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滴滴——”
為首的三輪車從南橋轉至南堤路上後,開始按喇叭,很快後麵的車子也跟著按喇叭,一時間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停車!停車!”
趙小河站在路口用力揮手。
“村長,親自守卡呢。”
為首的三輪車靠邊停下,熄火,一邊嘻笑著打招呼,一邊解開包得嚴嚴實實的圍巾和帽子,露出藍色口罩。
後麵的三輪車隊也都紛紛靠了邊,有人邊下車邊笑著衝趙小河說道:“不用你說,我們知道回村得消毒。放心,口罩都戴著呢,一刻也沒摘下。”
看著他們都戴了口罩,趙小河卻不放心他們,一邊拿額溫槍替為首的趙水平量體溫,一邊問道:“你們怎麽這麽晚回來?從厚田回來的可七點就到家了。”
“誒喲,別提了!”趙水平手一擺,“本來想著走舒服路,哪知道走上了堵心路。”
“誰知道周家路口會設卡啊。”趙水平後麵的趙和平應聲。
“就是,那麽多下高速的車,堵得我都餓得頭發暈。”
後麵有人接應趙和平的話。
“你們沒在市場上吃早點?”
“我們倒是想吃啊。”趙水平笑著應趙小河的話,“但是出村前老書記再三強調了發完菜就回來,不許在市場停留,更是特別警告我們不許在市場上吃早點,說肺炎有多嚴重多嚴重,說得我們哪裏敢吃啊?”
趙和平笑道:“估摸著我們要是沒聽老書記的話,隻怕明天老書記不會再讓我們出村賣菜呢。”
“那肯定啊!老書記那脾氣我們還不清楚嗎?誰把他惹急了誰就遭殃。大夥說是不是啊?”
“是喲是喲,老書記要發起脾氣來啊,那可真夠嚇人的。”後麵有人回應趙水平的話。
“不過說到底老書記這麽做也是為我們好啊。”趙和平立刻出聲維護趙三福,“我這麽說可不是因為我和他是一房的,這幾十年來,他為咱趙家洲做了多少實事,咱都是長了眼睛的吧?可不能說昧良心的話吧?”
“你可別這麽說啊,回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在背後說老書記壞話呢。”趙水平笑著從三輪車上撿了半片蘿卜葉了扔向趙和平,“我可不想被老書記叫去喝茶。”
說完,他又看向趙小河笑道,“是吧?村長?我們沒講老書記壞話吧?要是老書記叫我去喝茶,你可得給我做個證。”
見所有人都戴著口罩,並沒有在市場上逗留,趙小河也算鬆了口氣。知道他們都是在說玩笑話,他也不當真,給趙和平量體溫時打聽道:“周家路口什麽時候設的卡?”
高速公路在撫河鎮有個出口,市裏從那個出口處修了條直達市區的路,就是他們口中的快速路。周家路口就是高速出口與快速路在撫河鎮的交匯出口。
“今天早上設的,應該是和北橋卡口同設的。嘖嘖嘖,你不知道高速上有多少車下來啊,都被攔在卡點的地方,一輛車一輛車量體溫,高速上都堵得看不到頭了,起碼有十幾裏路,估計那些人中午都回不了家。我們是從快速路那邊過來的,稍微好一些,不過也被堵了兩個來小時呢。”說到這裏,趙和平又大笑了起來,“你不知道量體溫多好玩啊,很多人車裏開了暖氣,守卡的人拿槍指,哇喲,都是四十來度,然後讓他們靠邊停車,等溫度降下來。他們一個個又不敢下車透風,就在車裏開空調吹,直到把溫度降下來為止。”
他說的“槍”是指額溫槍。
雖然今天出了太陽,但到底還是寒冬臘月,寒氣重得很,開車開暖氣也很正常。
後麵有人拍著巴掌應和趙和平:“是啊是啊,我看到有個人再開窗量體溫時,鼻涕都凍出來了,逗死個人了。”
趙小河一邊忙一邊笑著解釋:“人家不敢下車也是對的,誰知道這些人當中有沒有得肺炎的呢?挨近了很危險的。”
“那是。想來還是我們這群開三輪車的人安全,一人一輛三輪車,人人都隔開兩米的位置,真是太安全了啊。”
“就是就是。”眾人跟著笑起來。
正笑著,趙三福來了。
“老書記,你放心,我們都記著你的話,規矩著呢。”不待趙三福出聲,趙水平已先笑著揚手打起了招呼。
“就是,口罩都換了一回呢。”趙和平隨即又露出心疼的表情,“就用了兩個口罩,家裏總共才十多個口罩呢。之前在市場還真舍不得扔那個口罩呢。”
見這兩個人都率先和趙三福打起了招呼,想到這兩個人都是非常有覺悟的老黨員,趙小河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心 裏不由得佩服起了趙三福的謹慎與細致。
又聽到他們提及扔口罩的事,趙小河突然有些擔心:“你們口罩扔哪了?”
