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月的惹老娘咒！活該你倒黴！”
趙小河匆匆奔進超市時，陳蘭蘭已掛斷電話，正看著貨架冷笑。
“怎麽了？誰惹你了？”
“村中商店裏的劉麗華唄。敢多老娘的事兒，真是找死。”
“劉麗華多你什麽事兒？”趙小河十分詫異，要知道老婆一天到晚守在超市裏，很少有時間去村子裏逛，和在村子裏開小商店的劉麗華幾乎沒有往來。
“因為我超市不漲價，她的商店漲價，很多村民指責她做生意不憑良心，都表示以後不到她商店買東西，隻來我這兒，她一氣之下就來說我有錢不知道賺，說我是傻逼，罵我有病。要不是她掛得快，我肯定罵得她爹媽是誰都不知道！”
趙小河不讓漲價的事陳蘭蘭就不好受，剛剛李鮮花來發潑亂咒，趙小河不許她還嘴，更讓她心裏窩火，終於有人撞到槍口上，她便狂咒了一通，心裏壓著的這口氣一下就順了不少。
趙小河才明白怎麽回事，順手從櫃台一側抽了瓶礦泉水出來，一邊勸道：“那你也犯不著那麽惡毒地罵人家啊，這大正月的，多不吉利？”
“別喝冷水刺激喉嚨！”陳蘭蘭拿紙杯倒了杯溫開水遞給他，一邊哼道，“我這還叫惡毒？我這根本就叫口惡心善好不？不知道比那些黑著心賺昧良心錢的人好了多少呢！”
趙小河喝了口溫開水潤喉後，笑著反問：“你不也差點賺了昧良心的錢嗎？”
“我吃了口罩的虧，加上你再三叮囑，我本來是沒有漲價的想法的，都是那個劉麗華，一直給我發微信，打電話，讓我漲價，說有錢大家一起賺。我還不知道她嗎？以為拉了我下水你們就不會說什麽。”說到這裏，陳蘭蘭的聲音中帶出了些許委屈，“現在封了村，超市的存貨賣一件就少一件，我又沒像劉麗華那樣心狠漲很多，我就漲了一點點，也很正常吧？完全沒違反民警發的宣傳資料中的法律規定啊！何況我現在還要打包好，一個袋子也兩毛錢，碰到懶鬼，我還要送貨上門。城裏點外賣，不還得收服務費嗎？再說了，出去幾次就得浪費我一個口罩，回來我還得拿酒精消毒。這可都得算在我的成本裏邊啊！你也別以為我是聽了劉麗華的話才漲的價，都是熟客心裏過意不去，他們勸我漲的價。”
“哪有嫌東西買得便宜的顧客？”
見趙小河不信，陳蘭蘭立刻點開手機微信，拿出證明給他看：“我有必要同你講假話嗎？喏！你看！你看！”
“人家就一句客套話，你還信？”
“不管信不信，我最後還不是沒漲價？那些下了單在我這的，我還沒來得及送貨出去，就被那個老潑婦舉報了。現在倒是搞得我裏外不是人了，漲價被你罵，不漲價被劉麗華罵。我怎麽感覺我現在越來越容易被人欺負了？”陳蘭蘭一邊埋頭在櫃台下的抽屜找東西一邊叨叨。
“我那可不叫罵你，分明就是愛的教育。”趙小河笑著勸慰她，“好了，你也別鬱悶了，也別罵劉麗華了，她這種心思的人就讓群眾去教育吧。”
“隻要她不來找我，我肯定不罵她。不過如果她要來惹我，我可不會客氣。誒！等下！”陳蘭蘭喊住喝完了水準備離開的趙小河，“把消炎藥吃了。喉嚨都啞成這樣了，還這麽多廢話來教育我。真是的。留點嗓音去忙你大村長的工作不好嗎？”
陳蘭蘭說話時，端來了熱水瓶。
因為喝水沒戴口罩，趙小河將杯子放在櫃台後，靠後退了幾步，待續了水才拿起杯子和擱在櫃台上的消炎藥。
吃完藥，他戴好口罩，說了句“謝謝老婆”，然後帶著空紙杯出了超市。
“找個時間去誌陽那兒開點潤喉片什麽的含含。”陳蘭蘭追在後麵叮囑。
“知道了。”趙小河將紙杯扔進垃圾桶，坐上電動車後想起二叔的事，趕忙再次二叔打了個電話，得知二叔已經開著開輪車去了地裏後，他又向二叔道了一回歉。
“你這蠢崽哩子，別人不知道你，二叔還不知道你的為人嗎？放心，當初你去村委會二叔也是持支持態度的，二叔不會拉你後腿的。”
“謝謝二叔。”
“好了，不說了，二叔還在地頭，風大著呢，再吹二叔的老鼻涕都要流出來了。”趙正榮說完掛斷了電話。
趙小河笑著掛斷了電話，正要啟動電動車，手機響了，見是趙家成的電話，才想起同他約好在村委會見的事，趕忙一邊接電話一邊往村委會騎去。
不多時他就來到了村委會。
“那朵鮮花不好惹吧？”一進辦公室，趙家成就笑著問他。
“你都知道了？”趙小河在他對麵坐下。
“嗓子怎麽啞成這樣了？沒整點藥吃？我給你倒杯水去。”
“不用，我自己去。剛剛吃了消炎藥。你忙你的。”
趙小河起身拿紙杯給自己倒水時，趙家成也沒攔他，一邊敲電腦，一邊回答他之前的問題：“剛剛給有智打電話說起明天采購的事兒，他告訴我的。那種人啊，總是覺得別人處處占了便宜、她吃了大虧。”
“這也確實是我的失誤，確實有私心嫌疑，我不該先去問我二叔。”
