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上前一步,被他嚇得雙手同樣發抖。
顧念湘嘴唇青紫,臉色卻極為蒼白,白到不似真人。
“殿下……微臣……微臣無力回天!”
禦醫跪倒在地上,古仲權眼神中閃過暴戾,大步走向扔在地上的劍,指向禦醫,於疏朗反應迅速的擋下他的劍。
“滾出去!”
禦醫逃命似的往外跑,於疏朗看了眼麵色蒼白的顧念湘,又看向滿臉悲痛的古仲權,雙拳捏了捏,轉身大步走出營帳。
營帳內徹底安靜下來。
古仲權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手裏的劍“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他抬起腳,走到床板旁無力的蹲下,大手輕顫著握住顧念湘的手,十指交叉。
古仲權感受著顧念湘已經冰涼的手心,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她的傷口。
經曆過無數刺殺,即便剜肉都能麵不改色的男人,眼中流露出無助、空洞、絕望。
古仲權微微起身,俯身動作極輕的抱住顧念湘,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近乎貪婪的聞著屬於她的奶香味。
於疏朗直直的站在營帳外,聽著營帳內傳出的低沉痛哭聲,抬手大力擦掉不知何時掉落的淚水。
純白空間裏,顧念湘迷茫的站在地上,確切的說,是飄在地上,雙腳隻是接觸到地麵,卻用不上力。
她無法看到外麵的場景,隻能聽見古仲權的痛哭聲,哭聲裏包含著無盡的悔恨和絕望。
顧念湘心裏一陣酸澀。
伍朝邊境城牆上釘著一個人,一個黑衣人,一個滿身血腥味的刺客。
城牆門大開,裏麵已被古朝和鹿朝的兵力占據。
古仲權滿眼冰冷的站在城門前,盯著看了一會,他冷聲開口:“我帶湘兒回去,這裏交給你。”
於疏朗眉頭緊擰:“你不應該拘著她,人死不能複生。”
古仲權腳步微頓,隻說:“我帶她回去。”
於疏朗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若是他,他也不能接受心愛之人離去,他沒有立場指責或阻止古仲權做什麽,可早上聽他的意思,他並不想讓顧念湘安葬。
古仲權抱著顧念湘上了馬車,一路往古朝飛快駛去。
第四日下午,馬車回到宮中。
古仲權疲憊的聲音響起:“去冰庫。”
龍佩應聲,和龍玉對視了一眼,二人眼裏皆是無法。
馬車停下,古仲權抱著她走進冰庫。
顧念湘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音,隱約能猜出他把她的身體放在了冰上。
一會兒,古仲權怕顧念湘覺得冷,又抱著她和她一起躺在冰上。
冰庫溫度太低了。
顧念湘聽著古仲權一直沒走,心裏無比著急卻無能為力。
她無助的看向靈泉旁邊,白霧依舊濃烈,狐靈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
她被困在靈泉空間中寸步難行。
古仲權的心被困在顧念湘的身上一步難移。
空間裏沒有白天黑夜之分,顧念湘隻能憑借聽到的隻言片語分辨日期。
過去的日子裏她爹爹娘親來過,李寧樂來過,古樓葉來過。
可無論誰來,古仲權都不讓他們見她,自己平日裏隻在處理朝堂之事時才出去,沒有特殊之事,他便進冰庫裏陪著顧念湘。
就連春節,也一直待在冰庫。
也不知是因為冰庫裏氣溫過低,還是別的原因,顧念湘的肉身始終沒有變化,除了嘴唇是青紫色,其餘地方和生前並無差別,連胳膊上的傷口都在漸漸恢複。
傷口的變化古仲權察覺到了,也因此他堅信顧念湘一定會醒來。
顧念湘就在空間裏,聽著古仲權被於疏朗痛斥試圖罵醒他,罵了幾天,他似乎放棄了,以後再來時隻是安慰古仲權幾句,很快便離開。
剛剛結束戰爭,鹿朝也一大堆事,於疏朗沒在古朝待多久就回去了,顧念湘的事她沒敢告訴老夫人,怕她知道後受不了。
又過了很久,顧念湘聽見禦醫說再這樣下去,古仲權的身體恐怕堅持不了太久。
她心裏一急。
這些日子古仲權沒日沒夜的處理朝堂公務和陪著她,一有時間就和她說話,說的都是小時候的事,包括他對他們二人未來願景的想象。
可她聽著他不說話的時間根本沒有多長。
這代表著他每日睡覺休息的時間屈指可數,長此以往,身體怎麽可能不出現問題!
古仲權麵無表情的讓禦醫退下,臉色蒼白的坐在大堆冰塊旁邊,專注的看著顧念湘白皙的臉,目露柔情。
也就隻有在見到她時,這位年輕帝王目光中的冰冷才會消融。
“顧念湘是為了救你去世的。”旁邊忽然傳來一個孩童清脆的聲音,“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她知道了會好受嗎?”
古仲權握著顧念湘的手微微收緊,偏頭看過去。
古貢一麵色嚴肅的負手而立,眼中的情緒分明不像大人。
古仲權看了他一會:“你不是十一弟……你覺得,她會知道?”
“我是,也不是。”古貢一立刻點頭,又道:“她會知道。”
他走上前,掰開顧念湘的右手:“看到這個月牙了嗎?”
古仲權皺了下眉。
“她的靈魂就在裏麵。”
話落,他不欲多談,在古仲權驚愕的注視下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空間裏,靈泉旁邊的白霧漸漸消散,隻留下了最中間的一小團白霧。
一柱香後,白霧完全消散,顧念湘看著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古貢一:“你是,狐後?”
古貢一露出笑容:“他都告訴你了?”
顧念湘點點頭。
“是的,不過我現在還是古貢一,我要在這裏待完這一輪回才能恢複原先的樣貌。”
古貢一看了眼閉著眼打坐的狐靈,白嫩嫩的臉上笑意盎然:“他倒是有大機遇,能碰上這個靈泉空間和你。”
顧念湘搖頭:“是我該慶幸能碰上他。”
“顧姐姐。”古貢一突然叫她,“我可以幫你回到身體裏。”
顧念湘有一瞬間的恍惚。
同一時刻,狐靈睜開了眼。
他眼裏劃過驚喜,轉而又歸於平淡。
“嘖,怎麽隻恢複了七成功力?”
“當初用秘術時太傷根本,七成已經算很好了。”古貢一撇撇嘴,“我也才恢複了七成,還隻能頂著小男孩的樣貌,你就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