“垃圾桶啊。”
“怎麽了?”趙三福看出趙小河的不對勁。
“網上說口罩這樣扔突然造成二次汙染,還可能被居心不良的人二次利用呢。”趙小河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還有這麽心黑的人?!”趙和平的話音剛落,就有人跟著咒罵了起來。
“那怎麽扔啊?是不是得扯壞了扔?”正在消毒的趙東問。
“我們或許可以集中處理用過的口罩。”一邊的劉誌平接話。
趙三福想了想,覺得有道理:“我馬上安排人去做這件事兒。”
說罷,就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眼睛卻一直盯著大夥給這群菜農及車消毒。
趙小河也是絲毫不敢鬆懈,帶著大家一個人一個人一輛三輪車一輛三輪車仔細消毒,等忙完這些時,已經十點了。
而此時,去當集的人也都漸漸回來了,在誌願者的協助下,一切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三福書記,有個事兒我得和你商量一下。”有點空閑的時候,劉誌平衝趙三福說道。
“您說。”趙三福趕緊走近了些,不過保持了一米開外的距離。
“是這樣的,為了安全起見,根據鎮裏安排,我們所有守卡的人都不能回家住,”劉誌平指了指他停在一邊的車,又指了指一邊的王少吉,“我們把鋪蓋都帶來了,準備二十四小時同大家抗疫,一直到疫情結束。你看能不能給我們安排個住處?我們不講究,隻要有地兒住就可以,雜物間都行。”
“謝經理也和我說了這事兒,”趙三福笑道,“倒不至於讓你們住雜物間,村委會有房間,也有床,我已經讓人去收拾了。二樓西邊那三間給你們留著,東邊的三間也收拾出來了,留著備用,萬一村裏來了要隔離的人,沒地方去,就讓他們去那邊吧。”
“謝謝。就是吃飯的事兒還得……”
“我已經和我老婆子說了,就是隻能將就著吃了。”
“我們不挑剔。”
又說了幾句有關防疫工作的事,趙三福見時間差不多了,而這邊的守卡工作也平穩了,和守卡的三個人打過招呼後,喊趙小河去村委會開會。
趙小河見這邊也沒什麽事兒的,給趙小偉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們那邊的巡邏宣傳工作也還順利時,告訴他村口守卡的工作也還順利,讓他把排水渠和村東道上的人先喊回去。
趙小河騎著電動車,趙三福開著代步車,兩人都開得非常慢,一邊開一邊說話。
趙小河問起他是不是特意讓趙水平和趙和平今天同大家一起去賣蘿卜的。
“是呢,讓他倆盯著大夥,順便做個帶頭作用。戴口罩勤洗手勤消毒不紮堆其實都是習慣問題,很多人都意識到了肺炎的嚴重性,就是不走心,有人多提醒就好了。”
趙小河真心誇了一回,然後把趙小偉他們自己做袖章、趙振興勸趙老甲回村並戴口罩的事說給趙三福聽,末了他讚道:“年輕人做事兒還真有一套。”
“年輕人就是想法多。”趙三福滿目讚許地笑應,“你是沒看到他們巡邏宣傳,那工作做得叫一個仔細。還會變著花樣宣傳呢。”
正說著,村廣播裏有人唱起了青嵐傳統采茶戲曲中的《胡家計》中的片段。
這是趙小河從小聽到大的戲曲,特別耳熟,但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不由得停了說話,豎起耳朵仔細聽。
“孩子們改編的肺炎戲曲呢。”趙三福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著點醒。
趙小河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調沒變,隻是把詞換成了肺炎宣傳內容,頓時大讚誌願者們的用心良苦,因為村裏老人沒有不愛聽青嵐采茶戲的,讓老人們通過戲曲了解肺炎疫情,可比他們直接宣傳有效得多。
就在這時,趙小河發現村東那排房子牆上一夜之間多出了許多肺炎宣傳標語,不由得奇怪起來:“難不成這也是他們寫的?”
他記得村裏隻定了大紅條幅作宣傳標語。
“是的。有兩個學美術的學生,這是他們寫的。標語內容是大家一起收集的。”
趙小河饒有興趣地一條條看過去,發現除了針對性的宣傳標語外,還有一些標語特別有意思,比如:
“為了趙家洲千秋萬代,口罩必須人人戴!”
“爭做趙家洲的好人,拒做趙家洲的罪人!”
“肺炎疫情不警惕,楊泗將軍劈死你!”
“真能想!叫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啊。”趙小河笑道。
“那是,要不然為什麽村裏還要設立助學基金鼓勵孩子們多讀書呢?”趙三福顯然對這些標語也很欣賞,笑嗬嗬地應著。
“誰要是敢再說取消年祭的話,我刨他家祖墳!”
一個暴怒的聲音打斷了趙三福與趙小河的對話,兩人才發現已經到了村委會門口,一群麵帶怒容的老人正在院子裏齊刷刷地瞪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