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統完成之後,大魏在四周就很難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對如今的曹髦來說,亦是如此。
能被大魏真正稱的上是對手的基本沒有,明麵實力最強大的就是拓跋了,而拓跋根本經不起毆打。
曆史上,衛瓘收買了他們的大臣,就讓他們從內部直接解散,直接讓拓跋力微一命嗚呼。
這種製度上的缺陷,在與大國交戰時是非常致命的。
而其餘的那些,高句麗,扶餘,三韓,肅慎,烏孫,康居,扶南……
這些都是前漢,後漢,以及魏國曾經的手下敗將們。
沒一個能打的!
曹髦此刻問起了交州的情況。
在秦,前漢,後漢,吳等幾次討伐之後,當今交州的規模極大,領土範圍內包括了當今的越南。
周圍也沒有什麽能被稱得上是威脅的存在。
有個扶南國,原先還算是平靜,國泰民安,也不跟外頭聯係,直到他們有個將軍叫範蔓的,此人仰慕中原文化久矣。
他開始認真的積極的學習中原政權優秀的治政能力。
好消息是他學會了。
壞消息是當時中原政權流行權臣篡位。
然後這位大將軍就謀朝篡位了,扶南國還是那個扶南國,但是王位世係從混氏變成了範氏。
範蔓將王位留給了兒子,並非吩咐他不要以外人做將軍,他兒子範金生也確實做到了,以同族長輩來擔任將軍。
然後他安排的這位同族範旃就將他給幹掉了,自立為王。
他甚至還出使過東吳,孫權非常的高興,派人過去給他們教化。
他們如今的國王叫範尋,沒錯,也是通過謀朝篡位的方式上來的……
隻能說,通過這般手段上來的人,就不可能得到一個穩定的王朝,因為開國之君起的頭,整個王朝都陷入了無休止的內亂之中。
聽著陶璜說起這些事情,眾人都是忍不住的感慨。
曹髦又問道:“那他們有多少百姓?有多少軍隊呢?”
“人口不會超過十五萬,軍隊不會超過兩萬。”
曹髦聽了直搖頭。
從戰爭狀態走出來的交州都比他們要強!
在後漢和平年代,廟堂如果要出兵攻打周圍這些人,還需要去發動北軍,讓北軍去遠征。
但是到了如今,各地都經曆了一輪又一輪的戰爭洗禮,各地的百姓們因為多次參與了兵役的原因,武德較為充沛,要出兵都不需要廟堂了,各大戰區發兵,或者幹脆就是以州郡兵,都能輕易擊破這些人。
但是要考慮值不值不當。
過去後漢大國,幾千萬的人口,巔峰時半個億的人口藐視天下,這十餘萬人口對他們來說那是蚊子腿裏的蚊子腿,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但是曹髦不同啊,這麽龐大的疆域,不到千萬的人口。
老魏人窮怕了,那是一點人口都不敢浪費。
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啊,沒人什麽都搞不上去。
也別管他是中原人還是羌胡蠻夷,隻要被抓進了中原,那就是可以耕作,可以繳納稅賦的人。
曹髦這些年裏都不怎麽誅族了。
他當即看向了陶璜,“以如今交州之兵力,是否能擊破扶南呢?”
麵前的幾個人麵麵相覷。
霍弋開口說道:“陛下,此番臣與石公出征,練出了一支精銳,不過隻有萬餘人,想要穩妥,還需要王將軍派遣一支別部,兩萬人就足夠亡其國了。”
“不過,陛下,交州以外多山林,沒有太多適合耕作的地方,而且多瘴氣病疫,猛獸頻繁,況且此小國也不曾對大魏無禮,陛下為何想要去討伐他們呢?”
曹髦認真的說道:“因為他們有人。”
“交州此番經曆多次戰亂,十室九空,石刺史的上奏裏說,交州當今隻剩下了四十餘萬人。”
“相同情況的還有幽州,涼州,南中,西域等地。”
“若是想要治理好這些地方,就需要大量的人,不然,就是被戰亂所摧毀的那些城池和道路,都不知要多久才能修建好。”
曹髦麵對自家將領的時候,沒有再說什麽正義凜然的話,很是幹脆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扶南之地或許沒什麽,最多也隻能起到一個海上交通的作用,但是他們的人卻可以遷進交州來種地建設。
若是文官聽到曹髦的話,或許還會裝模作樣的勸他幾句,說什麽不可輕興刀兵之類的,但是在座的幾個人都是軍中悍將。
他們是完全不在意這些事情的。
曹髦跟他們攀談了許久,擬定了一個對南中以及交州地區的長期發展思路。
等到了晚上,他們幾個方才離開,鍾離牧是最後一個走的。
他的心情很是激動,但是卻不是很明白,作為一個外來人,尤其是在吳國地位都不是很高的外來者,他直接空將大魏九卿。
這讓他頗為惶恐。
雖然他知道如今九卿在大魏都是虛設的官員,隻是有個名頭,但是他覺得自己似乎配不上這個臨時的名頭。
等到其餘三人分別告辭離開之後,他方才上前大拜。
“陛下對臣這般寵愛,臣心裏感激不盡,隻是臣無德無能,又不曾為陛下建立半點功勳,如何能擔當這般大任?”
