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你們對卡點值班的安排,我打算換文明負責南橋卡點,你負責采購的事兒,讓家成來協助你。采購是件非常複雜的事兒,你們務必確保派出去的人的健康,還要盡量做到沒有差錯,這是非常不容易的。”趙三福仔細叮囑。
趙小河直著身子仔細聽著,一邊點頭:“我會認真安排。”
“另外我在廣播裏播報的舉報電話是你的手機號碼。本來想報我自己的電話,但這兩天血壓有些偏高……”
趙小河聽言立即打斷:“叔,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休息啊!有什麽事兒隻管吩咐我來做!”
趙三福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這幾天也辛苦得緊,我……”
“叔,沒事兒的,我抗得住!”
“看你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晚上也就打了個盹吧。現在剛剛開始防疫,萬事開頭難,我們必須保持黨員的先進性,發揚黨員幹部的帶頭作用。等疫情稍微緩和,全民意識都提高了,到時候再把手上的任務分派一點出去吧。現在必須堅持!”
“叔,我知道!我明白!”看著同樣滿臉倦容的趙三福,趙小河趕忙再一次勸他,“叔,您一定要注意身體,不要硬抗,有事兒就吩咐我們做,抽空就讓誌陽幫你量量血壓。”
“誌陽這幾天也夠累的,還有圓圓。父女倆天天忙著全村消毒殺毒,還要給隔離戶量體溫,還要處理廢棄的口罩。每一個參與防疫工作的人都不容易啊。”趙三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不過隻要肺炎能遠離我們,辛苦點都沒什麽。”
“那是。”
“有根太公的事兒我聽說了。委屈你了。”
趙小河想到老婆說的那些狠話,又表示了歉意:“我倒不委屈,曾太公最後又沒打我,倒是蘭蘭給有根曾太公添了堵呢。女人家就是這樣,我……”
“你也別怪蘭蘭,站在她的立場看她也沒錯。愛護短是很多女人的天性,何況本來就是有根太公不講道理在先。”趙三福笑著表示理解,“這兩天有根太公追著我咒,你嬸也急,要不是我按得緊啊,她也早懟回去了。不過話也說回來,我們也能理解有根太公心裏的怨怒,畢竟這大半年來,他一直在操心年祭的事兒,說取消就取消,換作是誰,心裏都會堵。所以隻要他能出氣,我便由著他咒,反正咒也不會掉一塊肉,再說他也是長輩。”
知道他這些話都是在勸自己,趙小河笑著表示無所謂:“隻有他老人家消了氣,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嗯。”
“這兩天我也抽空開著車在村裏轉悠了幾圈,出來走動的人倒是一天比一天少,”說這句話趙三福的語氣是挺輕鬆的,不過下一秒又生起了氣,“不過還是有不知死活的人偷偷湊到一起打牌打麻將!聽小偉說今天又都趨散了五桌!牌撕了三副,麻將和你之前一樣,把幺雞都繳了。”
趙小河聽言笑了起來:“這些資源都是有限的,估計再撕幾天,再繳幾對幺雞,就再也沒有人玩麻將和牌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派出所的警力有限,這樣的小賭,哪怕報警叫派出所來,派出所也隻是像趙小偉他們一樣驅散,頂多罰罰款,說教說教,不會關人。
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趙三福便也不生氣了,臉上有了些許寬慰:“不過就目前來看,絕大多數的村民都很配合,沒有出來走動,安安心心窩在家裏,偶爾出去摘菜,也都會戴口罩,一次性摘好好幾天的菜。但明天是正月初一,就怕還會有人出來拜年。明天的巡邏隊得辛苦些。我們明天都早些起來,配合巡邏隊在村裏轉悠,看到有人出來就勸他們回去。對了,我已經讓家成安排四點就換新一輪的值班人手,你今晚就早點兒回去休息。”
“好。叔,你也注意休息。”
趙三福點點頭,見趙建國的車子已經消殺好了,又上前叮囑了幾句,看著他們往趙文明的豬圈那邊去才離開。
不多時,趙文明在南橋的卡點也整好了,趙小河便幫著大家把守卡的家夥什一起搬過去。
搬完也到了四點,換卡的人也來了。因為他們都是第一次守卡,趙小河很不放心,正想著是不是帶一輪時,接到了趙家成的電話,說他同幾個小組長商量好了,每班派一個守過卡的組長帶一輪指導新守卡成員。
“我也把守卡的注意事項打印出來了,倒時候會給每個新守卡人員都發一份,讓他們看熟。”
見趙家成做事這麽細致,趙小河連連給了幾個讚,不過掛完電話後,雖然趙方榮來了,他還是呆了很久,直到六點半春香過來送飯,他才回家去——因為春香沒準備他的飯,他怕春香心裏過意不去。
“小河,你回來了。”
“又有誰要買東西了?”還沒到家,遠遠就看見陳蘭蘭站在超市門口左右看,所以到家陳蘭蘭和他打招呼時,他才這麽一問。
“沒有啊,等你呢。快去把衣服換了。”陳蘭蘭示意他從鐵門處進院子,她則快步進了超市,將超市大門從裏麵鎖上,然後快步從後門繞進院子。
“不是說了我最近吃飯都不會準點、叫你們不要等我嗎?”因為廚房傳來了飯菜香,趙小河猜她是在等自己吃飯,所以一邊換衣消毒一邊說。
“今晚可是除夕,是團圓夜,能不等你嗎?快點兒啊,小南小北可等急了呢。”陳蘭蘭說罷衝廚房大聲喊了句,“爸,媽,小河回來了。”
“行!那我把菜端出來。”魏香桂在廚房裏應聲。
“你給我盛一碗飯出來吃吧。”為了保護家人,趙小河還是打算單獨吃。
“誒喲!怕什麽?你剛剛進門不是全身消了毒嗎?”
