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輕緩著聲音:
“平邑王一直懷疑是吳王加害你,卻一直沒查到吳王害你的任何證據,倒是發現了一件特別的事情,就在去西郊狩獵之前的幾天,殿下你曾對太後那邊提過,要求將太醫院幾個精通外傷、骨傷的太醫都一同帶上,另外派身邊人攜帶了不少治療外傷的草藥過去。而且,去西郊前,殿下你還曾經問過我要不要去,是因為曾經我與殿下閑聊時,提過我通曉正骨術的事吧?殿下人還沒去西郊,卻做足了萬全準備,帶齊了可以治療你的人,豈不就是預料到自己可能會受外傷?以前每年去西郊,殿下的準備可從未這樣充足過。”
元若一張白皙臉龐此刻越發雪白,聲音卻還算鎮定自若:
“就憑這一點,你與平邑王就能斷定是本王故意摔傷?本王摔傷後,太子位沒了,人也差點喪命,本王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這次輪到了元謹開口:
“這樣做對寧王的好處多得很。當時陛下身體每況愈下,朝廷內外人心惶惶,吳王的呼聲很高,又是成年皇子,若然陛下有個什麽好歹,吳王上位的可能性,比寧王你這個未成年的孩子高得多,與其如此,你還不如主動退讓,暫時離開爭鬥中心,將太子位暫時先讓給吳王。你知道,本王行攝政之職,吳王若登上太子位,定會與本王爭權。於是,寧王殿下你故意在西郊獵場跌馬摔上,借受傷昏迷之由,避居行宮,一來可以暫避風頭,保全自身安全,二來靜觀情勢,等吳王與本王鬥個你死我活,再回來撿個大便宜,三來,也可以順勢誣賴吳王,讓人覺得你摔馬一事可能是吳王所為。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之後,果然如你所願,吳王身世遭到皇上的懷疑,不可能再當太子了,你便也適時地在江南行宮蘇醒,回了京。”
元若一直靜靜聽著,此刻也隻稍稍緊了緊拳,淺笑:
“本王隻是個八歲大的孩童,哪裏有平邑王所說的這麽心機深沉?平邑王太高看本王了。”
溫瑤靜靜開口:
“寧王殿下過謙了。殿下雖是八歲孩童,但心思比三十多歲的吳王還要厲害。不然,又怎麽會將我這個近旁的人都給騙了?我一直以為殿下你天真善良,心思仁和柔軟,天性不受拘束,愛好自由,不在乎江山儲位,沒料到全是做出來給別人看的。就連珍獸園被白虎襲擊一事,也是寧王殿下你自己安排的,對嗎?”
原來,這個八歲的小少年,從未想過將江山讓給別人,從沒有離場之心,從未甘心隻做個富貴閑散的王爺。
還將宮裏的一堆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元若笑意稍凝,望向溫瑤。
溫瑤一字一句:
“回宮後,你知道,吳王雖已遭到皇上懷疑,太子位不穩,但要是想讓他馬上退下太子之位,怕還需要一點契機。於是你決定誣陷吳王,給他最後一擊。”
“平邑王查到,是你買通了珍獸園看守白虎的內侍去故意打開虎籠門,然後事發後指證是吳王所為。那內侍有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在宮外欠下大筆賭債,被人追殺,走投無路,你答應那內侍,會保護好他哥哥,並且幫他哥哥還債,安家立業,那內侍不想宮外的老母親傷心,又想著自己是個殘軀之身,還不如讓哥哥好好活著,便也就拚了一條命去幫你誣陷吳王,最後還自殺死在了慎刑司大牢。因為那內侍的哥哥是異父兄弟,不是一個姓氏,又沒在一起生活過,所以先前慎刑司刑審他時,沒查到這件事。”
“你還派慈和宮的內侍去取了能刺激白虎的衛茅,一部分擦在自己身上,另一部分派人放入祥丙宮的藥庫,以此栽贓吳王。如此一來,人證物證俱全,吳王再不能辯駁,即刻便被廢黜。”
“祥丙宮藥庫裏的衛茅,是你唆使宮殿內的宮人放進去的,祥丙宮本就是你原先住了八年的地方,裏麵自然還有曾經伺候過你,對你忠心不二的宮人,你讓對方幫你放衛茅,對方自然不會拒絕。這個宮人,平邑王也盤查出來了。”
元若攥緊了拳心,臉色未動,身子卻明顯打了一下顫。
溫瑤緩緩看著元若,又道:
“隻是寧王殿下終究還是憐惜我,怕我無辜牽扯其中,被白虎所傷,在我身上塗抹了能鎮靜野獸的藥物,因為那股藥物的甜香,我才幸免於難。而那甜香,就是存於太後的木匣內。”
元若這才一抬頭:“你也說了,那是太後的木匣。與本王何幹?”
溫瑤黯了眸色:“我原先想著是太後的木匣,也以為是太後所為。可後來聽平邑王說了,再去仔細一查,才知道那木匣雖然是太後的,但在返程途中,被寧王拿去了,說是想要裝些江南帶回來的小玩意。也就是說,那木匣其實是你在用,那充滿甜香的藥物,應該是你在江南便購置好了,被你裝在那木匣裏,帶回來的。所以說,珍獸園遇襲的事情,是你在江南便安排好了。”
元若臉色越發雪白,卻依舊不言語,隻直勾勾凝視著地麵。
溫瑤繼續說著:“還有,寧王當然也清楚珍獸園之事對自己的風險有多大,為了避免真正受到白虎傷害,所以特意挑選了平邑王在宮裏巡守的日子,然後,你提前派人在珍獸園附近的宮殿放火,引來了平邑王,平邑王這才能及時趕到救下我們。”
難怪,她就說了,怎麽會那般巧合?剛好珍獸園白虎出籠時,元謹就在附近,能及時趕過來?
元謹昨日告訴過她,這件事他也細查過了。
原來當日珍獸園附近宮殿起火之前,元若身邊的一個小內侍鬼祟往那兒出沒過,十有八九便是那內侍放的火。也就是說,是元若指示的。
就是為了引元謹過去。
一樣樣證據甩在眼前,元若這才抬起臉,雙手交叉背在身後,微揚起下頜,一瞬間,氣態與神色與平日竟是截然不同,像是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