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道有人找他,他立刻起身準備下床,一邊本能地問了句:“誰啊?”

“你說還能有誰?”

“老婆?怎麽了?”

趙小河才想起自家院子晚上都要上鎖的,外麵的人進不來,何況家裏兩條狗也沒有叫,不由得笑起了自己的粗心大意,一邊去開門。

陳蘭蘭穿著棉睡衣站在門口看著他,撅著嘴巴嗔道:“就是想你了,不可以嗎?沒你在身邊睡,晚上我都睡不著。”

“忍幾天,過幾天我去陪你。”此時院子裏靜悄悄的,不知道父母是在房間還是在陽台的趙小河不敢大聲應聲,隻是壓低了聲音哄老婆。

“我忍不住。你都好幾天沒和我好好說過話了。”

“哪裏,昨天晚上不還聊了微信嗎?”

“那不算。”

陳蘭蘭作勢想進柴房,被趙小河攔在了外麵:“我們不是說好了暫時保持距離的嗎?”

“我又不和你睡覺,就同你聊聊天還不行嗎?你坐**去,我坐門口。這樣也有兩米多的距離,聊天有什麽關係?專家說了,肺炎是唾沫傳播,隻要不打噴嚏,保持一米開外的距離都是安全的。何況你我又沒有得肺炎,其實根本犯不著這麽小小心心。”

“坐在門口多冷啊?老婆,你回房去,躺**,我陪你微信聊。”

“嘁,好像我還真多願意和你說話似的,我就來問問你明天幾點起床。”陳蘭蘭扔了個白眼給他。

“明天不用給我做早飯,我吃個麵包就行。”他不想她早起辛苦。

“真不要我給你做早餐?”

“老婆不用這麽辛苦。外麵冷,快回去休息吧。”

“行行行,真是無情,枉我還特意來給你送壓歲紅包。拿著。”說話時,她扔了個紅包給他。

趙小河家是陳蘭蘭當家,超市的帳歸她管,趙小河的工資也歸她管。趙小河的錢包裏永遠都 有三千塊的現金,那是陳蘭蘭給他充門麵用的。她隔幾天就會檢查一次他的錢包,一旦少了數,便會讓趙小河說明緣由,無論理由充不充分,她都會立刻補齊數額,但如果理由不充分,那補齊的錢會通過扣他的煙的形式來抵——為了控製他的煙癮,他一個月抽幾包煙都有限製。

所以趙小河沒有私房錢。

起初他很不習慣,特別反對她這樣持家,但父母卻都義無反顧地站到了她那邊,讓他不得不屈從。不過隨著日子流逝,他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很會過日子,家和超市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關鍵是父母也被她哄得服服帖帖,一家人相處得很好。除了進貨,其他諸事都不用他操心。

慢慢地他也就習慣了。

也知道她的不容易,所以平常她發牢騷,他都能包容。

“謝謝老婆。”趙小河捏了捏紅包厚度,一時又有些意外,“老婆,你是不是拿錯了紅包啊?”

往年慣例她給他六百,那是給他作為新年期間的“開葷”打牌娛樂的錢。

不過今年這個紅包掂著起碼有兩千多塊錢。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這麽大方給這麽多“開葷”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錯把給孩子的紅包給了他。

是的,家裏其他人的紅包至少兩千起步,隻有他是可憐兮兮的六百。

“你又找文明借錢了吧?”陳蘭蘭也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睨著他反問。

“沒有啊!”

“真沒有?!”

“沒有。”趙小河搞不清楚老婆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問。

“那為什麽今天大家退了兩千多塊的口罩錢給我?上次你和我對帳,明明隻少了五百塊。”

“他們退錢給你了?都有哪些人退了?”趙小河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那些人會主動退錢。

陳蘭蘭點開微信帳單,指了幾個名字給他看:“他們都和我說了實話,還讓我向你轉達歉意,還說以後會盡力支持你們的防疫工作。現在就你沒和我說實話,你那一千五百塊錢哪兒來的?別告訴我你還有私房錢!”

“我倒是想有私房錢,但你管得這麽嚴,我哪可能存得到私房錢呢?”存私房錢是陳蘭蘭最忌諱的事,趙小河很清楚,所以當然不敢亂捅簍子,何況他是真的沒有私房錢。

“還不老實招待是怎麽回事兒?”陳蘭蘭不依不饒地盯著他。

“那錢是……”趙小河想著還是把那一千五百塊錢的來曆如實告訴了她,末了誠懇地說道,“就你說的,大家的錢都不是撫水河裏漂來的。這一千五百塊我真收不下手。”

“我就納悶老書記做事一向穩重,怎麽會授意你做這麽瘋狂的事兒,原來果然是你!”到了這個時候,陳蘭蘭再說這種話已不是怒火中燒的語氣了,卻也沒給他什麽好脾氣,哼道,“砸自己家的東西嚇唬別人,也就隻有你這種蠢人才做出得這種事兒。”

“老婆,這一千五百塊讓我還給他們吧,麻將桌的錢我來賠。”

“你有錢賠?”陳蘭蘭飛快將他手中的紅包抽了回去。

“我戒煙!”

