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看著那奏章上密密麻麻的紅色朱批,額頭頓時沁出了一層薄汗。
之前皇帝為了表示對他的信任,將沒有批閱過的彈劾奏章直接遣人送到了丞相府,可這回皇帝卻把奏章全部批閱了,這代表什麽?
意識到大事不妙的丞相立刻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道:“陛下,是老臣昏聵,未能及時體察到下人為惡,以至於引起民怨驚動聖聽,老臣該死啊!”
皇帝高踞寶座之上不動如山,眸光晦暗難測地盯著跪在下方的丞相,冷聲道:“未能及時體察下人為惡?我看你上書彈劾別人的時候,可是敏銳得很啊。連近如身邊之人作惡你都察覺不到,連民怨之聲你都聽不到,還談何輔佐朕治理國家?”
這一番話說得極重,甚至是誅心,不啻於霹靂震響,直接撼動了丞相幾十年來在文武百官心目中的地位。
天家的寵信可以就在一句話中頃刻反複,就連丞相自己也在這一瞬間感到了滅頂之災的降臨。
他磕頭的聲音愈發大起來,額頭觸地砰砰直響,鮮血沾染了大殿的地麵,也順著臉頰淌了下來,看著觸目驚心得很。
“陛下,老臣知罪,還求陛下開恩啊!”
在丞相的聲聲哀求中,皇帝終於發了話:“念在丞相於國數十年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一向賞罰分明,既然是你家仆作惡,便將你官削一職,罰俸兩年,閉門思過一年以整頓門風!若再有縱容惡行,彈劾於你,定嚴懲不貸!”
這懲罰比起滿門抄斬、沒收家產來說可是輕得多了,甚至也隻是官降一級而已,簡直相當於讓丞相白撿了一條命。
“謝主隆恩!臣必定嚴加整頓家風家紀,深刻反省自身罪孽錯誤,必不辜負陛下一片苦心聖意,當肝腦塗地以報聖主隆恩!”
丞相自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回來,心中尚有餘悸,哪裏還顧得上被貶職削權的鬱悶,隻顧著口中稱罪謝恩不止。
“行了!此事沸沸揚揚地鬧了小半月,讓朕著實心煩意亂,若無事再稟,便退朝吧!”
皇帝的眸光又掃向君臨衍,刻意追問了句:“四王爺可還有什麽事要奏報的嗎?”
君臨衍心知這已經是目前皇帝能給丞相最大的懲罰了,想把丞相府的勢力連根拔起,還需要更強有力的證據。
當下他便斂眸沉聲道:“臣並無他事要奏。”
皇帝微微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此事便到此為止,退朝!”
文武百官目恭送皇帝離開之後,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各自離開。
有那些歸屬於丞相陣營的官員此時也不好上前,畢竟皇帝金口玉言要讓丞相閉門思過,此時再去對丞相表示關心,難免會落個結黨的嫌疑,惹火燒身。
丞相,不,現在該改口稱為禦史了。
他磕頭磕得滿眼金星暈眩不止,好不容易捱過了昏眩,這才艱難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眼睛被血糊得滿目都是紅色,他心裏卻是殺意沸騰,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