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龍豪怎麽了？”趙小河不解地問。
“是這樣的，封鎮以後，鎮裏管轄的幾個小集市全都關閉了，統一在鎮集貿市場采購。為了保障民生，允許一部分長期從事蔬菜買賣的菜販賣菜。趙龍豪在鎮集貿市場有攤位，他也是符合條件者之一，隻需村委會再出個證明，同時村裏配合做好消毒殺毒措施，明天他就可以去集貿市場賣菜。”
想到二九那天趙龍豪急於出去賣菜的情形，趙小河認為這對於他來是說好消息，很高興地應道：“您是讓我告訴他明天可以賣菜的事兒啊？行，我馬上聯係他，他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很高興。”
“他才不高興呢。”對方的語氣中透出無奈，“我剛剛聯係過他，他說他不賣菜了。”
“不賣菜？！為什麽不賣菜？”趙小河聽著表示奇怪。
趙龍豪的生計並不是以種地為主，而是以賣菜為主，他家菜地種得並不是很多，賣自己家種的菜的同時，會收一些村裏其他村民家的菜搭著賣，隻是在外麵集市上為了更好地留住客人，他會謊稱都是自己家種的菜。這個情況趙小河是很清楚的。現在趙臘根等人都在鬱悶自己的菜賣不掉，趙龍豪有機會可以賣菜卻不，也難怪趙小河覺得奇怪。
“沒說緣由，大概是害怕傳染肺炎吧。趙村長，你們村對肺炎的宣傳工作做得還真是到位啊！”大概怕趙小河誤會，對方趕忙笑著解釋，“趙村長別誤會，我可沒別的意思，是真心誇你們。還請趙村長幫忙勸勸趙龍豪，讓他明天準時來當集啊！”
“哦。”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原因，趙小河倒是很意外， 想了想，追問了一句，“如果趙龍豪不去，別的村民能替他去賣菜嗎？”
“集貿市場的攤位都是登記好了的，最好是趙龍豪自己來，如果他實在不肯來，你們再安排菜農來吧。”對方顯然明白趙小河的意思，馬上又補充道，“不過這個攤位是趙龍豪的，如果你們要換別人來，得先征得趙龍豪的同意，但最好不要搞得這麽麻煩。還請趙村長理解和支持。”
“哦。好。明白了。”
“謝謝，謝謝。”
趙小河掛斷電話，即便撥通趙龍豪的電話，同他說及去鎮集貿市場賣菜的事，不想才說兩句，就被趙龍豪粗暴地打斷：“不去！”
“現在情況挺……喂？”
沒想到趙龍豪竟直接掛斷了電話，趙小河有些無語，再次撥號，但才響一下就被掛斷了。
他悶著頭再撥第三次，倒是接通了，但沒待他開口，趙龍豪凶巴巴地吼了句“別影響我打麻將”，再次將電話掛斷。
“打麻將”三個字讓趙小河心頭頓時上了火。
沒想到趙龍豪打麻將打得如此理直氣壯、明目張膽！
趙小河立刻給趙小偉打電話，本想直接把趙龍豪打麻將的事告訴趙小偉，但轉念又換成了委婉地打聽今天村裏有沒有人打麻將的事。
“沒有。我們這兩天加強了巡邏，今天到現在為止，沒有發現一桌打麻將的群眾。”
電話中傳來趙小偉信心滿滿的話，讓趙小河心裏有了疑問。
大概是趙龍豪故意氣自己才這麽說的。
他這麽想著，掛斷了電話，騎上電動車，直奔趙龍豪家。
今天氣溫驟降，寒風呼嘯，偶爾還夾雜一陣密雨。
除了偶然遇到一兩個穿著雨衣巡邏的誌願者，一路過來，趙小河沒看到別的村民在大路上走動，甚至從外麵看村民家裏都少有人走動。
這麽冷的天，還是被窩裏最舒服，大概大家都在蜷在被窩裏看電視吧。
有了這樣的猜測，趙小河心裏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絲羨慕，不過很快又回到了工作的狀態，因為電動車已騎到了趙龍豪家門口。
此時趙龍豪家院門緊閉，大門倒是開著，但沒有看見人走動。
“龍豪？龍豪在家嗎？”隔著院門，趙小河大聲喊叫。
“誰啊？”一個女人在一側的廚房裏應聲。
聽出是趙龍豪的老婆柳紅梅的聲音，趙小河趕忙應道：“是我，小河。”
“哦？村長？”柳紅梅立刻從廚房走出來，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問，“找龍豪有事兒啊？”
見趙小河點了頭，她指了指房間，“龍豪還沒起呢，我去喊他。”
“等等！”聽到她說趙龍豪沒起，趙小河馬上明白趙龍豪說打麻將的事是故意氣他的，也不生氣，隻是壓低了聲音打聽，“鎮裏讓你家在疫情期間每天去集貿市場賣菜的事兒，你知道嗎？”
“知道啊。”柳紅梅點頭，“不過我們不會去。”
“是因為害怕肺炎傳染才不去的嗎？”
“是啊！現在外麵到處都是得肺炎的人，聽說有的地方還死了很多得肺炎的人，火葬場燒都燒不贏，死人都堆成山了，連空氣都有毒，要戴防毒麵具出門，要不然都要被傳染，真是太嚇人了。這種情況我哪敢讓龍豪出去買菜啊？多虧了你們天天宣傳啊，要不然我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柳紅梅一番話讓趙小河哭笑不得：“誰告訴你有的地方火葬場都燒不贏、死人成堆的？”
