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林思寧和劉誌平示意誌願者們散開後，一邊攔著趙老甲，還在說著勸他的話。
見他們隻是說著軟勸的話，卻不放行，趙老甲火了，突然拿起拐杖，就往前麵亂打。
“小心啊！”
“誒！大爺……”
“老甲公！”
鑒於趙老甲年紀大，此時又動著怒，林思寧和劉誌平等人哪裏還敢強行上前製止？一個個都連連後退，生怕這個大爺一急之下往地上躺地。邊退眼神都邊向趙小河求助。
趙小河沒有絲毫猶豫，早就衝上了前，連喊著“老甲公別衝動，小心身體”的話。
“小河，我知道你不敢讓我出村，就是因為這些個鎮裏幹部。你當著村長，怕他們，我可不怕！”趙老甲頓在原地，氣呼呼地拿拐杖狠敲水泥地麵，“我不怪你，你讓開！我自己出去！”
“老甲公！你聽我……”
“你別說話，誰的話我都不聽！我今天一定要出村！一定要去炒粉！誰敢再攔我，我就往誰身上倒，往誰身上賴！你們可別怪我沒提醒。”趙老甲嗯嗯哼哼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林思寧和劉誌平當然聽得出這話是衝他們說的，想攔又不敢再上前，隻能看著趙小河。
“就讓老甲公去吧。”
“趙小河！”沒想到攔了半天，趙小河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林思寧一時火冒三丈，“老年人的抵抗力是最差的，他又沒戴口罩，你就這樣讓他出村，出了事兒誰負責？！”
“林鎮長，您聽我說……”
“你說什麽都沒用！必須把他攔下！實在攔不住他出村，那也必須讓他戴口罩！”
“林鎮長，勸不住的。您等等吧。”
“等？！人都要出村了，能走等嗎？”林思寧氣得臉都變形了，見趙小河不攔，他也不敢強攔，隻能跟在趙老甲身後極盡耐性地勸著，奈何趙老甲充耳不聞，繼續慢慢地往前走。
“林鎮長，您等等。”趙小河拉住林思寧，衝他搖了搖頭。
就在林思寧錯愕不解的時候，不遠處突然有人喊了聲“爺爺”，趙老甲竟立刻頓了步轉身。
“爺爺，你去哪兒啊？”一個穿著衛衣、戴著口罩的小夥子跑到了趙老甲身邊。
趙老甲滿臉的怒容驟然散去，秒變慈藹，連聲音都變得無比輕柔：“興啊，你總算放假回家了，爺爺給你去渡口炒粉，炒你最愛吃的牛肉粉啊，你是回家等呢，還是和爺爺一起去渡口？”
“誒喲，爺爺啊，我現在長大了啊，早餐不愛吃牛肉炒粉了。”
“啊？那你愛吃什麽？”
“我愛吃麵包啊。”
“麵包？那得鎮上才有賣啊，爺爺給你去鎮上買去。”
林思寧的手微微抬起來，剛想說句“您別去，我替您去買好了”，小夥子已先出了聲：“爺爺，不用去鎮上，小河村長家的超市裏就有賣，我看到過呢。”
“哦？那爺爺現在給你買去。”趙老甲拉著孫子的手就要邁步。
“謝謝爺爺。爺爺，等會兒。”小夥子拉住趙老甲，從口袋裏掏出個口罩，一邊說道，“爺爺，現在外麵很多傳染病，大家都戴口罩，您也得戴上。”
“爺爺都這麽大年紀了，還怕傳染病嗎？”趙老甲推開了孫子的手。
小夥子佯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爺爺，現在為了預防肺炎傳染病，全國人民都戴口罩呢。你不戴口罩，回頭讓我女朋友看到了，她肯定得嫌棄你不講文明，肯定得和我掰。”
“你有女朋友了？”找到了重點的趙老甲眼睛一亮。
“是啊，她還想和你視頻呢，視頻就是在手機裏你可以看到她，她也可以看到你。”小夥子邊說邊演示，“要是讓她看到你不戴口罩……”
“我戴，我馬上戴！”趙老甲飛也似的把孫子手中的口罩搶了過來，往臉上套。
“爺爺，戴反了。淺藍色的這麵在裏麵，有鐵絲的邊在上麵，”小夥子邊說邊示範，“鼻子這裏得壓一壓。”
“懂了懂了，快給爺爺看看你女朋友長什麽樣子。”
“爺爺別急，這麽多人看著，她會不好意思的，咱回家去看。你口罩可得戴好了啊，要不然她不高興了，準得和我急。爺爺，我告訴你，她長得可好看了，也很溫柔，回頭我讓她喊你爺爺。”小夥子邊說邊引趙老甲回往走。
“真的啊？那敢情好啊。放心，爺爺肯定好好戴口罩，不會讓小姑娘和你掰的。對了，爺爺給你買麵包，一個可不夠，隻要你愛吃，爺爺把超市裏的麵包都給你買回去。”
“爺爺，那得不少錢呢。”
“不用擔心，爺爺有錢呢，爺爺的錢都給你存著，留著給你娶媳婦的。”
爺孫倆有說有笑得越走越遠。
這一幕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林思寧。
