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在屎尿味道的包圍中,在心裏默默琢磨折磨陳多多的法子,卻不肯出屋,隻扯著嗓子喊胡嫋兒和陳多多。

畢竟,剛才那一幕太丟人了,她也是要臉之人。

喊了老半天,隻有胡嫋兒過來了,悻悻道:“娘,我找不到陳氏,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嚴氏忍著崩潰,怒吼道:“沒用的東西,連個人都找不到,算了算了,你先去給我燒兩鍋水,等我洗完了,親自去找,一定要把那小賤人的皮扒下來。”

胡嫋兒滿心不情願,眼珠子轉了兩下,推辭道:“娘,我的手好不容易才養得白白嫩嫩,一幹活就毀了,你自己去燒吧。”

嚴氏仿佛被點燃的炮仗一般,整個人都要炸了,破口大罵道:“你在說什麽鬼話?老娘指使不動你了?平時你懶就算了,如今老娘吃了大虧,你竟也敢推三阻四、扭扭捏捏,是不是也想被老娘扒皮?”

“賤東西,你也跟陳氏一樣皮癢了是不是?非要打你一頓,你才能老實?乖乖給老娘燒水去,敢多說一個字,就等著挨老娘的嘴巴子吧。”

這兩年來,嚴氏十分疼愛女兒,從不讓女兒幹髒活累活,連女兒躲懶不洗自個兒的衣服,她也沒說過什麽,畢竟有人可以使喚,沒必要讓女兒自己受累。

但今天,陳氏不見人影,她自己又出不去,正是用人之際。

今天,涉及到嚴氏自己的利益。

胡嫋兒竟然想躲懶,她怎麽能忍?

在胡家,胡帆建地位最高,但嚴氏說話最管用,因為她最潑辣。

故而,見她動了大怒,胡嫋兒隻得做出退讓,不敢還嘴,乖乖去了廚房。

她一麵咒罵陳多多,一麵忍著氣,找打火石、搬柴火。

胡家根本不是大富大貴之家。

胡嫋兒小時候,其實也做過家務,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

但兩年多沒做了,到底手生了,好半天才將火升起來,沒想到一個疏忽,鍋裏沒添水,差點將鍋燒破。

聽出聲音不對勁,胡嫋兒吃了一驚,急急忙忙往鍋裏添水,一個不留神,手上燙了個大水泡,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但她喊得再慘,也沒人過來看,更沒有人來換手。

半個時辰後,瀕臨崩潰邊緣的嚴氏,才如願洗上熱水澡。

她從頭到腳一連洗了兩遍,才覺得身上的屎尿味淡了下來。

妥當後,她氣勢洶洶,開始搜尋陳多多。

屬於胡家的幾個房間都找遍了,陳多多卻不見蹤影。

嚴氏氣得跳腳,心中的怒火越積越深,卻又無計可施,無處發泄。

她性子霸道,情緒也不穩定,耀武揚威慣了。

偏巧這時小孫子胡強跑了過來,抱住她的腿撒嬌道:“奶奶,我餓,給我東西吃……”

嚴氏正在氣頭上,罵罵咧咧道:“餓什麽?你是餓死鬼投胎嗎?”一麵罵一麵將胡強扒拉開,飛起一腳。

胡強倒飛出去,撞在牆壁上,登時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嚴氏呆若木雞。

偏巧蔣氏這時端了一碗飯,坐在院子裏納涼,將一切盡收眼底。

登時,蔣氏就喊了起來:“殺人了,嚴氏瘋了,殺親孫子了……”

登時,嚴氏再次出了名。

嚴氏腦子裏一片空白,茫然至極。

後來,還是來圍觀的人見胡強的情況不對勁,張羅著抱進屋,又有人去請了大夫。

大夫過來瞧了,將胡強的頭包成粽子一般,連聲歎氣道:“傷得太重了,能不能醒得靠他,就算醒過來,隻怕腦子也恢複不了。”

嚴氏尖聲道:“你是說,我孫子會成為傻子?”

大夫點點頭:“十有八九,你們要做最壞的打算,哎,好端端的孩子,怎麽會弄成這樣呢?聽說是被人踢的,這下手之人,也太毒辣了些,該報官把罪魁禍首抓起來才是。”

嚴氏又氣又急,還有幾分被大夫責罵的羞惱,忍不住道:“你這個庸醫,滿嘴噴什麽糞?我孫子才不會成傻子呢,明明是你學藝不精,倒好意思在這裏放屁。”

大夫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直接驚呆了。

但這個大夫,平時跟街坊四鄰都很熟,醫術其實很好,人品更好,願意給窮苦人看病,收費低,有時候還願意賒欠醫藥費。

立刻就有人看不過去,跳出來出頭道:“嚴婆子,你太過分了,怎麽能倒打一耙呢?”

蔣氏接口道:“嚴婆子,滿嘴噴糞的是你,哦,對了,你不但噴糞,還吃了糞呢。”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嚴氏氣紅了眼,破口大罵起來,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她實在太生氣了,啟動無差別攻擊模式,將在場眾人都罵了個遍。

眾人不由自主變了臉色。

很快有人道:“嚴婆子瘋了,今天勞煩大夫白走一趟,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走走,我們都走,讓她繼續瘋。”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直接一哄而散。

嚴氏罵了半天,早已口幹舌燥,見人都跑光了,也就慢慢收住了。

看著床榻上奄奄一息、人事不知的孫子,嚴氏不由自主悲從中來,撲過去哭了出來。

正哭得撕心裂肺,胡嫋兒進來了,訕訕道:“娘,奶奶一直扯著嗓子喊,讓您過去給她收拾呢。”

嚴氏立刻罵道:“沒用的東西,你不是人嗎?你沒長手嗎?”

胡嫋兒一臉便秘之色:“要是平時我還能搭把手,但今天奶奶那裏太臭了,我收拾不了,連屋子都進不去。”

她態度很堅決,肚子餓得不行,同時,不由自主懷念起陳多多來。

高氏癱瘓沒幾天,陳多多就進了門,包攬了照顧職責,還攬了全部的家務活。

往日裏,胡嫋兒並不覺得陳多多辛苦受累,反而還在背後罵她“不中用”“吃閑飯”。

但今天,自己隻是給嚴氏燒水、提水,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燙傷了手。

陳多多要照顧一大家子,豈不是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

陳多多除了幹這些,也沒有別的本事,活該她為自己家當牛做馬、累死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