“大家都這麽說啊！”柳紅梅的手在空中劃了一圈，“要沒這麽嚴重，大家在家裏能呆得住啊？不早吵著出門出村了？”
“別信謠言，疫情雖然嚴重，但也沒你說得這麽嚴重，隻要采取恰當的防護措施，注意勤洗手勤消毒，是不會那麽輕易感染肺炎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可是我們老祖宗說的。對了，我給你喊龍豪去。”
“誒！”趙小河再次喊住柳紅梅，壓低聲音打聽，“你家不去集貿市場賣菜，是你的意思還是龍豪的意思？”
“我們倆的意思啊！錢是賺不完的，命最重要，命都沒了，要錢幹嘛？你們不是天天這麽勸我們嗎？”柳紅梅本來是笑著回答的， 見趙小河表情不對，馬上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轉問，“村長，你不會是像城管一樣，來勸我們去賣菜的吧？”
趙小河隻得如實以對：“現在各地都封城封鎮，很多物資很難流通，各地為保障民生，鼓勵……”
柳紅梅打斷趙小河的話：“村長，你別和我講那麽多大道理，就直接告訴我，是不是來勸我們賣菜的？”
此時柳紅梅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笑容早已不見，臉色已陰了幾分。
趙小河已看出她臉色的變化，硬著頭皮點頭，同時快快出聲：“到時候我們村裏也要出去買菜的，如果沒人賣菜，那我們也……”
“我家不用買菜。葷菜幹菜蔬菜都不用買，”柳紅梅再次打斷他的話，神色有些得意，“之前為了初三的酒席，我家存了很多葷菜幹菜呢，米也買了兩百斤，還有一地的蘿卜大蒜的青菜，將就一點的話，吃兩個月不成問題。不會給你們增加半點麻煩。”
“你家囤好了，別人家沒囤好啊。這種非常時期，如果你賣菜的不去賣菜，電工不管供電，民警不保一方平安，小河他們不值班了，我也不巡邏了，都跟著一起縮在家裏‘躲難’，那世界不得亂了套嗎？”巡邏經過這邊的趙有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這話讓柳紅梅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村長值不值班、你巡不巡邏，那都是你們的事兒，我又沒叫你們去做這些。我也沒權力讓你們做這些，因為我給你們發不起工資！你們也沒權力要求我去買菜。”
“我們值班巡邏什麽時候領過工資了？！”趙有智很生氣地懟她，“我們都是誌願者、是無償服務好嗎？我連飯都是在自己家裏吃的！”
“你身上上好的雨衣總是村裏發的！”
“我冒著風雨辛苦巡邏就為賺這套雨衣？！”趙有智鼻子都氣歪了，作勢就要脫雨衣，“那我不……”
“有智！”趙小河將他推到一邊，壓低聲音勸道，“別和她一般見識，你先去巡邏。別生氣了。”
“我這是沒見過雨衣的人嗎？這一套雨衣才幾十塊錢？”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辛苦我都知道，不理她。你忙你的去。”
把趙有智勸走後，趙小河向柳紅梅解釋：“有智他們身上穿的雨衣是華祥他們用村裏募捐的錢統一采購的，一是為了擋風避雨保暖，二是便於消毒防護。如果你家龍豪明天去出攤，村裏也會給他發一套。到時候……”
“我不會去買菜的，誰愛賣誰去！”穿著一身棉襖睡衣的趙龍豪氣呼呼地從屋裏走出來，“別來影響我打麻將的心情！”
此時趙小河才明白他說的打麻將是在手機上打麻將，轉而進入正題勸他去買菜。
“之前不是你攔著不讓我出去賣菜、說外麵的肺炎很嚴重？現在又讓我出去賣菜？難道現在的肺炎不嚴重了？”趙龍豪冷哼了聲，一邊繼續低頭打麻將。
“現在的肺炎仍然很嚴重，隻是為了保障民生……”
“別和我講那麽多廢話！這菜我愛賣就賣，不愛賣就不賣，你管不著，又不是邀人打麻將。”趙龍豪說完扭頭示意柳紅梅回屋。
“龍豪！”見喊不住他，趙小河急急說了句，“如果你不去賣菜，那我喊別人去了。”
趙龍豪聽言立刻轉身，哼道：“那是我花了錢租的攤位！你沒資格派別人去！”
看出他眼底的挑釁，趙小河才明白他早就知道鎮裏賣菜的政策，說不去賣菜根本就是故意尋自己的茬，頓時也火了，撂了狠話：“如果你明天不去，以後就別賣菜了！”
“這不是你說了算！”
“是不是我說了算，你走著看！我現在就去安排別人，我看你怎麽寫後悔兩個字！”趙小河說完就去騎電動車。
“趙小河！你敢！”見趙小河頭也不回，趙龍豪怒了，將手機揣進口袋，擼起袖子就往院門口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