“那小夥子是你請來的吧？我看到了他走時給你打手勢。”眾人各就各位後，林思寧笑著問趙小河。
趙小河笑著點頭：“那個小夥子是村裏的大學生誌願者，叫趙振興，是老甲公的孫子。老甲公脾氣很倔，也很急，和誰都不好處，包括兒子兒媳婦，誰都說不了他，唯獨聽這個孫子的話。”
“興興是老甲公和他老伴帶大的，直到興興上小學他老伴去世，才送回父母身邊。老甲公溺愛興興可是全村都出了名的。”趙東笑著插話補充，“記得興興小時候，有一次陰天，吵著要天上的星星，老甲公為了滿足孫子的要求，點著了兩包支香煙，一支一支綁到樹枝上，然後帶興興來看，哄他說是星星。”
“我也知道這事兒，聽說當時把樹燒著了，我爸還去救了火呢。”趙小河笑著接話，“這老甲公可不是好惹的，我也沒辦法攔他，突然想到守在排水渠那邊的興興，就試著讓人把他找來，沒想到這麽管用。”
想到趙老甲都彎腰駝背柱拐杖了，還記著給孫子買炒粉的事，他又若有所感地說了句“在長輩眼裏，孩子再大都是孩子啊”。
“果然眼淚都是往下流的。”看著讓眾人毫無辦法的趙老甲被孫子幾句就哄回了家，林思寧也是頗有感慨。
“你這邊工作做得不錯，我……”
“村長！他們要帶孩子去渡口看病，怎麽辦？”一個誌願者跑過來請示趙小河，打斷了林思寧的話。
“什麽症狀？發燒嗎？”趙小河趕忙迎上前問。
“不發燒，隻拉肚子，估計是昨晚吃雜了東西。”戴著口罩、抱著捂得嚴嚴實實的小孩的村民回答。
“隻是拉肚子，怎麽不去村衛生所看呢？”趙小河指了指位於村東北角上村委會邊上的衛生所。
“衛生所關門了，打了誌陽的電話，沒接啊。我們其實也不敢帶孩子去外麵看病啊，心裏也犯怵啊。”
趙小河聽言看了看表，猜測趙誌陽消毒去了，想了想，撥通了李紅英的電話，得知趙誌陽正在趙慶剛家消毒時，和李紅英說明了這邊的情況，聽說馬上就要消完毒，會很快回衛生所時，將這話轉告給了村民。
“好好好，那我們去衛生所等。崽哩子這麽小，我們哪裏敢帶他出村啊？現在村裏最安全了。”村民邊念叨邊飛快轉了身。
林思寧看到這一幕，衝趙小河豎起了大拇指：“你們的宣傳工作做得非常到位，村民的防範意識很高。不過還得繼續努力啊！”
趙小河點頭：“會的。”
林思寧又誇了趙家洲幾句，又再次叮囑了一回，這才驅車往村西走去——去檢查北橋路口鎮裏設的卡點。
目送林思寧離開，趙小河看了看表，又麵向南橋極目瞭望，目露憂色。
劉誌平和王少吉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隻顧著為偶爾進出的村民量體溫及作登記。
“你是擔心村裏那些賣蘿卜的人吧？”熟悉村裏情形的趙東猜出了他的擔心，輕聲問道。
“嗯。”趙小河點頭，“老書記再三提醒了他們一發完菜就趕緊回來，如果不在那邊逗留等人吃早餐什麽的，他們早該有人回來了啊。”
“是啊，都這麽晚了，一個回來的都沒有，不太對勁兒啊。”趙東想到另一層可能，馬上問道，“會不會他們今天沒走快速路，都約好從厚田原路返回了呢？”
趙小河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心裏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給趙三福打了通電話了解情況。
“什麽？！他們一個都沒回來？！”電話那頭的趙三福也是很吃驚，“到目前為止，我這邊隻有臘根和你二叔回來了啊！而且他倆七點不到就回來了啊。”
趙小河聽言心下一緊：“那你有沒有問過臘根叔和我二叔其他賣蘿卜的村民的情況？”
“問了，他倆都說沒注意，自己發完貨就回來了，他們都說今天的蔬菜很緊俏，一到市場就被人買走了。按理那些人也早該回來了，我還以為他們都走快速路了呢。”趙三福微頓兩秒才帶著火氣出聲，“已經快八點五十了，他們還沒回來，看來他們都沒聽我的勸，又邀夥去市場上吃早餐啊。這群不知死活的河撈鬼！等他們回來，你千萬把消毒殺毒工作做好了。另外還得讓他們和家人隔離，誰知道這半天功夫他們會給我惹回什麽病來。你那邊先看著，我馬上過去你那邊。”
“好。”
趙小河剛掛斷電話，趙東就示意他看南橋：“他們回來了！”
趙小河定睛一看，果然就見橋上一排三輪車浩浩****往趙家洲駛來，他氣不打一處來，一邊讓大家做好準備消毒殺毒工作，一邊想著怎麽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