉思片刻,還是點頭同意了。眾人便分成四組,朝著馬殷指定的四個方向仔細搜尋。
四郎和二哥自然是一組的,他們往西邊那片比人還高的野菽叢中走去。
“小心點。草裏有蛇。”二哥表麵冰冷,其實最會心疼人。
不過,他的話音剛落,就發現原本乖乖跟在自己身後的媳婦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人影。
動作略帶急切粗魯的撥開草叢一看,將四郎落在後頭,逮住一條斑斕的小蛇,饒有興致的瞪著那條蛇看來看去,還伸爪子去掰蛇嘴,似乎很想要把蛇牙敲下來。
這樣的打算明顯激怒了這條毒蛇,它那三角形的蛇頭一伸一縮,醞釀著毒液,打算拚死也要咬這隻惡毒的狐狸一口。
二哥冷冷地喝斥道:“跟緊我。還有,別玩蛇。”
四郎趕忙申辯道:“是它忽然竄出來,要咬我的。俗話說得好,先撩者賤,打死無怨。”
二哥真不知道他哪裏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幾步走到四郎跟前,又重複了一遍:“把蛇給我吧。”
四郎鼓鼓臉,有點不情願。其實一直這樣趕路也很是無聊,四郎作為一隻狐狸,並不怕蛇,好容易有一條不張眼的毒蛇撞上門來咬人,自然要留下來好好**一番。因此,四郎用爪子捏住毒蛇的七寸,然後就悄悄藏到了背後。
“我聽小魚講,因為蛇行如飛,所以毒蛇的牙齒佩戴在身上,可以辟除不祥,利遠行,是他們嶺南人的行旅鎮物。正是因為那位馨兒姑娘把自己隨身佩戴的蛇牙弄丟了,才會遭受厄運的。”四郎對冷冰冰的二哥露出小白牙,討好地笑了笑:“二哥總是被馬老頭支去做很多危險的事情,所以我也想給你做一個獸牙護符。”
二哥疑似麵神經癱瘓的臉上緩緩露出兩坨可疑的紅暈,可是他的表情依舊沒有像四郎期待的那般緩和。
在四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偷藏在背後的小蛇就不翼而飛。
二哥伸出兩隻手指,粗魯的捏開毒蛇的嘴,幹淨利落的敲掉一顆小辣椒狀的蛇牙,道:“很好,禮物我收下了。現在可以走了吧。”冰冷的語氣裏藏著不易覺察的寵溺和溫柔。
咬人不成反被強製拔牙的毒蛇簡直要崩潰了。它像一條繩子般淒慘而無力的從饕餮掌中滑落,再也提不起半分咬人之心。
四郎眯著眼睛看著那條蛇剩下的毒牙。
似乎感受到胖狐狸可怕的目光,躺在地上裝死的毒蛇一下子跳了起來。咧著缺一顆門牙的嘴,驚慌失措的竄進草叢裏消失了。
“跟上。”二哥警告的瞪了一眼似乎還想跟過去的四郎,扔下冷冰冰兩個字,轉身就走。
另外一邊,那條毒蛇千辛萬苦的逃回了自己主人手裏。
“這次雖然沒有成功,卻也讓我知道對方比我想象的還要難纏。你也算有功了。不過,既然失去了牙齒,還回來做什麽呢?”男人溫柔的低語著,手上卻毫不留情的一使勁,捏碎了那三角形的蛇頭。
“真是個傻瓜。”男人帶著寵溺的愛語在女人的耳邊響起。
跪在地上的女子卻不再像往日那般感動,反而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這邊!”馬家的一個漢子高呼道。
在這片荒涼的草地上一無所獲,四散尋找入口的眾人迅速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跑去。
張螢葶撇撇嘴,也召集自己的部下走了過去。
馬家的人已經在爬滿山洞口的樹藤和荊棘間清理出了一條通道。
穿過這道樹籬笆,就來到了行宮的正殿。可能是因為大殿本身就是由一個黑黝黝的山洞開鑿出來的,而且費總管每隔一百年又會組織一次修繕,此處倒保存得比較好,和外麵大相徑庭,。
殿外是炎炎夏日,豔陽高照,而殿內卻無比陰森,即使是白天,這裏麵的陰森之氣仍讓人感到莫名的恐懼。
一踏進山洞內,四郎就覺得眾人仿佛到了陰陽兩地的交界,一麵是天堂,另外一麵卻是地獄。
忽然,一個尖細的女聲陰森森地響了起來:“歡迎進入地獄。”接著,一個他們在樹林裏見過的那種稻草人忽然從黑暗中憑空跳了出來。一隻黑乎乎的
眾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覺得心漏跳了一拍,回轉過身,原來是百裏家的老幺做出女人的聲音在惡作劇,他在樹林裏撿了一個稻草人回來,讓自己養的蛇爬到洞頂上,偷偷將稻草人突然放在眾人麵前嚇人。眾人從忐忑不安中回過神,看著百裏家的侏儒模仿女子扭捏作態的怪模樣,都禁不住爆發出一陣大笑。
氣氛一時輕鬆了一些。然而,眾人並沒有發現,在他們背後,大殿裏的雕像竟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四郎也咧著嘴跟著傻笑了一陣。唯獨二哥沒有笑,反而麵無表情地四處打量。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地上一些蠕動著的陰影又漸漸散開了。
之後的路程出人意料的順利。
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越往山洞裏麵走,潮氣越重,地麵上時不時可以看到紫黑色的血跡。據四郎猜測,或許這就是附近村落裏祭拜蛇神,敬獻童男童女之處。
也不知道那些村民都是怎麽樣進來的?