“我還不了解臘根和那朵鮮花嗎？要是你開始就去找他們，我敢打賭，他們肯定都不會同意這個價，你還得找到你二叔頭上來。”
“那不一樣，起碼那朵鮮花不會這麽來和我鬧。”
“她還以為你二叔占了多大的便宜。我剛剛在村頭看到你二叔開三輪車載著你二嬸去菜地了，為了拔那點蘿卜，兩口子凍得滿臉通紅。現在好了，還不能賣，也真是委屈兩個老人家了。你二叔可得責怪你。”
“責怪倒是沒有，我二叔很好說話的，就是我覺得過意不去。”
“你二叔還真是好說話，換作我是他啊，準得把你罵得狗血噴頭。”
見趙家成說話時露出了壞笑神色，趙小河才反應過來，抓起桌上一枝筆往他扔了過去，笑罵道：“你這小子，完全被文明那個河撈帶壞了，居然還會占我便宜。”
“我說的是實話啊。”趙家成笑著避開他的筆，“你也真夠沒良心的，害得兩個老人白拔了蘿卜不算，還不去幫忙運蘿卜。”
“我倒本來想去幫二叔搬蘿卜，正好又碰到蘭蘭和劉麗華吵架。”
“哦？她們吵什麽？”
趙小河遂簡單把兩人爭吵的原因說了下，忽略了兩人對罵的內容。
“劉麗華漲價的事兒我倒是聽我媽說了，說兩塊錢的鹽賣四塊錢一袋，我媽氣得問我是不是可以打新聞熱線舉報。我和老書記說了這事兒，老書記說他也接到了舉報電話，但考慮到劉麗華店小，也沒多少東西賣，賺的錢也不經工商罰，讓我去問我媽要買什麽，去你那邊買。再後來聽說大家都去你那邊買東西，我估計都是老書記勸的。老書記就盯著你家，隻要你家不漲價，他就心安，所以那朵鮮花一舉報，老書記就立刻反饋給你了。”
“我這兒都是年前進的貨，肯定會和年前的價一樣。”
“我看你老婆在你的影響下越來越有覺悟了，再影響影響，就可以往黨員方向發展了。”
“那不行，她再受我影響，那張會咒人的嘴還是改不掉。一生氣就咒得人爹媽都不知道是誰，那德性可不好。”
“我倒是挺欣賞她敢說敢罵的性格。這是明天采購的清單，你看看。”趙家成最大的優點就是能一邊和人說話一邊做自己的工作，在和趙小河閑聊間，他對著電腦把手頭餘下的那點事全都做好了。
這是以村小組為單位的八份表格。每份表格有八欄，每欄又分了四到五格，每格裏寫了一個人的名字。
“哪個小組的哪戶人要買什麽菜，在他的名字後麵寫上就行。”趙家成說話時已按了打印。
“按表格中的戶頭去買菜？”趙小河看著頭暈，“假如你家買蘿卜和青菜，我家要買蘿卜和韭菜，總不能先買完我家的蘿卜青菜，又回頭去買你家的蘿卜韭菜吧？不是很浪費時間和精力嗎？”
“我這個表格是給各小組的統計員統計用的，他們統計完交給我，我按要采購的物品類別再統計一次。比如十戶買蘿卜的，八戶買韭菜的，我列出來，采購員就好在一處全買齊。”
“十份蘿卜放一起，八份韭菜放一起，回來怎麽知道哪份是誰的？”
“不用擔心，我有這個。”趙家成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本便利貼，“買的時候寫好重量、總價和誰家要的，買一份寫一份貼一份。雖然有點麻煩，但不容易搞錯。”
“這一本也就兩三百張吧？也就隻能用一次。”
“一本三百七十五張，你看我這一抽屜能用多少次？”
趙家成拉開一個抽屜，滿滿一抽屜的便利貼讓趙小河傻了眼：“你什麽時候買了這麽多這個？還都是這麽可愛的便利貼？”
“去年在網上給村裏學校的小朋友買便利貼當小禮物，本來隻打算買二十份，不小心多點了一個零，就買了二百份。那個抽屜還有呢。發過來一大箱，嚇了我一大跳。”
趙小河哭笑不得：“你付款的時候不看總價嗎？”
“那會兒不是剛學會在網上買東西嗎？也沒注意。老書記說買了就買了，留著以後慢慢發給崽哩子們，沒想到這回能派上用場。”
“估計得要兩三千塊錢吧？你們倆真是財大氣粗。”趙小河說完又犯了嘀咕，“這是紙質的，菜有很多是有水的，萬一弄濕了就看不清了啊。”
“沒事兒，我有雙重保險。”趙家成又拉開了一個抽屜，裏麵居然全是記號筆，“用袋子裝的菜可以直接拿記號筆在袋子上寫，像大蒜西芹之類的不會給袋子裝，就貼便利貼吧。盡量少搞錯，省得囉嗦的村民多說話。統一采購回來後，給采購員消毒殺毒後，把菜卸到學校操場上，按照表格上的清單分給各小組，再讓各小組上戶分給村民。這樣也能避免紮堆領菜的現象。”
“你想得真周到！”趙小河正誇趙家成時，手機響了。
見是二叔趙正榮的電話，趕忙接通，才接通，就聽到了趙正榮驚慌失措的聲音：“小河！快來二叔這兒！要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