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算計好時間,回來時溫度正合適,可路上耽擱了時間,茶溫的確是涼了些,但也不至於到冰的程度,溫瑤漠然看向蔣妍,還當真是個找茬小能手。

蔣妍這麽一鬧,引得了殿內幾個宮人的注意。

有小太監去告訴王安。

王王安趕了過來,對著蔣妍奉承笑道:“蔣小姐消消氣,要不,奴讓宮人再給您重倒一杯梅子茶來。”

這蔣家千金是蔣太傅 的嫡親孫女,而那蔣太傅,又是兩朝元老,是幾位皇子甚至太子的老師,與皇家關係親密,這蔣妍自小出入宮闈,深得皇太後的歡心,所以,宮人們自然也就對她十分尊重。

蔣妍見王安打圓場,不悅地望向王安:“王公公,不是我給你找麻煩,隻這醫女實在也太過分了,才忍不住教訓了兩句。能進宮在貴人們麵前伺候的,想必應該都是訓好了的,個個都是七竅玲瓏心,做事兒都是有條不紊的,這樣心思不細膩又莽撞的人,萬一衝撞到了太後與其他娘娘,到時候,也是王公公擔責任。”

王安聽蔣妍這麽說,也就嚴肅地望向溫瑤:“你也是,不過是去倒杯梅子茶,這麽點小事也做不好,也不知道是怎麽進太醫院的。”

溫瑤垂首解釋:“王公公,奴婢方才回來路上,因為經過的路段宮人要做清理,就繞了點遠路,耽擱了點時辰,才讓梅子茶稍涼了一些。 並非故意。”

蔣妍身邊的婢女立刻就嚷起來:“聽聽,聽聽,王公公,說她一句,她還不服氣,非要爭出個輸贏來呢!繞路?聽她瞎編,這醫女就是不上心,險些損了我家小姐的身子! 這樣的人,哪裏能來榮久殿伺候太後與娘娘們?萬一損了禦體可怎麽是好?  ”

王安聽她搬出太後,自然也就嗬斥了溫瑤一聲:“既是做錯了,就該虛心受教,不要強詞奪理!若是這樣,灑家隻能將你逐回太醫院,再回稟你的上級,讓他們來懲處你了——”

不遠處,桑落葵臉色一動,見勢不妙,疾步過來,暗中拉了溫瑤一把,低聲:

“罷了。你別說了。”

就算傻子,也看得出來那蔣太傅家的千金,就是在針對溫瑤。

以蔣妍在宮人們心目中的地位,想要折騰溫瑤,並不難。

卻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

“她沒瞎編,也沒強詞奪理。”

溫瑤聽到那聲音,心頭一動,轉過身,竟看見剛剛才在天水湖邊偶遇的小男孩在宮人的陪伴下,走了過來。

隻那小男孩已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明黃色繡著暗紋金龍的袍子,隨著他的每一步,輕搖慢曳,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金龍紋……

她心髒猛跳了兩下,猜到什麽。

果不其然,在場所有人見著那孩子,紛紛都行了大禮:

“太子殿下。”

溫瑤臉色一變,太子…殿下?

這小正太,居然是太子?

在太醫院學習宮廷規矩時,她也聽說過。

當朝的乾寧帝雖然自己年壽綿長,卻子息凋零,如今存活下來的,除了兩個公主,統共才三名皇子。

其中兩個皇子生母都地位低下,又不受皇帝所喜。基本上,並無成為儲君的希望。

唯有一個皇子是後宮的洪妃八年前所出。

洪妃家世高貴,是大晉朝開國功臣之後,自己又是妃位,在後宮地位不低,無奈紅顏薄命,身體柔弱,誕下皇子後,染了產後風去世,這個名喚元若的皇子,不滿月便被乾寧帝冊封為太子,恰就是她今日從天水湖裏救上來的這個小孩子。

元若因尚在繈褓就失去生母,又是乾寧帝六十多歲才得的老來子,何況還貴為儲君,自然是乾寧帝的心頭肉,交給誰都不放心,幹脆便將這小太子,放在皇太後的慈和宮養育。

後來大了些,才自己單獨搬入東宮去住。

所以,小太子自幼是跟著皇太後這個祖母長大的。

難怪今兒也來了皇太後舉辦的宴會。

王安行過禮,忙過去幾步,對著東宮太子彎下腰,疑惑:“殿下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元若黑黢黢的眼睛一掃,看一眼溫瑤:“剛才本宮在後頭的花園玩,不慎丟了佩飾,正瞧見那位溫醫女路過,就喊住她,讓她幫本宮找。這才耽誤了她端茶送水的時辰。她並沒胡編亂造,找借口推責任。”

王安見太子竟是為溫瑤作證,深吸口氣,也就不好說什麽。

蔣妍則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咬緊貝齒,卻聽小太子的質問聲飄來:

“莫不是蔣家小姐在怨恨本宮占了給你端茶的人,害你險些喝了涼茶?”

蔣妍便是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與太子起爭端,馬上收起容色,惶恐:

“殿下說哪裏的話,臣女哪裏敢怨恨殿下。”

“可你對著溫醫女喋喋不休,窮追猛打,不就是對本宮心存抱怨麽?你責罵溫醫女,不相當於是在對本宮指桑罵槐,不滿本宮阻了你的茶水麽?”

蔣妍見殿內天井又來了不少賓客,正陸續望過來,朝自己指點議論,臉色漲紅,隻能咬唇說:

“是臣女剛才一時情急而已……這事罷了,臣女再不追究了。”

元若卻顯然並不覺得她一句不追究就算了:“身為太醫院醫女,今天的職責本應該是服務皇家,全心全意顧著皇太後與參宴的各位娘娘主子們,端茶送水是宮女太監的職責,蔣家小姐自己指使錯了對象,讓照料皇家的人去為你單獨做事,事後還當著這麽多人大吼大叫,責怪溫醫女沒做好,嗬……公器私用,還倒打一耙,蔣家便是這樣的家教?蔣太傅也是本宮老師,本宮素來敬重他公正嚴明不偏私,還以為蔣家後代皆是如此。如今倒是高估了。”

這番訓斥,顯然不算輕,不但是蔣妍,連帶著蔣家都受了牽扯,當下就讓空氣冷冽了幾分。

蔣妍的臉就跟熟透了的果子,卻哪裏敢說什麽,又萬萬料不到會被太子當眾這般訓斥,丟了麵子,眼圈兒都紅了,身子也氣得微微發抖。

正這時,殿外傳來動靜,一個小太監過來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