“但我一天到晚都在外麵……”
“你別那麽緊張好 嗎?人家專家都說了,隻要沒有近距離接觸確診的人,又戴好了口罩,做到了勤洗手勤消毒,就沒事兒。這大過年的團圓夜,你又都到家了,哪有不進屋吃飯的道理?沒事兒沒事兒。有事兒我負責!”陳蘭蘭不顧他的反對,上前就來拉他。
“蘭蘭……”
“別婆婆媽媽行嗎?”見他不肯進廚房,陳蘭蘭佯作苦臉看著他,“我知道之前我那樣說有根曾太公是我不對,但我還不是為了維護你嗎?如果你還在因為那個事兒生我的氣,總得給我一個給你敬酒陪罪的機會吧。”
趙小河聽言苦笑:“生氣的可不是我,你要陪罪得找有根曾太公陪去。”
“有根曾太公那邊我已經去過了,給他送了米油瓜果。”
“哦?你什麽時候去的?”
“過後沒多久就去了。我都知道了他追著三福叔咒的事兒,我怕他咒你,想想就去了。這個老頭,一點兒都不講道理。”
看陳蘭蘭麵帶忿忿之色,就知道她在趙有根哪裏吃了癟,趙小河好奇地打聽:“那曾太公收你送的東西沒有?”
“收了。我同他說了,以後他來我這裏買東西,我全按進價賣給他。省得他說我賺他的錢。”
知道老婆向來把錢看得很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屬不易,之前因為她罵趙有根之事心裏有些擔心的趙小河,此時才完全鬆了口氣。
陳蘭蘭是一個家庭觀念非常重的女人,她能為家人埋頭苦幹、任勞任怨,會盡她最大的能力保護家人,是那種隻要不傷害到她家人、天塌下來都可以不管的人。因為她這種性格,他經常說她。結婚幾年,她慢慢改了一些,現在能比較理性地站在客觀的角度去看待問題,所以這次肺炎來襲,她才會替他出謀獻策解決一些問題。不過趙小河和一雙兒女仍是她的底線,所以今天趙有根要打趙小河,她便毫不猶豫地上前阻攔。其實她說話已經算是留了口德了,要換作她以前針針見血的性子,她幾句話能把趙有根氣得撞牆,更不可能還去給趙有根賠禮。當然,她去給趙有根賠禮還是為了趙小河,寧肯自己在這個不講理的老頭麵前受點氣,也不舍得讓趙有根去難為趙小河。
趙小河是非常了解陳蘭蘭心性的,他知道她已經忍了脾氣,但因為別人不知道,他才假裝要打她,其實是想嚇她住嘴——家成離他那麽近,他料定家成不會讓他動手的。而之所以在趙家成麵前不承認不會打,則是不想被人誤會他是怕老婆,男人都這樣要麵子。
“小河,蘭蘭,進來吃團圓飯了。”趙正金站在門口喊。
趙小河遲疑之後還是拒絕了父親,站在廚房門口認真做了解釋。
“行,那隨你吧。”一般情況下,趙正金還是很支持兒子在村委會工作的。
“那我給我夾些菜,你坐門口吃。”魏香桂搬來兩個凳子擱廚房門口,轉身進廚房拿了兩個盤子各夾了一些菜放到門口的凳子上,又拿來碗筷放上。
趙小河阻止不了母親,隻得遠遠地看著她忙碌。
“這幾天你也累了,喝一杯,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得你忙呢。”趙正金拿來一瓶酒,給他侄了一碗,然後將酒瓶擱地上——凳子有些小,放不下那麽多。
“媽媽,我想陪爸爸到外麵吃。”
小南拿起自己的碗想下桌,被陳蘭蘭製止了:“爸爸現在還沒打羸病毒,暫時不能和我們一起吃飯,小南要乖哦。”
“可是爸爸一個人在外麵吃很可憐。”小南癟起了嘴。
“爸爸可憐。”小北也跟著姐姐癟起了嘴。
“你們吃大桌,爸爸吃小桌,這樣多有趣啊。來,小南,小北,和爸爸幹杯喲。”趙小河笑著衝廚房裏舉起了碗。
“幹杯!”到底是孩子,一句話就樂起來了,都端起了裝著飲料的杯子。
“我們也幹杯。”趙小河裝滿了酒的碗往父母與老婆那邊揚了揚,“希望新的一年我們全家諸事順心,健康安樂。”
“那是一定的。”陳蘭蘭鄭重地點頭應聲,一邊端起了酒杯。
“隻會越來越好的。”魏香桂和趙正金也跟著應話。
雖然一家人沒有坐在一桌吃團圓飯,卻依然和和美美。
是夜,趙小河待父母帶著孩子上樓後,到衛生間草草地衝了個澡——每天洗個澡是他的習慣,然後去了他的“狗窩”。
剛靠著床坐下,正準備抽支煙,就聽見有人敲他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