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兜兜轉轉,很快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隻見道路兩旁掛滿了各式燃燈,雖不是十分精致,隻是簡簡單單一層薄紙籠著蠟燭,不如宮中入選各色燃燈花樣百出,但此刻看來卻別有一番清新明亮,這才是百姓們的真實生活,簡單卻又明快。

街上行人如織,姑娘們也從深閨中解脫出來,三五個一隊相攜踩著月色逛街,節日的盛裝在瑰麗的燈光下益發鮮豔明媚,涼爽的秋風中不時送來陣陣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這可是蘇思曼穿越後第一次零距離體驗古代節慶時熱鬧的風情,走到哪裏不免都充滿了好奇欣喜,拉著碧璽問東問西的,倒整得好像個村姑,什麽世麵都沒見過似的。

按說她在現代古裝電視劇也看了不少,還不至於如此沒出息,逮著個東西都像看見什麽稀罕物似的問個不休,實在也怪不得她,因為她如今身處的這個時代跟曆史上的任何朝代都不同,民風民俗社會風貌自然也有許多不一樣,很多風致那都是獨有的,中國古代是沒有的,電視劇裏自然也不會出現。

比如她剛剛淘到的好寶貝:左手上現在戴著的一隻造型十分別致的五彩鈴鐺,據說叫作吉雀。為了搞清為嘛把鈴鐺叫吉雀,蘇思曼可把碧璽折騰得夠嗆,口水都快講幹了。其實碧璽的反應還算好的,碰上小蘇童鞋這樣的牛人沒嘴唇抽搐兩眼翻白已經很不錯了。想當初在現代的時候蘇思曼就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物,高中時期曾經創造了她所在的X中史無前例的光輝事跡:極度缺乏數學細胞但是十分好學的某人為了弄明白一個多邊形論證題目,愣是將數學老師問得口吐白沫直接昏倒。所以從某種層麵上講,蘇思曼童鞋求知欲還是很強滴喲。說據說吉雀戴在身上可以驅邪,召來好彩頭,是團圓節不可或缺的物件兒。

這會子她又對對麵鋪子邊上那個閃著銀光的一人高的寶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隻見寶塔後麵立著個中年漢子,正打著扇子賣力地扇著,不知道是在幹什麽。蘇思曼邊走過去邊在琢磨著,這還是頭一回看到在街上煉丹的咧,稀奇得很。走近了才發現哪裏是在煉丹,倒好像是在烤什麽,一走近那銀塔就覺熱氣撲麵而來,可奇怪的是那漢子卻似乎毫不在乎,臉上雖是汗津津的,打扇子的手卻絲毫沒放慢速度,塔內不時發出劈啪聲。

“碧璽,”蘇思曼努努嘴,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碧璽,“那是做什麽?”

“啊?”碧璽眼睛睜得溜圓,也正滿臉疑惑地看著那漢子忙活,一臉茫然,顯然對此不甚了解。看她這反應,蘇思曼也不浪費口水了,直奔到那漢子身邊,熱絡地詢問起來。

“大叔,你這是在做什麽呀?”蘇思曼湊近了點點,瞅著那銀塔的兩隻小眼睛充滿了好奇。

漢子爽朗一笑,嗓門甚大,聲音十分洪亮,操著一口外地口音,:“姑娘,你猜猜看。”眸子裏那絲帶點兒狡黠的笑意使他看起來比普通的市井男人要精明上許多。

蘇思曼搔搔頭,不好意思笑了笑:“實在是猜不出,看著也不像煉丹啊……”

“煉丹?”這回輪到那漢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咧嘴嘿嘿一笑,也不再賣關子,“這是在做仙姬子,姑娘你要不要買個嚐嚐?又香又甜又很脆,保管你吃了還想吃!”說這話時,漢子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配合得當地使勁眨了兩下。

蘇思曼強忍住笑意,一麵吩咐碧璽上前買,一麵思忖,這梁國的老百姓可真有意思,連賣東西的大叔都這麽會賣萌!

還沒偷樂完,碧璽已經十分麻利付了錢,拿了用糙紙包好的仙姬子過來。

“再買個。”蘇思曼做了回去的手勢,已經“縮水”了不少的小手搖得別提多活潑。

一路上蘇思曼是大開眼界,嘴裏一直沒空閑過,不是吃東西就是問話,興致極高。幸好出宮時碧璽帶了許多銀兩出來,不然真不夠花銷的。

話說那仙姬子的味道還真是不錯,讓人回味得很。似乎並非麵粉做成,具體用的是什麽材料,蘇思曼也說不上。雖說是從爐子裏取出來的,味道也十分香脆,卻連一點點的焦黃都沒有,白瓷一般,沒有一絲雜色。

蘇思曼砸吧砸吧嘴,餘香似乎仍還在嘴裏繞著,不由嘴饞起來,便轉頭道:“碧璽,你再回去給我多買幾個仙姬子來,味道著實是不錯。我在這兒等你啊,你快去快回。”

碧璽點了點頭,扭身飛快擠進了人潮中,單薄的身影片刻便被已消失。

這會子蘇思曼站的地方乃是一處夜宵攤,她踱了兩步走到一條長凳旁,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肩上撣著條辨不清本色的麻布毛巾的老板哈著腰過來殷勤招呼:“姑娘,要來點什麽?”

