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清兵數萬鐵蹄踏過山東平原。

多爾袞在郯城停留一天,率一萬八旗騎兵到達淮安城淮水北岸。而此時,揚州城已在明軍的炮火下堅守了二十多天。

兵貴神速,大軍一日渡過淮河。多爾袞召集留守在淮安的四千多女真人。

此事,他在淮安城已經擁有了一萬四千女真騎兵以及兩萬多漢人勁卒。

江北四鎮的高傑怎麽想不到,他揮師北伐被許定國陷害喪命,他的部下如今卻成了清虜的幫凶。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明軍缺少騎兵,多爾袞初到淮安立刻蠢蠢欲動。

李成棟和達春等人前來拜見,各自稟告敵情和糧草狀況。

李成棟心中不安,道:“明軍現在集中兵力猛攻揚州城,據斥候情報,明軍過江的兵馬有近二十萬人,高郵城有兩萬守軍。”他是把過江的民夫也當做士卒。

“二十萬人?”多爾袞倒吸一口冷氣。他想起鼇拜和李成棟曾被比自己人數還少的明軍擊敗,問:“明軍戰力如何?”

李成棟舔舔嘴唇,不敢隨意開口。迄今為止,他隻與明軍交過一次手,被殺的大敗而歸,他又不敢太誇強明軍。

多爾袞不再強問,道:“你把當初被明軍擊敗的過程給我說說”他已聽鼇拜稟告過那一戰。鼇拜說李成棟迎敵不力,導致潰敗,他心中已經相信了七八成。

漢卒打仗不行,在滿人眼裏已是根深蒂固。

李成棟把當初如何在高郵城下與明軍偶遇,騎兵衝擊如何被明軍鐵炮擊敗,最後他的步卒維持不住戰線過程詳細講述一遍。

多爾袞不是沒打過仗,聽完立刻明白誰說的是假話。

“李總兵,你做的不錯明軍有奇巧火器,戰敗情有可原”

李成棟心中轉暖,攝政王果然明察秋毫。

其實即使多爾袞知道他臨陣脫逃,也不會責罰他。滿人還要利用漢人賣力打仗,漢人領兵的將領都在人心惶惶,多爾袞當務之急是籠絡人心。

多爾袞好不掩飾的責怪道:“鼇拜輕敵了,騎兵穩穩掌握主動權,為何要蠢笨的迎明軍鐵炮衝鋒?”

李成棟唯唯諾諾。

賞罰分明,乃是行軍打仗第一要務。安撫好李成棟,多爾袞傳達命令:“我明日要率軍南下,你帶上騎兵給我引路”

“遵命”

北京城還要留兵馬駐守,清廷其他兵馬會陸陸續續趕到,多爾袞已經等不及了,他要盡快展現清廷對揚州城的支持。

從淮安到揚州雖然有些丘陵,其實都是很適合騎兵作戰的地形。多爾袞資曆老,威望高,不受鼇拜戰敗的影響,一到淮安立刻讓清兵找到了主心骨。

次日,清兵兩萬騎兵出淮安順著大運河航道一路往南。

大軍一路探尋敵情,次日晌午到達高郵城下。

清兵斥候繼續往南查探,才發現短短一個月,高郵城往南的一大片土地早已見不到人影,直到艾臨湖才見到明軍的陣營。

高郵駐守在運河之側,如果不能攻下此城,往南運送糧草的道路便被截住了。

兩萬騎兵密密麻麻出現在高郵城北,閻應元和陳明遇都爬上城頭遠眺,同時命輕騎南下通告軍情。

李成棟給多爾袞解釋道:“此城簡陋,明軍這一個月來一直在加固城防,隻要等鐵炮運到強攻,明軍是守不住的

“那也要等鐵炮運到”多爾袞很焦急。鐵炮沉重,還需從各城的炮台上拆卸下來,好在有運河水道方便運送。

他催馬上前一步,下令:“繞過高郵城一路往南”

“王爺”李成棟想勸。繞過高郵城向南都是明軍的控製區。

多爾袞沒有理他,率先催馬出發,李成棟隻能緊隨。

閻應元和陳明遇在高郵城頭一直看著成片的騎兵繞開自己向南。那些騎兵如天空飄浮的雲朵,行走了半個時辰全都消失不見。

“閻總兵,清虜的膽子真大啊”陳明遇感慨。

閻應元指向城下的旗幟,道:“你也不看看是誰來了”多爾袞親至,當然與眾不同。

多爾袞尚未到淮安,翟哲就得到了消息。但他確實沒想到多爾袞這麽快南下。

閻應元的急報送到揚州城下時,翟哲正在巡視諸營。

明軍鐵炮晝夜轟擊,又讓民夫和士卒挖掘地道,揚州城四門都被轟塌。甲士一直在做攻城準備,厚甲可以給攻城的勇士能抗住清兵長箭和雷石的襲擊。

軍情緊急,方進親自領著高郵城信使在方元科兵營中找到翟哲。

翟哲接到急報後匆匆看完,立刻起身返回中軍大營。

“多爾袞來了啊”他已等待了許久。如果能在戰場擊敗多爾袞,清廷的危機再也壓製不住,大明北伐也許會比想象中簡單許多。

回中軍大帳的途中,他接連下來好幾道命令。

“命逢勤收縮兵馬,堅守不出”

“鮑廣清點親兵衛,準備隨我北上。”

揚州城下有十幾萬兵馬,為保證攻城不放鬆,他拿不出多少人來與多爾袞兩萬騎兵野戰。逢勤依靠火器戰勝清兵騎兵,但那種事情隻能做一次,不能盲目重複,因為那也是險勝。

艾臨湖邊有樹木叢林,還有些縱橫的河道,是最佳阻擊清虜騎兵南下的場所。

逢勤的兵營四周樹立了新削鬆木的木柵欄,炮車都集中在營寨正中的位置。士卒手中都是燧發槍,清兵要是敢拿騎兵攻營是自尋死路。

逢勤在親兵的簇擁下站在轅門口觀望清兵來勢。

兩萬匹戰馬奔騰起來的動靜似乎比夏日的暴雨春雷還要猛烈。

多爾袞也在看他。

雙方隔著幾條小河對視。多爾袞細看地勢,讚歎道:“這座營寨真是紮的滴水不漏,逢勤和左若,都是翟哲的左膀右臂,果然名不虛傳”

他可以讚逢勤,李成棟可不敢表示讚同。

繞逢勤的大營看了半天,多爾袞無可奈何,不得不承認道:“要想攻下這座營寨,還要等步卒趕到”他聽李成棟說了明軍新式鳥銃的威力後,將信將疑,但如果明軍鳥銃發射確實不需要火繩,他必須要拿到火炮才有可能攻下這座位置極好、看上去很普通的營寨。

正在觀望之際,一支兩千人的騎兵順著運河的堤壩走向逢勤的兵營。

“翟”字旗飄**。

多爾袞咬牙切齒,罵道∶“如果我當初在草原殺了他,也許不會有今日之難”他當初有這樣的機會和能力,那個時候的翟哲在他麵前脆弱如初生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