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宴的榮久殿內,一上午,便人頭躦動,熱鬧滿堂。

溫瑤領著青橘與下麵的掌藥、典藥兩個下屬女官,在殿外照應著。

殿內正酒熱耳酣,忽見一個青衫婢女跑了出來,一臉急色,還到處張望著,像是在找什麽。

溫瑤看到是吳王府的婢女,好像是陪著吳王妃等女眷一起進宮赴宴的,走過去:“奴婢尚食局的司藥溫氏,請問可是吳王妃那邊有什麽事?”

那婢女看到溫瑤,這才回了個禮:“溫司藥安,奴婢府上的碧澄小姐剛剛跑出去了,也不曉得跑哪裏去了…王妃叫奴婢出來尋尋,將小姐叫回去。”

溫瑤一怔,元碧澄是吳王的嫡長女,今年十五,是吳王妃所出,今天是陪著吳王妃一起入宮參加萬壽節的。

剛才迎賓時,也遠遠看到過這元碧澄,倒是還有幾分印象。

長相隨了吳王妃,五官精致,端方,大氣,頗有大家閨秀、金枝玉葉的風範,又多了幾分一般女兒家沒有的英氣。

不過,就是似乎看著有些不開心。

一路進來,與吳王妃低低說著什麽,聽了吳王妃的話,還將臉兒偏過去。

溫瑤一疑:“碧澄小姐怎麽會突然跑出來?”

婢女隻能有些尷尬地說:“碧澄小姐與吳王妃鬧了些意見,心頭不舒爽,便撇下宴席跑了……哎,碧澄小姐自幼也是被咱們王妃給寵壞了。王妃生怕太後發現,惹了不快,怪碧澄小姐沒教養,才叫奴婢趕緊將碧澄小姐喚回來。”

溫瑤一頓,這個年齡的孩子,正是青春叛逆期,跟父母鬧意見也不奇怪。

隻是元碧澄到底是皇族貴女,又是吳王妃膝下的嫡女,平日教養肯定不錯,還是知道分寸的,今天這樣的場合,卻不顧會被人責怪地跑了,那肯定是真的遇著什麽生氣的事,實在憋不住了。

她也就說:“奴婢沒看見有人走出榮久殿的門,碧澄小姐應該還在裏麵,沒出去。你回去跟王妃說莫急,奴婢先去找找,然後將她帶回來。”

婢女千恩萬謝:“多謝溫司藥了!”

溫瑤一個人朝榮久殿後院的天水湖走去。

那邊人少,僻靜,又有景觀可欣賞,元碧澄此刻心情不佳,指不定會在那兒。

她走過去,果然,看見一襲纖細的身影正坐在湖邊,雙手托著腮幫子,盯著湖麵,頗有幾分英氣的眉緊皺著, 還不時抓起岸邊地上的小石子兒,泄恨地狠狠朝水麵上扔去,激起水麵一陣漣漪。

元碧澄正生悶氣,隻聽背後傳來夾雜著幾分笑意的聲音:

“碧澄小姐便是將這天水湖給砸出個洞,也解決不了問題,反倒傷了自己身子。”

元碧澄一驚,站起身,轉過來:“你是什麽人?”

“奴婢尚食局司藥溫瑤。吳王妃見碧澄小姐跑出正殿內,急得不行,想讓碧澄小姐快些回去,免得被太後發現了不喜,加以責罰。”

元碧澄輕哼一聲:“責罰就責罰。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責罰了。正好,被父王責罰完,再被太後責罰,齊活了!圓滿了!”

溫瑤一聽她這話,眼皮一動,元碧澄在王府裏是剛被吳王責罰過?難怪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估計一口氣兒還沒咽下去,吳王妃一路訓誡著,她越發是不開心,才一氣之下,跑了出來吧。

她隻靜靜說:“太後見碧澄小姐失禮離場,不但要責罰碧澄小姐,恐怕連吳王妃都脫離不了幹係,會被太後教訓一番。這樣就罷了,回家後,王妃隻怕還會被吳王怪罪,又被其他夫人們暗中幸災樂禍。碧澄小姐自己無所謂,卻連吳王妃這個娘親都不顧了麽?”

看來元碧澄雖然與吳王妃置氣,但內心深處,到底還是不想讓親娘受委屈的,一聽她這話,氣消了大半,咬了咬唇瓣:“也是。我娘如今本就煩心事多,總不能再因為我又被人踩上一腳……讓某些人暗中得意,更是上了天!”

溫瑤一聽她這話,心裏有了幾分猜測,主動試探:

“恕奴婢多嘴,碧澄小姐口裏所說的‘某些人’是不是吳王最近納的新寵純夫人?”

元碧澄一聽她竟猜中了,一訝,又更加生氣了:“怎麽,我父王迷戀那個狐狸精、讓那狐狸精蹬鼻子上臉的事兒,難道都已經傳到宮裏,連你們都聽說了?”

溫瑤說:“倒也不是。隻是奴婢恰好曾經在太醫院當醫女,也與貴府的純夫人是舊相識,大概聽說過她的近況。據聞,現如今極得吳王的寵。那日奴婢去護國寺,還瞧見她前擁後簇地一大堆人跟著,來拜佛求子。”

元碧澄勃然大怒,諷刺:“就她一個賤蹄子還想求子!求個錘子!就她那小門小戶,恃寵生嬌的小賤貨,便是懷得上貨,也生不下來!我呸!”

溫瑤見元碧澄情緒如今激動,大概便知道了。

元碧澄被吳王責罰、與母妃鬧情緒的源頭,恐怕就是因為寧善兒。

“碧澄小姐莫生氣。若是因為不喜歡的人與吳王、吳王妃鬧脾氣,生了間隙,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元碧澄氣得呼呼作響:“說得容易,我也知道啊, 可心裏這口氣就是咽不下去!你不知道,那純夫人自打來了吳王府,父王就跟迷了心竅似的,幾乎不怎麽來母妃院子。那純夫人死死霸占著父王的寵愛,弄得後院雨露不均,側妃夫人們統統向我母妃告狀。我母妃將她叫過來說了幾句,那小賤人回去便哭了起來,還在**躺了兩日,說自己病了,弄得我母妃被父王說了一通。”

說到這裏,臉色漲紅,氣不打一處來:“還有,前些日子,那小賤人與後院的一個夫人爭風,仗著父王寵她,將那夫人推到了井裏,我母妃得知,要家法處置,那小賤人卻借著昏倒逃過一劫,事後被父王趕回來,保下來了。我母妃覺得這樣不妥,對父王說此事太過分了,若不嚴加處置純夫人,今後王府家風何在?豈不是亂了套?父王卻幫那小賤人說話,隻說這事兒是那夫人挑起來的,不能全怪那小賤人,還反倒說我母妃斷案不夠嚴明,偏袒了那夫人,將罪責統統推到那小賤人身上,對我母妃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