蘇思曼隻得收回張望的目光,隨口道:“來碗餛飩。”這大抵是從現代帶過來的壞毛病,從前就算是在麥當勞肯德基等人,她也總會買點東西,似乎不買點東西,幹坐著是十分要不得的。

不大會功夫老板就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蘇思曼執了湯匙輕輕攪動了一下,一麵低頭湊近聞了聞,香氣淡淡,很好聞,浮在上麵的幾瓣黃花點綴著素淡的湯,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蘇思曼舀了一隻餛飩,發現跟現代的餛飩樣子不太一樣,並非元寶形狀,倒很像福建地區的太平燕,不過包的肉倒是蠻多的,一口下去湯汁與調過味的肉末混合著,鮮美異常,唇齒留香。

在街邊攤竟然能吃到這樣的美味,蘇思曼心裏真是樂不可支,倒不似以往甩開腮幫子就大吃大喝,而是慢慢品起來。當然了,也不純粹是為了裝淑女,等人原本就是件無趣的事,正好吃慢點等碧璽回來,免得吃快了再叫第二碗第三碗,本來瘦下來也挺不容易的,要注意保持。

還沒吃掉一半,隔壁桌來了幾個人,蘇思曼也沒在意,自管低頭吃她的。

“少爺,來,您先坐。”說話的人彎下腰用袖子仔細擦了擦凳子,十分殷勤的模樣,引得店家投來一個委屈的眼神,似乎在說他這店裏的行頭都十分潔淨的。

被稱作少爺的白衣青年並不答言,仔細撫了撫袍子下擺,小心坐下,似乎生怕弄髒了純白的衣裳。

“少爺,您要吃點什麽?”先前說話的那人又道。店家發現自己像個木樁子杵在那裏,根本說不上話了,這老仆真真盡心咧。

“我喝點水就好,福叔你自己想吃什麽便吃什麽吧,不用管我。”

聽得這清悅微冷卻又極富磁性的聲音,蘇思曼不由自主抬了頭來看他,這聲音真是好聽,讓人不由對說話之人生出絲絲好奇,想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她還從未聽到過哪個男人的聲音能有如此魔力,聽在耳中如聞深山幽泉,沁心悅耳,無端地讓人想要接近,溫潤中似乎又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

以前蘇思曼念大學時很迷一個電台主持人,他聲音非常有磁性,說話的語氣也讓人著迷,她在網上搜索到他的照片時,簡直不敢相信擁有那麽完美嗓音的男人卻隻有著一張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臉。打那以後每每遇到聲音好聽的男人時,總不自由主地想去注意人家的臉,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了,可能是心裏那點小小的缺憾在作怪吧。不過現實中聲音好聽,模樣一般的人實在太多,多數時候都讓她失望,覺得是造物主弄人。

蘇思曼習慣性地抬頭一瞥,卻著實被驚豔了一把,一時間拿湯匙的手竟然忘記放下來。

隻見那青年一頭青絲如墨染,垂順如瀑披在肩上,一襲白衣未染纖塵。潔白如玉的手握著裝水的白瓷杯,竟比那白瓷還要白上幾分,修長的指節在光線下幾近透明。此刻他正垂眸淺飲,濃密綿長的眼睫微微顫動,明明隻是喝水,倒如品茶般優雅,一看就是極有修養的人,氣質出塵。五官十分完美,美而不妖,令人一見之下難以忘懷。比起宮裏那些皇子更多了幾分出塵的風采,如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雖是身在鬧市中,卻獨有種遺世獨立的風度,於萬人之中亦能一眼認出他來。氣質中帶些冷淡,卻又不同於梁少鈞的冷漠。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別樣的風致隻讓人覺得將將好,多一分過濃,減一分又不夠韻味。

注意到有人窺視,那青年隻微微皺眉,露出一絲有些厭煩的神情,一抬手將杯中水一飲而盡。

KAO,連喝個水都那麽帥,真是……蘇思曼還沒發完花癡,發現對方那個舉動,知道自己偷看人家被發現了,頓時臊紅了臉,趕忙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吃東西,暗罵碧璽那死丫頭怎麽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