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出來,沈墨川停住言語,看向她:“溫司藥,出來了,爺沒事吧?”

她搖頭:“睡著了。稍後你將他挪到屋子裏吧,雖然 天氣暖和,但深夜室外畢竟還是怕染了風寒。”

說罷,目光一轉,落在了與沈墨川說話的人身上。

這是個身著淡紫紗裙的女子,看年齡,應該比她大兩三歲,身形婀娜曼妙,麵容也是美的,一雙天生略籠陰雲的眼睛風情滿載,頗有幾分幽怨,很是吸引人,此刻看見沈墨川與溫瑤說話,便也識趣地退了半步,垂下頭,不敢吱聲,卻不時抬起頭偷偷打量著溫瑤。

看這打扮,應該是遊雲居的人。

溫瑤睫微微一動:“這位姑娘是?”

沈墨川也就介紹:“這位是步依慈姑娘,是遊雲居的樂姬。這兩天爺在遊雲居,都是她私下伺候著爺的日常。這會兒過來也是查看一下爺的飲食起居。”

步依慈被溫瑤突然點名,也是身子一動,然後再沈墨川的眼色走上前,似有些惶恐地垂下頭:“奴家步氏麵,見過溫司藥。”

顯然,從沈墨川口裏也知道了溫瑤的身份。

再加上溫瑤夜探遊雲居,又看見她一個人進了平邑王歇息的亭子,也知道她與平邑王關係不淺。

自然語氣不無恭順。

溫瑤點頭,麵色也沒什麽變換,隻淡淡:“那這兩日,辛苦步姑娘了。”

這裏是達官貴人聚會的場所,自然少不了樂姬舞女。

有貴人來了,來個樂姬伺候著,也很正常。

倒是沈墨川見溫瑤臉色沒什麽變化,有些不太自在了,揮揮手,示意步依慈退下,然後補充:

“溫司藥放心,步氏嘴嚴,便是今晚看見您,也不會對外吐露半句。”

“嗯,好。”溫瑤慢慢朝遊雲居外走去,點頭。

沈墨川見她依舊一副雲淡風輕、也沒什麽想問的樣子,心裏越發莫名有些皇帝不急及太監了,一邊跟著,一邊繼續:

“步氏是純伺候爺在遊雲居的飲食起居,並無其他。”

溫瑤腳步沒緩,隻莞爾回首朝沈墨川:“你指的‘其他’是什麽?”

沈墨川一下被問住,有些尷尬:“自然是旁人想的那些汙糟事。其實遊雲居這地方,爺也極少來。隻這次心煩意亂,才來避世兩日。明日估摸著就會走了。”

溫瑤笑得越發璀璨:“你家五爺不給你加俸祿,倒是委屈了你這麽替他說話。”

沈墨川見她笑得倒是沒任何掩飾,終於籲了口氣,看著溫司藥好像真的沒生氣,也就陪著她一塊出去,等她上了馬車,送她回宮。

上了馬車,沈墨川見溫瑤在車廂內坐好,正要揚鞭出發,卻聽她驀然開口:

“如今既確定那幕後人是梁王,五爺打算怎麽處理?”

沈墨川一怔,繼而平靜道:“這就是五爺在遊雲居買醉兩日的原因了。怕就是為難於這個問題。不過,依五爺的性子——”

頓了頓,繼續:“怕是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

溫瑤回了尚食局,剛一進屋,青橘便迎上來,替她除去披風:“平邑王那邊沒事吧。”

隻知道是平邑王那邊好像有事,沈大人叫溫瑤出了宮。

溫瑤隻搖搖頭:“無妨。五爺心情有些不好,在遊雲居買醉了一兩日。過去看了看,沒事就回來了。”

青橘這才哦了一聲,又一緊眉:“遊雲居?是那個皇親貴族常去飲酒小聚的樂坊?”

“嗯,”溫瑤漫不經心地站在銅鏡前換著衣裳。

青橘也不知道想到什麽,湊過去,嘀咕:“那地兒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平邑王這次怎麽去了那裏?”

銅鏡裏的溫瑤淺淺一笑:“怎麽不是好地方了。”

“那兒的舞姬樂伎,個個能歌善舞,風情萬種,極會蠱惑男子,而且不少都是犯了罪的罪臣女眷或者宮內送去的犯錯的宮女,個個性子也都陰險奸滑。總之,能被送去遊雲居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人,那裏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好地方。”青橘似有些憂心忡忡,仿佛元謹掉進了這麽蛇蟲鼠蟻的洞穴裏似的。

溫瑤對著鏡子眨巴了一下睫毛:“你倒是很熟悉那兒。”

“奴婢早年在賢妃宮殿外麵當差,有個宮女趁皇上來賢妃宮殿,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勾搭皇上,賢妃察覺到,將那宮女打了二十板,然後便是送去了宮外的遊雲居,還有,幾年前,京城的顧伯爺迷上了那裏頭的一個樂伎,鬧死鬧活非要將其迎娶進門,而且還是正妻,顧伯父母老伯爺夫婦死活不肯,最後以死相逼,弄得滿城風雨,最後還是太後將顧伯喚進宮裏,好說歹勸,連哄帶罵的, 才總算暫時打消了他的心意……”青橘一邊說著一邊搖頭,想必正是因為這些事,對遊雲居印象才不佳,覺得裏麵的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溫瑤點點頭,若有所思,隨口問:“那遊雲居有個叫步依慈的樂伎,你聽過這名字嗎。”

“步優慈?”青橘一愣,隨即嘀咕著:“姓步的?難道是多年前戶部右侍郎步文韜的女兒?”

畢竟這個姓氏還是比較少見的。

溫瑤一眯眸:“戶部右侍郎的女兒?”

青橘問道:“那個步依慈可是二十出頭的樣子?”

“嗯,沒錯。”

“看年齡,那肯定就是步文韜的女兒了。聽老宮人說,十多年前,步文韜曾擔任戶部右侍郎,因貪汙受賄被秋後處斬,步家被抄家,家中女眷也皆被沒入官辦樂坊,遊雲居便是其中一處。當時他的女兒大約八九歲吧,算下來,如今也是二十多了。”

溫瑤知道遊雲居裏的不少樂伎舞姬都出罪臣家眷,隻沒料到今晚遇到的那個樂伎竟原來也是個官宦人家的女兒,而且父親原先的官位還不算小,戶部右侍郎,也算是個掌著實權,油水頗厚的位置了。

難怪看那步依慈的氣態,少了幾分風塵味,倒是多了幾分書卷氣,很有一股子文藝小白花的味兒。

“哦對了,”青橘又打破安靜,猶豫了一下,才說:“奴婢剛說的顧伯曾經為了個樂伎要死要活的,非要迎娶過門……那樂伎,好像便是姓步的,這般想來,遊雲居怕是也沒有第二個姓步的,應該就是那個步依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