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天的排查工作也是他倆配合的,所以今天趙小河一打電話,他們就明白要做什麽,立刻趕了過來,繼續挨家挨戶排查。
鄉下同住一個村子,誰家來了朋友,誰家走了親戚,誰家女兒的婆家在哪裏,誰家兒媳婦的娘家在哪裏,都不是秘密,一般左鄰右舍都清清楚楚,所以排查工作並不複雜。
這一輪排查工作約計出有一戶村民的女兒嫁去了黃崗,兩戶村民的兒媳婦鄂州的,還有一家村民的兒子在襄陽當兵,兩個鄂州的兒媳婦與家人都在青嵐縣城,近兩個月都沒離開過青嵐縣,襄陽當兵的過年沒有探親計劃,隻有黃崗那個,本來打算正月初二帶孩子回娘家拜年,在趙小河的勸說下,父母當著趙小河的麵打通了女兒電話,讓女兒女婿取消拜年計劃。
有五戶村民是年前孩子放了寒假才全家從城裏返鄉的,半年內都沒去過外地,有三戶村民家的年輕人在本省別的市區安家,年前或年內返的鄉,三個月內都沒出過省,包括趙小河的堂妹一家。有七戶村民家的年輕人在外省打工,年內返的鄉,都不是在湖北打工,但有一戶返鄉時在武漢轉了高鐵。
趙小河都一一做了詳細計錄,要求從武漢換高鐵的那戶村民居家隔離時,家裏的年輕人非常配合,表示知道疫情的嚴重性,很後悔在武漢轉高鐵。趙小河讓趙誌陽給他家人量過體溫後,還安慰了他們一陣。
此時村裏的宣傳新型冠狀肺炎的大喇叭已經響了很久,大紅的橫幅也拉了數十條,加上趙小河他們在排查返鄉人員時也同時宣傳了肺炎最近狀況,叮囑了各種注意事項,下午他們再出來發口罩時,感覺村裏走動的人已經明顯少了很多,進出村子的人也少了很多——他們從中午開始,已經出村的兩個路口設了卡,小組長及黨員輪流換班,進出的人都要登記。終於有了防疫緊張氛圍,這讓趙小河等人都很高興。
趙家洲共有320戶、兩千來人口,是遠近有名的大姓村落,鎮裏配發的那些口罩遠遠不夠,不過好在趙文明上午已經買到一批口罩。想著防範意識得從戴口罩做起,合計之後,決定以家為單位,先給每戶家庭人均發兩個口罩。
發放工作由趙小河負責。
免費發東西的工作開展起來那是更順利,每家每戶都是眉開眼笑地到門口來迎接的。
然而在發放口罩的過程中,趙小河發現了一個大情況:進出村子的人減少了,但湊在打牌打麻將的卻多了起來。在發口罩的過程中,他已經驅散了七桌麻將六桌牌三桌鬥、地主。
“廣播裏得多喊喊啊,這樣可不行。”給村西頭最後一戶村民發完口罩,他給趙三福打電話說明這件事。
“我知道了,我讓紅英去廣播站設置。你先回村委會來。”
“好。”趙小河掛電話時,突然看見村民趙華子匆匆走進村西頭的公共廁所,頓時狐疑起來。
趙華子家住在村北,之前在他鄰居家打麻將,趙小河要他們下桌,各回各家。當時趙華子非常不高興,罵罵咧咧地,好在鄰居明理,把他勸回了家。
趙華子家是新蓋的樓房,趙小河去看過,裝修得不錯,上下兩層都有衛生間,何況村北也有公共廁所,他怎麽會繞到村西頭來上廁所呢?
難道他們換了地方打麻將?!
為了弄清心中的疑問,趙小河往一側避了避,等趙華子從廁所出來,隨即跟上。
趙華子從公共廁所回來,真沒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離村西公共廁所不遠的趙龍豪家。
而趙龍豪就是之前趙華子的同桌麻友。
趙龍豪家裏是老平房,沒有衛生間。
趙華子進趙龍豪家後,順手把大門帶上了。
趙小河快步靠近,果然聽到裏麵傳來洗麻將的聲音。
“快點快點,打個麻將,就你屎多尿多。”
“要不是你手氣這麽好,華子能屎多尿多嗎?華子,把黴氣洗掉沒?要不要再求菩薩作個法什麽的?沒準下一盤你就胡地胡呢。”
“你這個烏鴉嘴!下盤我做莊,我才不放地胡呢,你愛放炮你自己放好了,最好盤盤放我們的炮,讓你輸得精光回家!”