不知不覺中,四郎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胡恪剛才一直在6芳汀身邊給她看病,此刻才得了閑回到表弟身邊。聽到四郎的疑問,胡恪低聲道:“你看過那些藤蔓嗎?有些明顯是新長出來的。”頓了一頓,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地宮正在蘇醒。“
本來一點不害怕,此刻,四郎卻被表哥裝神弄鬼的口吻嚇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約二哥也看不慣胡恪這幅神棍樣,言簡意賅地給四郎解釋道:“沉入地下的媧神宮的確蘇醒速度加快了,有人正在用秘術喚醒她。”
山洞開鑿出來的殿堂雖然很大,但是這一行人都是高手,自然腳程快。沒多久就深入了山腹之中,來到一條狹窄的,隻容一個人通過的小洞口。
站在洞旁邊,就有一股邪風打著旋兒迎麵吹來。
馬殷手持地圖,帶著自家夥計在最前麵探路,此時立馬揮手止住了後麵的隊伍,然後扔了一塊飛蝗石進去。
“呼啦啦——”
一群黑壓壓的蝙蝠卷起一地塵埃,朝著他們撲了過來。張螢葶因為部下的慘死以及地圖的事情心情很不好,她憤怒的一揚袖子,這群氣勢洶洶的蝙蝠就全部掉地上死了。
“你做什麽?”馬殷憤怒地喝道:“進了墓中,沒有攻擊我們的生物盡量不要殺,不然恐怕引來更厲害的大家夥,到時候看你如何收場。
四郎想要走近些看看那些蝙蝠,二哥卻死死地箍住他的手臂。四郎掙動了兩下,掙不開,也就打消了跑過去看一看的打算。
危險的地方不亂跑,不逞強。對於這一點,自認本領和膽子都不夠大的胖狐狸倒是一直記得很清楚。
反觀另外一邊,張螢葶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如此訓斥過了。她漲紅著臉,指著站在身邊的一個蠱女道:“紅諾,你進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裏頭還有什麽厲害東西,把一個二個大男人都嚇破了膽子。”
四郎覺得不對勁,正想要出聲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名叫做紅諾的蠱女剛一進洞,山洞裏就噴射出來一股白氣,勢如雷霆,把盜墓賊們都衝倒在地。
四郎像是無尾熊一樣,死死扒住二哥,這才沒被這股氣帶著滿地亂滾。
等白霧過去,眾人睜開眼時,就看到先前進去的那名蠱女已經成了一座冰雕,她的四周散落著一點點的光斑,應該是她用來的護身的蠱蟲,也都被冰封住了。
那些蠱蟲如星子般環繞著她,冰封的紅諾比生前更加美豔。可是眾人卻生不起半點欣賞讚美的心情,隻覺得無比恐怖。不過刹那的功夫,一個活人就這樣死了。連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被興奮衝暈頭腦的眾人終於冷靜了一點。
馬殷看馬老頭一眼,見他點點頭,這才一矮身,朝著洞裏扔進去一隻火把。
這一回沒有什麽意外,火光從洞中射了出來,光亮在山洞裏跳躍,給人帶來安心的力量。
依舊是馬家的土夫子打頭。張螢葶領著一幫蠱女走在第二位,看都沒有看因為她的一時意氣而無辜犧牲的部下。
雖然紅諾早上才找過他麻煩,但四郎也沒恨她恨到要死。因此,經過那座?...
雕像時,難免對這個當了炮灰的女孩子有點同情。他也做不了什麽,隻能在心裏默念幾句佛經,祝願這個倒黴的女人能夠往生極樂。
就在四郎用手指在冰層上劃出簡單的往生符篆時,被冰凍的紅諾忽然睜開了眼睛。
“救救我。求你。”冰裏的紅諾蠕動著嘴唇說,她的眼角似乎有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
二哥從後麵輕輕推了四郎一把,示意他走快些。
“她活了!”四郎不住的轉頭想看一看洞口的冰雕,卻總是被二哥高大的身形遮擋著視線。
“你看錯了。走吧。”二哥淡淡地說道:“你看,我們都落在後頭了。我手上可沒有地圖,在這地宮裏,迷了路可永遠都找不到霸下了啊。”
衡量片刻,覺得還是狐狸表哥和霸下重要一點。眼看著前麵點著火把的長隊已經走出一截了,四郎趕忙追上去。
在他背後,二哥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像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然後他屈指輕輕彈了一下那座冰雕。
這一行隊伍漸漸走遠,很快,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在山洞裏。山洞口,那尊栩栩如生的冰雕忽然嘩啦嘩啦地碎裂開來,一襲紅裙的紅諾從碎冰中緩緩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