曹髦笑了起來。
“過去不曾立下功勞,那往後還不能為朕建立功勳嗎?”
看到鍾離牧還是不肯起身,曹髦方才說道:“其實這次提拔你,是因為有大事要你出麵。”
鍾離牧這才起身,“請陛下下令!”
“勿要這般,且先坐下來吧。”
曹髦笑著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邊,這才開口說道:“先前,陳泰上奏,說是要將一些吳中大族遷徙到中原來,對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啊?”
鍾離牧出身大族,但並非是絕頂大族,在吳國算是不上不下。
鍾離牧當即回答道:“吳地大族盤踞,眷養私兵,私藏甲胄強弩,這些事情是天下人都知道,將這些人遷徙出吳地,讓他們無法繼續在地方上作惡,這是對的。”
鍾離牧的父親較為清貧,這種習慣傳承到了鍾離牧身上,他年少的時候曾在地方上耕作,自食其力,是少有的那種大族。
而曆史上,他逝世的時候,一貧如洗,沒給他的孩子們留下多少東西……
在這個天下,能以清貧聞名的大族之人實在是太罕見了!
中原也就有個胡威,吳國也就一個鍾離牧。
曹髦笑著說道:“陳公還專門上書,說了你家的情況。”
“你作為名門大族,卻沒有多少耕地,靠著自己的俸祿來維持生計,事事親為,做事公正,無論是地方的官員還是百姓們,都很是敬重你。”
“倘若吳國的大族都如你這樣,朕又何必要讓他們遷徙呢?”
曹髦認真的說道:“吳地遠離廟堂一段時日了,這裏的大族距離朕太遠,少受王化,多行不軌,朕如今決意將他們都遷出吳地來。”
“但是目前陳公所擔憂的,就是這些大族會教唆地方的百姓們,蒙蔽他們,將廟堂治理地方的善政,扭曲成是對吳人的欺辱……朕需要一個在百姓裏很有威望和公信力的人來代替朕去完成這樣的大事。”
“其實要你做的事情也不多,大族遷徙的先後順序,由陳泰來做,運輸他們的事情,由王基派人來做,而您要做的,就是持節,前往吳地,防備他們教唆百姓……有陶璜來相助,這件事應當是不難的。”
“這是其一,第二件事,是吳地的諸多蠻夷。”
“你當初平定這些蠻夷,在他們之中很有名望。”
“朕在中原,所推行的乃是教化之政,吳國也不能例外,倘若沒有你這樣的人來聯係,那陳泰冒然去接觸,就怕會因為誤會而彼此交惡。”
“南國人少,朕不希望再看到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想要持節,去完成這些事,就得有足夠的官職,朕所以任你為九卿。”
“朕記得,你在吳國也曾持節,應當是有些經驗的。”
鍾離牧似乎是明白了,他再次朝著曹髦行禮拜見。
“臣領命!”
兩人又談了會吳國的事情,曹髦便讓他離開了。
等到他也離開後,張華方才走了進來,他是很早就知道冊封結果的。
“陛下,鍾離牧可是答應了?”
“應了。”
“這人跟其餘大族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他父親擔任樓船校尉的時候,他都要耕讀為生,親自下地去勞作,可見他們的清貧,此人善政,又知軍略,有軍功,有資曆,可就是升不了官……他也知道吳地的問題,是不會推辭的。”
“出麵遷徙大族的事情,最好還是派一個吳人來做,這樣才不會被那些人說成是魏人欺辱吳人。”
就在兩人商談的時候,忽然有近侍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陛下!!”
“出了什麽事?”
“太學內有名士辯論!”
“士人傷了六個……”
張華大驚失色,“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呢?夏侯和他們呢?他們難道就沒有去製止嗎?”
他急忙看向了一旁的曹髦。
卻發現曹髦的臉上竟帶著笑容。
“陛下……您這……”
“朕聽人說,先秦前漢的時候,大家們進行辯論,口舌之爭後,偶爾也會動手比試!”
“本以為我大魏士人少武德,皆服散飲酒,沒想到,如今倒也有些前漢風采啦!”
張華卻隻覺得頭疼,“陛下!!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