趙小河聽出說話的三個人分別是趙龍豪,趙家傑,胡美蓮——之前在趙家傑家裏打麻將的就是他們四個。
沒想到他們表麵說各回各家,轉身把麻將陣地換到這裏來了!
他一時火冒三丈。
“一筒!美蓮啊,你要讓家傑輸得精光回家?褲頭子都不放過?難不成你早就相中了家傑的紅褲頭子?”趙華子並不知道趙小河在外麵,還在屋裏打趣胡美蓮。
[注:褲頭子是趙家洲人對**的俗稱]
“砰!”
趙小河推開門時,把屋裏笑得正歡的一桌人嚇了一大跳,等看清來人是趙小河後,一時麵麵相覷。
“小河村長,你溫柔點行嗎?魂都被你嚇掉了!”胡美蓮仗著自己是女人,好說話些,故意誇張地拍著胸口,一邊訕笑著打招呼,一邊溜下桌。
“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不要聚集在一起,你們怎麽不聽勸啊?”趙小河惱火地看著桌上的麻將。
“難得過年閑一下,過過手癮嘛。別生氣別生氣,抽支煙。”作為東家的趙龍豪,自知理虧,趕忙上前給趙小河遞煙。
“以後不能再打了!”趙小河推開他的煙,“都趕緊回家去!”
“我們打完這盤就走!打完這盤!”趙華子陪笑,“馬上。”
眼尖的趙家傑一眼看見趙華子這盤牌超好,大有一盤扳本的勢頭,立刻順手將麻將推亂:“還打什麽打啊?走吧。”
“誒!別動!”趙華子想伸手護牌,但慢了一拍,看著自己一盤好牌就這麽沒了,火氣忽地一下就竄了起來,衝趙家傑吼了起來,“你神經病啊?推亂我的牌幹嘛?!我這盤牌這麽好!”
“你的牌再好也沒用啊,小河村長都不讓玩了。走吧走吧。”趙家傑把責任往趙小河身上推。
趙小河倒沒注意這個細節,隻道是趙華子輸了錢不肯下桌,示意他們離開,語氣非常堅決:“一盤都不能打!從現在開始,在村裏通告出來之前,一盤牌都不能打!大家都回家裏呆著去。”
邊說他把四個幺雞找出來放進口袋,轉而對趙龍豪說到,“這四個麻將子我暫時幫保管,等疫情過了我再還你。”
“趙小河!你什麽意思啊?”本來就輸得冒火的趙華子被趙小河的行為氣炸了,拍案而起,“是不是看我們沒去你家的超市打麻將,沒給你老婆錢賺,你心裏不爽,故意整我們?”
“你這是什麽話?”趙小河立刻沉了臉,不過他還是盡可能忍了火氣,沉聲勸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哪裏都不能打麻將,你這裏不能,我家那邊也不能。”
“是嗎?”趙華子冷笑,“我怎麽聽說你家的棋、牌室熱鬧得很呢!”
“這不可能!”
“那我問你,”趙華子順手拿起一隻麻將在桌上敲了敲,“你可把你家的幺雞都收起來了?”
“沒有,但我把棋、牌室鎖了。”
“鎖了就不能開嗎?你滿村趕打麻將的人,沒準兒你自己家玩得熱火朝天呢!”
“如果我家現在有打麻將的,我就把麻將桌砸了!”為了打斷他們再打麻將的念頭,趙小河說了狠話。
“就算你家現在沒有打麻將的,你能保證明天也沒有?後天也沒有?除非你把麻將桌砸了我才信。”
“好了,華子,你少說兩句吧。”見趙小河變了臉色,趙家傑怕激發矛盾,趕忙勸阻趙華子。
趙華子無視鄰居勸說,雙手在趙小河麵前一攤,嘖嘖出聲:“村長家的都是新麻將桌,兩千多塊錢一張呢,砸了多可惜啊!”
他深知陳蘭蘭的潑辣,量趙小河不敢也舍不得砸。
趙小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外走。
隻道他退縮了,趙華子得意地跟在後麵繼續激他:“趙小河!你要是真砸了你家的麻將桌,我趙華子這輩子都不碰麻將!”
“這可是你說的!”趙小河猛地頓步轉身。
“當然!隻要你有本事砸!我趙華子說話算話!”趙華子故作瀟灑地將頭一甩。
“好,你們跟我來!”
趙小河說完,轉身,快步往位於村東口的自家超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