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路上,會所門口的噴泉邊上,一身正裝的男人手臂上搭著他的西裝外套,說著些什麽送幾個同是西裝的男人上了車。

搭配著燈光的噴泉下,男人有著蓬鬆頭發,完美的臉型,白皙的皮膚,明豔的五官。即使穿著正裝也像是偷著長大的少年,一身的年少感。

是‘阿紅’。

他轉過身,邁步要走,一抬頭正好與我們對視上。

可能他也不是故意要與我們對視上,而是沈思久揚著個胳膊,賣力地晃啊晃。

晃得我眼花。

大概也是晃花了他的眼,才會讓他抬起的腳頓在原地,遲遲落不下去。

沈思久興奮地牽起我的手,帶著我向對麵走去。

走向‘阿紅’。

我像是個木偶一般,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早該想到的,此‘弘’非彼‘紅’。

又姓沈。

有著可以隨意送出去的黑卡,在這A城還能有幾個呢?

“哥!”沈思久開心地喊道。

沈千弘搭著外套的手臂向下斜了斜,西裝外套自然地滑落蓋住手,他不動聲色地使勁攥著,腳上的步子收了回來,低頭吸了口氣,再抬頭,臉上再無什麽表情,甚至有些冰冷。

沈思久拉著我站定在沈千弘麵前,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哥,真巧啊,在這遇見了。”

沈千弘沒回答他,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無悲無喜。

我真是傻啊,那麽相似的麵孔,我看了那麽久都沒看出個所以然。

無數次覺著熟悉的眉眼。

當然會熟悉啊,因為我看了那麽久的沈思久,那麽久。

他們有著同一個父親,不同的臉孔上有著四分相似。

隻不過一個對著我笑意炎炎,一個冷若冰霜。

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沈思久撓撓頭,問:“哥,爸最近身體還好嗎?”

沈千弘還是沒回答,目光卻遊移到我垂在身側的那支紅色玫瑰花。

“對了,哥,”沈思久立刻反應過來,再次笑得眉眼彎彎:“忘了給你介紹,這位就是珠珠,薑雲珠。”

說完,沈思久牽著我的手捏了捏,示意我快點開口打招呼。

“嗬嗬嗬..”我笑出聲,很難不笑出聲。

隻不過是苦笑。

諷刺的笑。

我掙開沈思久牽著我的手,向他伸去:“你好,沈哥哥。”

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的目光看都沒看向我伸過來的手,冷著臉盯向沈思久,握著西裝的手臂越發顯得緊繃。

沈思久怔了怔,臉上的笑意收去幾分,伸手握住我僵在半空的手,自然地將我的手牽了回去,放在身側。

“哥,投資的事我們知道了。”沈思久低低頭,又抬頭笑著說:“我和珠珠都很感謝你。”

話落,兩道笑聲同時響起。

有我無語的大笑。

也有沈千弘輕蔑的冷笑。

“她會感謝我?”沈千弘看著我冷聲道。

“當然會。”沈思久快速接話道,又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再次說話。

我笑得有些肚子疼,說不出話來。

“珠珠?”沈思久疑惑地望著我。

我實在無力解釋,無力說些什麽。

“她要感謝我就該離開你。”沈千弘漂亮的丹鳳眼漫不經心地掃向沈思久,語氣輕蔑地緩慢念道:“我那年幼無知的繼弟。”

沈思久臉上的笑僵了僵,我清楚地感覺到他握著我的手也僵住了。

“沈氏你沒有任何繼承權,不過一個小小的投資而已,你想要就給你了。”沈千弘接著冷聲說道。

我的笑聲猛然收斂,看向沈思久,被他握住的手反過來握住他,和他做了那麽多年朋友,我知道他的心結所在,隻希望握住的手現在能給他一些勇氣。

如果不能,我可以當著他的麵狠狠打沈千弘一頓,我們都出出氣。

沈思久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他沉聲認真地說道:“哥,我從沒想過跟你搶父親的產業,我隻想守在我所愛之人的身旁,和她攜手相伴一生。”

最後一句話,沈思久是看著我說的。

那麽多次他拿我當擋箭牌,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說著這樣的話,我都感到生氣反感,唯獨這一次我欣然接受。

沈千弘看著我們緊握的手,發出陣陣冷笑。

他握著西裝的手把西裝向下抖了抖,又甩到肩膀上,長腿一邁,越過沈思久時,突然頓住步伐,眼神陰婺地看著沈思久問:“所愛之人?相伴一生?”

沈思久微微側臉,看著他無力地笑著點點頭。

得到答案的沈千弘沒有多餘的話語,轉頭上了他那輛停在路邊等候多時的黑色商務車。

我握著沈思久的手捏了捏,語氣低低地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同意你拿我當擋箭牌。”

停隔片刻,沈思久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什麽是真的?”

他輕搖了搖頭:“算了,時間會說明一切。”

話落,他的臉上又從新染回笑意,變回我熟識的那個沈思久。

放開牽著我的手,抓住我的胳膊開心地晃了晃:“跟你說啊,我最近跑代駕,接了不少單喔,月底你,我,阿姨,我們三人一起吃頓好的吧,慶祝慶祝。”

“慶祝什麽?”我問。

“慶祝,我在一份工作上幹了那麽久,哈哈哈哈...”沈思久說著又大笑起來。

從他開始找工作開始,第一份工作是在飯店後廚幫忙。幹了沒一天,差點把人家廚房燒了,被老板吊到了前邊端菜收桌子,幹了沒兩天,老板實在受不了他什麽也不會的少爺樣子,給結了三天的工資,好聲好氣地勸走了。

第二份工作他到勞務市場站著,哪裏有人來喊活,他跟誰走,幹了五天,跟了不同的老板,第六天他往那一站,人家自動遠離他。那幾天那麽曬,他活脫脫曬黑幾個度。

第三份工作就是現在,拿著我的身份證注冊了外賣騎手,和代駕賬號,到處接單。

我站在朋友的立場沒辦法不心疼他。

他明明是個少爺卻埋頭吃苦,並感到很開心,難道真的是因為喜歡我嗎?

真的嗎?

我再次問自己,也想問問他。

“走吧!”他見我有些失神,扯著我的手臂大幅度地晃著:“回家!”

“今天珠珠接我下班回家欸!”他笑嘻嘻地道,扯著我的手臂往路對麵走去。

叮鈴鈴~叮鈴~

手機來電聲響起。

沈思久體貼地停了下來,等待我接電話。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我顫顫巍巍地掏出手機,做賊似地偷看一眼,立刻把手機屏幕翻過去。

怕沈思久看見。

可事實來電人備注隻有一個A,看見了他也不會知道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