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走近一步,發現太子妃病得不輕,臉頰泛紅,嘴唇發幹,呼吸急促,嘴裏不停地低低吟著冷……冷……

“太子妃什麽時候病的?怎麽病的?”玉蓉輕歎了口氣,旁人不說她也能猜到幾分因由,皇後待太子妃著實太狠了些。這太子妃孤身遠嫁已是不幸,如今舊傷未好又添新病,怪可憐的。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做聲,最後還是碧璽開了口:“勞煩玉蓉姊姊去太醫院帶個話,叫李太醫過來給太子妃瞧瞧吧,儲香閣沒醫沒藥的,這麽下去……總不是辦法……”碧璽看看**的蘇思曼,別過頭哽咽道。

“我知道了,一會我就去太醫院。皇後娘娘這次叫我過來,是叫我傳個話,太子妃明日可以參加皇上的壽宴,另外,你們不用禁足了,隻是太子妃的禁足令還未解除,也許再過些時日等皇後娘娘氣都消了,自然會下令解禁的。唉,看太子妃這情形,也不知明日能不能去得成了……”

“那我不多耽擱了,你們好好照顧著太子妃,可不要出了差錯,不然皇後娘娘責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來個人和我一同去太醫院吧,一會我還得回去複命,怕是不能領著太醫一道來看太子妃的。”

“奴婢跟姊姊一同去!”卿染站出來道。

“好,走吧。”

兩人一道離開了儲香閣,不多時卿染就將李太醫請了來,李太醫帶了些怯火退燒的藥,又開了藥方,奴才們有的去取藥,有的燒水,有的熬藥,大晚上的,儲香閣裏一派忙得熱火朝天的景象。

經過一夜的折騰,第二天蘇思曼總算退燒了,頭腦清明了許多,身體有些虛,虛得沒有力氣去胡思亂想。

蘇思曼讓碧璽扶自己坐起來,喝了些粥,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頭腦空空,什麽也沒想,心裏也空空****的,呆呆坐著並不說話。

“公主,到底怎麽了?”碧璽伸手抻起垂在蘇思曼肩側的亂糟糟的發,語中有些哽咽,“奴婢給公主梳頭可好?”碧璽已從其他奴才口中得知了主子恢複神智的事,可看眼下的情形,分明比從前還不如,恍恍惚惚才真像個傻子。

蘇思曼沒動,也沒開口,仍是麵無表情地發呆,恍如未聞。

碧璽示意卿染拿了角梳,繞到蘇思曼身後,將釵環都取下來,為她細細梳理那一頭如雲的青絲。

此時,宮女來報,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蘇思曼似乎受了驚嚇一般,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險些將碧璽手裏的梳子震落。

“不見!說我病著,不便見他!”蘇思曼大聲喝道。

“哎呀,太子妃……沒攔住,太子殿下已經進前廳了……”

“你去跟他說,我不便……”“見他”二字還未出口,蘇思曼一眼瞥見了出現在門口的那道淺紫的頎長身影,她硬硬地收住了語勢。看到他,她腦子裏條件反射一般回響著馮綰綰與梁少軒的話,一時沒忍住,眼窩一熱,差點淚落,心中湧起一陣感傷與怨怪還有別的什麽說不清的感情,簡直迫得她不能呼吸。

“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他說,跟往常一樣,他跟她說話時不帶稱呼,依舊是平靜如水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起伏,“你們都下去吧。”

寢宮裏的宮女都依言退下,梁少鈞坐到床沿上,“幾日不見,你瘦了許多。”

蘇思曼心潮翻湧,死死咬住嘴唇,逼自己抑製住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良久才道:“你的傷……”

“好得差不多了。”

“我沒下毒,你信我,我真的沒下毒,你信我!”她突然抬起頭來用那雙含著淚水的眼睛看著他,神色激動。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麽急著要澄清這件事,明明心裏還怨怪著他拿她當藥引子的事,這時卻為何沒質問他,反而首要的是向他表明自己的清白,她隻差沒說“我那麽喜歡你,怎麽可能對你下毒呢”,她這樣急著表白為哪般啊!唉!

“都過去了,我都沒放在心上,你也別總記著。”

他這樣回答她,到底是信了她,還是沒信她?蘇思曼糾結著這個問題,疑惑而焦急地看著他,忍了好久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滑落下來,他明明是不信她!她突然好恨他,竟然不信她,他用她的血做藥引子的時候為什麽就信了她的血能救他,而這一刻,他卻不信她!蘇思曼憤然拂開他的手,隻見梁少鈞麵色一白,深吸了口氣,伸手撫著肋下。蘇思曼腦子裏突然閃現當日他替她擋匕首的情形,恨怒怨怪頓消,酸甜苦辣湧上心頭,對他,竟是怎麽也恨不起來。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變得如此地重要,如此地重要……

蘇思曼雙手掩麵,第一次在他麵前哭得這樣無措,這樣無力,這樣悲傷。她不知道愛上他究竟是對還是錯,是好還是壞,是緣分使然還是冤孽耕種,她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哭,也隻想哭。

梁少鈞歎了口氣,默默遞了塊手絹給她。

過了一會,蘇思曼慢慢止住了哭聲,不好意思地將臉擦幹,低頭悶悶地不肯說話。

“今天是父皇的生辰,晚上有宴席,母後準你參加的,你去麽?”良久他問。

“不知道,應該會去的。”她低低回道,目光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那我下午時來接你。”

“嗯。”

房間裏又安靜下來,梁少鈞坐了一會,蘇思曼注意到他眉頭微蹙,似乎有些焦躁,猜到他可能要走了,拉住他衣袖,低聲道:“能不能幫我梳頭再走?”她不敢看他,目光落在床邊矮幾上那把碧璽剛剛拿過的角梳。

“好。”

梁少鈞拿起幾上的梳子,站起身,繞到蘇思曼身後,開始一縷一縷細細梳理她那頭垂順亮麗的柔軟發絲,動作極輕柔,一寸一縷一絲不苟。

她想,日後要是他能天天給她梳頭,就好了。

就在這一刻,她告訴自己,就是給他當一輩子藥引,她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