“真的?”

趙小河煙癮不小,想一時戒掉確實很難,不過遲疑了一下,他還是應了聲:“真的。”

“我信你個鬼。”陳蘭蘭剜了他一眼,隨即又將紅包扔還給了他,“煙我是不信你能戒掉,不過這賠麻將桌的錢確實不能要人家的,我陳蘭蘭雖然愛錢,但也是有原則的愛,誰叫我攤上了個這麽蠢的老公呢。算了,你找個時間還給他們吧。”

“謝謝老婆。”趙小河陪笑,“那麻將桌的錢我是賠不上了,等疫情過去,我每天晚上好好伺候老婆,就當抵債可好?”

陳蘭蘭噗嗤一下笑了起來,隨即又嬌嗔道:“我說不好你還能有別的辦法還錢嗎?不過空口無憑,回頭你把你的話在微信上用文字的形式打出來發給我,我要留作憑據。好了,你這幾個晚上都沒睡好,都成了兔子眼,今晚就早點睡吧。我回房了。”

“老婆,”趙小河追到房門口,認真地說了句,“對不起。謝謝你。”

“我還不明白你的心思嗎?嫁給你這麽多年,你再生氣也沒動過我一根頭發。我是女人,也無所謂麵子不麵子。”知道他說對不起是為白天假裝打他的事,陳蘭蘭倒也不介意,不過很快又換了認真神色看著他告誡,“就算你要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為村委會的事兒忙碌,我也可以不管,但你得記牢一件事兒:這個家是我辛辛苦苦撐起來的,你不要妄想拿我的血汗錢去為村為民做事兒,我就一個婦道人家,不阻止你為村裏做事,我已經覺得很了不得了,至於別的,我再沒有那麽高的覺悟。砸麻將桌這種讓我破財的事兒,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否則我必定和你沒完!”

陳蘭蘭撂下這句話,轉身穿過院子,進了樓梯間。

趙小河關好門,再次回到**,摸起剛剛還沒來得及抽的那支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並不覺得老婆的話有錯,隻是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

一邊抽煙,一邊點開手機,把微信中幾個工作群的信息都看了一遍,又去看了一眼最新疫情動態,再去刷微博看了一圈,覺得心有些累的他抽完三支煙,這才躺下。

這幾天事多,他都沒有好好抽過一回煙。

這時手機微信又有提示音,他打開一看,卻是趙三福在村小組工作群裏發了個紅包,向大家表示除夕快樂。

[大概隻有等疫情過去,我才能快樂了]——趙文明回應。

[疫情一定會很快過去的,你也很快就能快樂了,別急]——李紅英領了紅包,向趙三福表示謝意後,安慰起了趙文明。

[急也沒用,好好守,慢慢熬吧]——趙家成說完也發了個紅包。

[現在疫情才剛剛開始,還沒到爆發期,大家不要泄氣,堅持到底,我們一定會勝利的]——趙三福給大家打氣。

[加油]——趙文明發了個奮鬥的表情。

[加油]——趙小河附和,又艾特了趙三福,提醒他早點休息。

[今晚都早點休息吧,明天正月初一,得早點起來,製止想出門拜年的村民]——趙三福說罷,發了個拜拜的表情,然後沒了聲音。

眾人見狀都沒再回複,群裏便再次恢複了安靜。

趙小河調好鬧鍾後將手機擱一邊的凳子上充電,關燈鑽進被窩,很快便入了睡——這幾天他確實嚴重缺覺,需要好好補一補。

第二天鬧鍾準時把他叫醒。

在超市摸了個麵包吃完,趙小河騎著電動車匆匆趕往南橋卡點,得知昨晚一切順利、完全沒有人進出後,他很高興,轉而又匆匆騎電動車來到村委會。趙三福等及巡邏宣傳隊的人都到了,趙三福簡單開了個短會布置工作,然後分工安排大家巡邏。

本還擔心會有不少人出來拜年,沒想到村子裏安安靜靜地,一上午都隻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村裏走動,被大家勸回了家。甚至巡邏隊一整天都沒有發現誰家打牌的事,村裏靜悄悄的。

村民如此自覺配合讓趙小河等人都很高興。

正月初二的情況和初一差不多,不但沒有人吵著出村,外麵也不見有客人來訪,原來此時各村各鎮都自行封閉起來了。

這種現象讓趙小河鬆了一口氣,安心去安排初三采購的事兒。就在他在采購群和組長們說及明天采購的事宜時,接到了城管隊的電話。

“趙村長,請您去做做您村趙龍豪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