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河被罵得有些暈,一邊將電動車往趙龍 豪家裏開,一邊耐心地問他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要罵自己。

“我蘿卜才賣一塊五一斤,你居然讓我一塊二收李鮮花家的蘿卜!你這是看我趙龍豪好說話好欺負嗎?”

“等等等等!我讓你一塊二收李鮮花家的蘿卜?!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趙小河一頭霧水。

“李鮮花自己說的!她現在拉著蘿卜正在我家院子裏找我要錢!村長,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了,我隻能出六毛一斤,多出的錢我不管,如果你和她說不攏,那就讓她把蘿卜拉回去!”趙龍豪說完氣呼呼地掛斷了電話。

趙龍豪的話趙小河錯愕不已。

難道上午李鮮花那麽爽快就走了,是把他把自己說的商量理解成了同意?

趙小河的頭有些痛,想想給趙文明打了電話,把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

“次奧!她那麽精明的人哪裏可能會理解錯?根本就是想讓你背這個黑鍋!想訛你的錢!”護著趙小河的趙文明一聽就氣得不行,“這種女人占多了便宜、吃慣了貪頭!我懷疑她根本早就知道了你昨天墊兩毛錢差價的事兒,仗著你會息事寧人,今天故技重演!這種女人不給點教訓,是不會學乖的!我馬上過去!”

“你過來可別……喂?”

見趙文明掛斷了電話,趙小河立刻往趙龍豪家趕去。

當他到達趙龍豪家院子裏時,並沒有看到想象的爭吵場景,兩對夫妻倒是坐得很自在,沒有人出聲,似乎都在等他。

果然,一看見他進來,李鮮花就起身開了腔:“村長,你看!我依你說的,把蘿卜洗幹淨給他送過來,他居然不要!”

“我昨天就和你說了蘿卜不要洗!你今天還想要我一塊二一斤!門都沒有!”趙龍豪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誰讓你洗的,你找誰去。”

見趙龍豪睨向了自己,趙小河詫異地看向李鮮花:“我什麽時候讓你洗蘿卜了?”

李鮮花馬上看著他反問:“上午啊!不是你讓我挑地裏最好的蘿卜洗,還說龍豪會一塊二收我的嗎?”

“村長,既然這話是你說的,那你負責到底好了,這蘿卜我可不要。”趙龍豪擺擺手,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

趙小河一副懵逼地看著李鮮花:“我什麽時候說過那種話啊?我……”

“村長!難不成你上午是誆我的?!你可是趙家洲的村長啊!是趙家洲的父母官啊!怎麽能做這樣誆老實村民的事兒啊?你也忒不厚道了啊!”李鮮花呼天搶地地嚎開了。

“夠了!”趙文明的怒斥聲從趙小河身後傳來,“到底是小河誆你還是你誆小河,你心裏沒點逼數嗎?就知道嚎嚎嚎,嚎喪啊?不嫌丟人現眼啊?”

[注:趙家洲方言中嚎喪即哭喪的意思。家裏死了人才會哭喪,所以嚎喪是罵人的話]

李鮮花沒想到趙文明會來,被喝得頓了一下,立刻又爭辯開了:“文明會計,我可沒說瞎話啊!上午村長明明就答應了讓龍豪一塊二一斤收我洗了的蘿卜,要不我也不能冒著天寒地凍地去一個一個洗蘿卜啊!”

“你說村長答應了你這個價,有人作證嗎?”

李鮮花沒好氣地反駁道:“你們天天喊著不許紮堆,我哪能帶一群人去找村長說這事兒啊!對了,當時辣子蘭也在,不過辣子蘭是村長老婆,肯定得站她老公那邊。”

見她睜著眼睛說瞎話,還擺出一副確有其事的樣子,趙小河很生氣:“我隻說過等龍豪回來找龍豪問問今天的行情,再酌情考慮蘿卜批發價的事兒。可從來沒應過你一塊二一斤,也沒讓你去洗蘿卜。”

“那我蘿卜洗都洗了,還都拉到這裏來了,你總不能讓我把蘿卜都拉回地裏,拿泥沙再裹上吧?這麽大冷的天,我一個女人家也不容易啊!”李鮮花再次哭開了賣慘,“我比不得你們啊!村長,你看你家辣子蘭,不用出門受風霜雨雪,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家裏都能賺到大把大把的錢,我賺的可都是血汗錢辛苦錢啊!付出了這麽多辛苦,回頭來蘿卜還賣不掉……”

“不是賣不掉,是你的價開得太高了,我們進不起!”柳紅梅很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

“我哪要高了價啊?我昨天給你那麽糟的、全是泥沙包著的蘿卜你今天都能賣到一塊五,我今天這麽好的蘿卜,還洗得幹幹淨淨,你明天肯定得賣兩三塊錢啊!你……”

“你眼瞎啊?沒看到我家三輪車裏還有沒賣完的蘿卜嗎?現在知道自己的蘿卜差了?”柳紅梅指著三輪車上四五個長得奇形怪狀的蘿卜打斷李鮮花的話。

“你別以為洗幹淨了就好賣?現在可不比以前!”趙龍豪接上老婆的話出聲,“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趕集不自由,有的村子好幾天才出來買一次菜,大家都不願買不能久留的菜了!蘿卜不洗掉表皮的泥沙,放一個星期都沒問題,現在洗幹淨了,放兩三天就蔫了,人家反而不願買了!別說一塊二,你就是讓我六毛錢收,我都不收!”

