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目光一轉,看向亭子內依舊闔目小憩的男人,心裏一動。

難怪他心情這麽差。

自己的父親竟是瞞著自己,扶持別人,甚至還可以說是與自己為敵的人,他心裏怎麽會舒坦?

元廷煥一旦真的順利登基,成了皇帝,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元謹。

梁王肯定想得到這一點,卻絲毫不顧兒子的性命也要支持幫助元廷煥。

這是絲毫沒將兒子放在心裏吧。

她深吸口氣,緩步走進了涼亭內,彎下身子,先將地上的毯子撿起來,搭在他身上。

一瞬間,幾根手指毫無憐惜之意地緊扣住住她的手腕。

她沒想到他這樣警惕,一股痛感順著手腕朝上襲來。

躺在榻上的身影也跟著一躍而起。

看清楚麵前的人是溫瑤,元謹才臉色舒緩,鬆開手,又一蹙眉心:“怎麽是你,沒事吧?”

溫瑤搖搖頭,搓了搓手腕:“沈墨川帶我來的。”

元謹眯了眯眸,冷冷地看一 眼亭外的沈墨川,丟了個回頭算賬的神色,方才將她攔腰一卷,拉到了榻上坐好,又將她袖子扯起來,檢查起她的手腕有沒傷著。

他自己有多警惕,出手的輕重,他自己最清楚。

再加上喝了酒,力氣肯定更沒控製。

果然,她嬌嫩纖白的手腕皮膚上已紅了一圈,留下了他的指印,所幸沒什麽大礙。

他俯下頭頸,雋美薄唇輕湊近她那片紅了的手腕,輕吹慢籲,掏出隨身攜帶的療愈外傷的藥膏塗在上麵。

紫草的清涼味,讓溫瑤舒服了不少,見他親自塗抹完,收回手,放下袖子:“沒事了。”

“以後這種情況,讓沈墨川先進來叫醒我。”他壓低了嗓音。

現在想來,也確實是她冒失了。她早該料到,以他的警覺性,便是喝醉了或者睡著了,也會十分警惕,隨時會弄傷靠近他的人,看他剛才的反應,他最近的壓力應該也很大,也是,突然發現連自己的父親都在暗處與自己作對,這世上又還有什麽能信任的人?

她凝視著他:“幕後一直扶持元廷煥的人,真的是……梁王?”

元謹知道她這麽晚來了這裏,必然是知道了,也就微沉眸色:“嗯。”

“我真的想不通,梁王為什麽要去幫元廷煥?他平日與元廷煥的關係也不是很親密,走得也不是很近。”溫瑤仍舊不解,“而且,梁王似乎也不是那種對權力榮華看得很重的人,他已位極人臣,梁王府的權勢在一眾王府中已經算是最高的了,他又何必去費心思去扶持元廷煥?元廷煥就算當了皇帝,對他的犒賞也不會比現在更高了……他這樣做,根本沒什麽太大的意義。”

元謹嘲諷一勾唇:“除非他扶持元廷煥,並不是為了日後得到那麽點犒賞。”

她呼吸一凝:“難道梁王……真的是想……扶持元廷煥上位後,取而代之、自立為皇?”

元謹顯然也考慮過,此刻隻臉色發沉,搖頭:“我不覺得他有謀朝篡位的心。造反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不是單單扶持一個傀儡上位就能辦到,還需暗下鋪排軍隊、囤積糧田、私鑄兵器,就像當初的蜀王那樣。可這些年,我能保證,父王並沒在外麵有過任何造反的安排,若然有一絲動靜,我多少也會知道。”

溫瑤也明白,確實。

元謹這些年除了在邊疆抵禦敵寇,也身負為朝廷暗中調查有反複之心、不臣之人的職責。

就比如當初調查蜀王,與蜀王的暗中角力。

若梁王真的有什麽造反的動靜,他肯定是知道的。

她蹙緊眉:“梁王既不是為了權勢,也不是想造反奪位,那他扶持元廷煥打擊元若上位、弄出這麽一攤子事,又是為了什麽?總不是閑著無聊想看看大晉皇室爭儲、兄弟相爭、弄得一團糟的樣子吧?”

元謹眸色陡然一動:“你說什麽?”

溫瑤一愣,隨即:“我說,梁王不是為了權勢,又不是為了造反奪位……”

“不是,最後一句。”

“我說梁王總不是閑著無聊,想看看大晉皇室爭儲、兄弟相爭、弄得一團糟的樣子吧……怎麽了?”

元謹深瞳內波光閃爍,繼而渙散,失神,似是牽起了哪一寸情緒,身軀也無端端僵直了幾分。

俄頃,才垂下頭頸,揉了揉太陽穴:

“沒事。頭有點疼。”

她見他這個反應,似乎想到了什麽可能性,但既是不肯說,必定是有什麽不能說的。

她也就不再追問,隻抬起手,纖指落在他腦側的太陽穴上,代他揉磨起來。

她手法精準,輕重有度,不消片刻,他便神清氣爽不少,七竅也似打開了一般,隻淺淺揚唇:“有勞愛妃。”

她指心一彈,收回來。

看他能調侃了,應該是也舒服了。

他卻順手將她小臂一捉,順勢又拉到了前方腿上坐下:

“知道你是不放心,才會夜半出宮。不過你放心,”

說到這裏,垂下頭顱,擱在她肩上,對著她嬌嫩耳珠,吐氣曖昧,蘭麝之馨混著淡淡酒氣,霸道侵襲而來:

“本王沒事。本王若有事,誰還來護著你與小團子?”

她心裏似被什麽敲擊了幾下,跳動得激烈。

也知道他開始在自己麵前自稱本王,怕是酒氣上頭了。

再一看,果然,他俊美的臉頰比起剛才泛起的酡紅更深。

她忙跳起來,將他攙著靠下去。

“你先歇著。”

他在遊雲居鬧騰一天一夜,確實也疲了。

也就隨著她去了。

溫瑤左右看了看桌子上散亂的酒杯茶壺,一個個拿起來聞,然後倒了杯茶,又用開水給兌淡了些,遞到他嘴邊,喂他一點點喝下。

淡茶能解酒。

會稍微舒服點。

她又扶著他稍微直躺起來一點,給他鬆開衣領,讓他呼吸能順暢點。

醉酒的人最怕呼吸受阻不暢,胃中物倒流進食道喉管,讓其嘔吐甚至嗆住噎到。

線條優美的肋骨淺淺展露於月光下,性感迷人,陽剛郎朗。

看得溫瑤失神片刻,然後才挪開眼神。

守著他半會兒,見他睡了過去,她才抽出一直被他攥得緊緊的手,在他的安眠穴上按了一按。

看樣子這一覺應該能睡到天明了。

明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她將毯子搭在他身上,這才朝外走去,

卻看見沈墨川在亭外正在與一襲纖細窈窕的身影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