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會議室裏靜默一片，倏爾如同水入沸油炸開了。
“沒想到王普平日裏老實巴交的，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一時貪念也不可饒恕，幾天前的事情我聽說過，是王普自己帳沒做好才挨宋總批評的，誰想他竟還能把這過錯歸咎到別人頭上！”
“沒人注意到他最後說的話嗎？下達指令的幕後另有其人？”
“公司裏居然有這種蛀蟲，必須揪出來，不然以後還不知道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今天能汙蔑宋總，下次說不定就是我們了。”
“必須嚴懲蛀蟲，還宋總一個公道！”
有股東問道：“宋總，想必您已經知道誰才是幕後主使者吧？”
這話一出，立馬得到眾股東的認同。
宋芹清淺一笑，目光狀似無意朝遲征方位投了一瞥。
遲征心頭咯噔一跳，在眾人矚目之下，差點控製不住站起來，桌子底下的兩手都在發抖。
不對，這件事情他做得天衣無縫，宋芹再能耐，能查到那一步？
王普的命脈可是掌握在他手中，撕破臉兩敗俱傷。
他不敢。
這麽一想，遲征緊捏的掌心緩緩鬆開，麵上也多了幾分鎮定，坦然迎接著宋芹的注視：“宋總這麽看著我，難道以為我跟王普那家夥是一丘之貉？”
他似笑非笑道：“宋總別忘了，這是個法治社會，隨便汙蔑人，是要接受法律製裁的。”
宋芹嘴角微不可察一扯。
會跟她談法律，鑽空子了，倒真長大了不少。
宋芹短暫的沉默，讓眾多股東麵麵相覷。
在場誰都不是傻子，有些東西上不得台麵，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難道宋芹的言外之意，遲征跟這件事情有關？
眾人眼神的微妙變化，遲征哪裏感受不到，牙齦差點要碎了。
“宋——總——”
他聲音低沉，帶著些許的暴戾，“你不是要說誰是這件事情的幕後主使嗎？”
“咱們雖說有過一段感情，但好聚好散，這麽盯著我叫人誤會可就不好了。”
急了。
宋芹唇邊笑意更深，也沒解釋，眼神倒是移了開去。
“喬希，下一段視頻。”
大屏幕上很快續上王普的話。
“是市場部陳鑫！是他指使我這麽做的，我有當初錄像，還有轉賬憑證，這些證據足夠讓他把那筆錢還回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會議室一片嘩然。
憤慨者有之，驚訝者有之，唾罵者有之，慶幸者有之。
遲征就屬於慶幸那一類。
還好他足夠小心，讓陳鑫那個蠢貨出麵，不然今天就下不來台了。
等那視頻放完了，他暗鬆口氣，對宋芹道：“案子已經明了了，但這筆錢還在陳鑫那裏，一個億可是公司運轉的關鍵，這筆錢還得有勞宋總討回來了。”
他這話開了頭，立刻得到眾股東的共鳴，一致看向宋芹。
宋芹卻是微微一笑：“事情既已經明了，從頭到尾跟我沒有丁點關係，甚至於我還是個受害者，諸位這麽交給我處理，不太好吧？”
貪錢容易，拿回來難，誰也不知道陳鑫把那筆錢揮霍到什麽程度了。
而偌大一筆錢追不回來，HD貿易就得因為運轉不靈出事，這事兒純屬誰接手誰倒黴。
宋芹當然不會接這個鍋，她擺明了態度，她隻是個受害者。
有受害者帽子在，眾股東也不好往宋芹身上補刀，沉默了一瞬，有人道：“可宋總你畢竟還是HD貿易的總裁，此事攸關公司命運，自該由你處理。”
無恥啊。
有事就宋總職責，沒事就是宋總無能。
宋芹抿了口麵前的茶水，淡淡一笑：“諸位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身在其位，必謀其政的道理。”
她目光環顧台下，眼中有什麽晃動，“可惜，我現在已經不是HD貿易總裁了呢。”
昨天股東大會被逼宮事宜曆曆在目，再健忘的人都不至於馬上就忘了。
好事眾人搶，壞事互推鍋，宋芹這麽上好的背鍋神器，誰願意放手？
立馬有股東碘著臉道：“宋總過謙，雖不是公司總裁了，但你的本事，還是叫我等歎服的，此事非你莫屬。”
既想要她辦事，又不願她待在高位並承認她能力。
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宋芹淺笑：“按理說我不該推辭，隻是我如今已經不是公司內部人了，實在不好插手。”
她加重了語氣，眾人心頭一跳。
“宋總此言何意？”
“喬希。”宋芹攤手，拿過喬希遞上來的文件，擱在桌麵上，“原屬於我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已經賣出去了。我不是HD貿易責任人，也不屬於公司一員，諸位有任何難處，不妨跟新上任的總裁溝通。”
有好事股東翻了文件，下一刻驚呼。
“這麽多股份都轉手了？”
眾人議論紛紛，有甚者質問宋芹：“宋總就這樣放棄HD貿易了嗎？公司當初還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莫不是因為公司遇到事情，不願與公司共同承擔？”
“非要這麽說，也不是不可以。”宋芹站起身，目光環顧四周，“上次會議，諸位咄咄逼人，如此排斥和不團結，公司內部仿若一盤散沙，我這領頭羊完全被架空。有名無實的股份，留著有多少意義？”
意思很明顯，這幫人還不值得她賣命。
股東們你看我，我看你，尷尬中有人不甘道：“即使這樣，股份還在，HD貿易也有你的份……”
“沒興趣。”宋芹說，“我這人做事喜歡完美，壓一頭的屈就，不如沒有。”
她嘴角噙笑，眼底卻是一片涼寒，“昨日要我下來的是諸位，今天挽留我的也是諸位，實在叫我困惑。”
說著起身，瞟了遲征一眼，往外頭走去。
“從今天起，HD貿易任何事宜再與我無關！”
她走得堅決，頭也不回，最先進入集團的股東怔愣看著她背影，心頭不免唏噓。
身後討論一片，遲征的聲音在一片喧囂中定下來。
“如今我持股百分之五十二，是HD貿易最高話語權者，以後還請諸位多多關照。”
一代君主一代臣，遲征有人捧著上位，周圍人立刻反應過來恭賀上。
“恭喜遲總上位，今後HD貿易在你帶領下，一定越走越遠。”
“遲總當代英才，才是最適合HD貿易總裁位置的人，預祝您財運高升，我們也沾點福氣！”
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門裏熱熱鬧鬧，誰還記得宋芹這個原來的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