“這麽說我還洗壞了?!”意識到自己弄巧成拙後,李鮮花眼底有些慌,馬上看著趙小河哭開,“村長啊,這可怎麽了得啊?這可是你讓我洗的啊!我洗這麽蘿卜真的很不容易啊!你看我的手指頭,都凍裂了啊!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行了,別嚎了。”趙文明不耐煩地打斷李鮮花,直接問起李鮮花的意思。

李鮮花知道趙龍豪沒誆她,擦了擦眼淚,咬咬牙說了句:“八毛!”

“六毛!”趙龍豪非常堅決,“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沒洗,我能收八毛。要麽你按這些蘿卜的標準另拔五百斤沒洗的,如果不拔,這些我隻收六毛!多一分都不能收!”

“行!那今天你先把她家的蘿卜收了……”

“我隻收六毛!”

“我必須賣八毛!”

趙龍豪和李鮮花異口同聲。

“知道知道。”趙文明不耐煩地示意他倆別說話,“今天你的賣八毛,他六毛收,中間兩毛錢差價我補上!五百斤是吧?”

他掏出錢包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李鮮花,同時冷冷地告誡,“就不能老老實實賣蘿卜嗎?別老想著把別人都當蠢貨,耍些自以為高明的小九九出來,把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這裏沒誰不比你精明!”

“還有!”他又看向了趙龍豪,“以後這賣蘿卜的事兒,你們倆家提前自己談好價錢說好要求,別去煩小河!”

“今天的事兒可不怨我!”趙龍豪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本來就想好了給她漲價的,是她不講理!”

“以後要是再發生不講道理的事兒,你就直接買別人家的蘿卜去!村東地裏蘿卜多著呢!”

趙文明說完,衝趙小河勾了勾手:“小河,我們走!”

見李鮮花歡天喜地地把趙文明的一百塊錢折好放進了口袋,知道事情已解決,趙小河暗暗搖了搖頭,跟著趙文明出了院子。

“還是你本事,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問題。”出來後趙小河歎著氣誇趙文明。

“什麽本不本事兒的,處理這種事兒還不是看誰心腸硬嗎?”趙文明不以為然,“李鮮花這種掉進錢眼裏的醜惡女人,就是看中了你心腸軟,才動不動就在你麵前發潑耍賴。”

“我也不是心腸軟,我就是見不得女人哭啊!你都不知道,她雙手那麽一拍,往地上一坐,嘴巴一嚎,我心裏就犯怵啊!即使知道她滿口假話,我都毫無辦法!”

趙文明馬上笑話他:“你砸麻將機的時候,你老婆哭成那樣,我也沒見你犯怵啊。”

“那不是當著大夥的麵硬撐的嗎?你是不知道,蘭蘭在房間裏衝我發脾氣哭的時候,我下跪叫她祖宗的心都有。”

“下跪?不會吧?”趙文明大笑起來。

“當然不會!男兒膝下有黃金,我還是當過兵的人,能那麽慫嗎?”

“那你在房間裏惹哭了你老婆,是怎麽哄她的?”趙文明八卦的心又來了。

“不用說什麽,把她衣服剝了,按**親就好了。”

“女人是不是都吃這一套?我老婆生氣了,我也是這樣哄她的。沒一次沒哄好的。”趙文明說完又大笑了起來。

“說到底還是老婆愛我們?”

“老夫老妻還說這種話?肉麻!行了,不和你說了,我忙去了。有事兒喊我。”趙文明說完,擰開了電動車,一溜煙走了。

徹底把李鮮花的事解決了,趙小河總算安了心,回想著剛剛與趙文明的對話,又想到已經與老婆分房了四五天,突然有些想念同她一起睡的被窩。

一陣冷風吹來,意識到自己還在村裏大道上巡邏,他趕忙收起神思。

路上遇到趙佳帶著錄好了疫情宣傳的小廣播巡邏,同她打了招呼,又提醒她要注意保暖,兩人又分頭巡邏了,一路都沒發現什麽特別的情況。

趙小河偷偷打聽了一下,得知村裏那些愛打麻將和牌的賭鬼都已改在網上娛樂了,心裏更放了些心。

晚上在家吃過飯後,他去了南橋卡點,見大家守卡都非常細致認真後,他又跟著趙磊他們巡邏到半夜十二點多,見村裏已經完全安靜了,才騎著電動車回家。

照常消殺洗澡回柴房,躺在**了解最新疫情動態,爬樓看幾個群的聊天。

此時全國的防疫抗疫工作都在如火如荼地展開,人們已完全意識到了疫情的嚴重性,人人自危,絕大多數人不敢有掉以輕心之舉,給抗疫工作降低了一定的難度。

不過趙家洲的防疫人員始終不敢鬆懈,因為全國疫情都處於上升階段,青嵐的也已經有了三十多例確診,隻是撫河鎮還沒有一例確診,大家都緊繃著一根弦,因為隻要發現一例確診,後果便不堪設想。

趙小河在憂心中睡著。

清晨五點半,他被堂妹趙小燕的電話吵醒,一接通電話,就聽到了堂妹驚慌失措的哭聲:“哥!怎麽辦啊!我姑子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