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有兩分鍾,靳釗言才平複好了自己的情緒,可以正常的和她說話了。
“莊茶,剛才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該那麽對你,不該隨便對你亂發脾氣,也不該那麽任性,你可以罵我,像以前那樣,說我不解風情,說我是個榆木腦袋,你說我什麽都可以,但是……”
說到這兒,他生生停頓了一下,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莊茶能感覺到他越收越緊的手,以及他額角漸漸暴起的青筋。
他眼底有失落,有憤怒,有難過,還有無助,神色複雜,但是更多的,是受傷。
莊茶小心地吞了吞唾沫,不敢說話,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待情緒再次平穩後才繼續開口:“但是,你不可以說剛才的那種話。”
不可以說你和我沒有關係,不可以說你討厭我。
因為他受傷的表情,莊茶心底的慚愧呈燎原之勢迅速蔓延開來,她不知道她無心的一句話會讓他這麽難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再次道歉。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把我這個朋友看得這麽重要。剛才的話我是無心的,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你,相反,我覺得你這個人挺好的,很真實,沒有其他男生那種花花腸子,是個很好的人。”
“真的?”
“嗯。”
“那你發誓以後再也不說那種話了,不許再說你討厭我。”
“嗯嗯,我發誓,我發誓。”莊茶頭搗得跟雞啄米似的,並且很配合地舉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抵在自己太陽穴上,就差沒割腕表忠心了。
“嗯,你記住了,以後再說這麽狠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呃,似乎最開始錯在他啊,並且從始至終她都占理,怎麽到現在反而變成了她是悔過方了?
罷了罷了,反正他們這麽來回一掰扯算是扯平了,更何況她都把人家惹得快哭了,悔過也是應該的。
在鬧市區的大馬路邊上,莊茶憑借自己真誠的眼神和完全走心的發誓下決心,讓兩人揪扯了一天的關係終於理順,小別扭過後,她的那點小傲嬌也撐不住了。
她收了手,把自己酸疼的手腕從靳釗言手裏掙脫出來,拎了拎從肩膀滑脫的包,“好了,咱們走吧,你的車呢?”
靳釗言眼底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剛才受傷的表情稍稍收斂了一點,又換上了溫柔的笑意,他抬手替她撥了撥垂在額頭前的發絲,小心地替她揉了揉被他捏疼的手腕,這才重新握住,“走吧,就在路邊,再不過去,就該給我貼條了!”
兩人重歸於好地往路邊走,等莊茶看到停在路邊的赫然是那輛她記恨半天的蓮花時,表情還是不受控製地變得微妙而詭異。
也就是說,剛才是他開著這輛蓮花停在公交站牌附近,吹著空調默默無聞地看著她跟個傻麅子似的一次又一次往公交車上擠,然而擠得內衣都反了還是沒有擠上去,最後累得跟條狗似的戳在人群之外大喘氣。
非得看她把老臉都丟盡了,他才悠悠地出來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是多麽險惡而欲擒故縱的心思啊!太小人了!
她努力控製著自己破口大罵的欲望,嘴角抽搐了一下,表情略顯慘淡地問了一句:“你就在旁邊一直看我掙紮了那麽長時間才出來的?你良心何在!”
你坐在蓮花裏頭吹著小風看著我跟個潑婦似的為了擠公交連胸都不要了,你於心何忍!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不是的,主要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聽他說完,他握著她手腕的手突然收緊了一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捏痛,莊茶皺眉看了他一眼,也正因為這一眼,她有幸再次看到了他害羞局促的表情。
羞赧,又帶著些與生俱來的純淨,可愛得人神共憤。
他害羞的時候眨眼睛的頻率會變快,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像是兩把小刷子,眼神飄忽,雙頰上的紅暈會一直擴散到耳根,整個人變得比女孩子都好看。
那笑容像一根羽毛,輕薄地撩撥在人心上,酥酥軟軟。
他們所處的這地方正是本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周圍商場林立,各個商場底下都自備了停車場,因此,路邊的臨時停車位並不受眾人青睞,所以,走了沒幾步,就走到了靳釗言停在路邊的那輛騷包的蓮花旁。
黑色經典款,突兀地停著,低調地炫富。
兩人上前,莊茶把貼在窗戶上的罰單扯下來,小心翼翼地疊好,回身遞給他,“拿好了,你亂停亂放的代價。”
靳釗言收了罰單,順道給了她一個白眼,語氣十分囂張,“還不是因為你。”
莊茶隻笑不語。
雖然這場鬧劇折騰了許久,可說到底,還是因為他重視她,不管這種是不是僅僅對普通朋友的情感,可他這份在乎,足以讓她感動。
如果是個陌生人,又豈會在意她的喜怒,與人家何幹。
上車後,靳釗言俯身替她係好安全帶,莊茶已經習慣了他這種高電壓的行為,雖然心口依然跟過電一般的狂亂,可好在麵上沒有再慌張。
“先去吃飯吧,你還沒有吃晚飯。”
靳釗言這麽一說,莊茶還真覺得有點餓,這個點兒家裏應該已經吃過飯了,老媽那個不拘小節的人,是從來不會做什麽擺一桌子熱了三番五次的菜,就為了等她回來吃飯這樣的矯情事的。
一般情況下,她如果趕在了飯點,那還可以飯來張口,如果回得遲了,大多數情況,是老媽看著電視嗑瓜子,她一個人哼哧哼哧地在廚房摁微波爐熱飯。
並不是說媽媽的愛不夠細膩,隻是表達方式不同而已。
這麽思索了一下,她乖乖地點頭,“好,咱們去吃飯吧,我真餓了。”
“走吧,我知道個好地方,帶你過去吃好吃的。”靳釗言手握方向盤,挑眉向她炫耀。
兩人開車來到了靳釗言所說的地方,剛一下車,莊茶就被眼前的場景鎮住了。
籬笆,花牆,實木的招牌,店門還是雕花的朱紅大門,從大開的門望進去,是一條古韻十足的青石板路,路兩邊竟然栽了幾排立正的竹子,竹子翠綠的葉子迎著風簌簌作響,陽光篩下來,在青石板上投下一片斑駁的陰影。
她憋了半天,隻想到四個字,世外桃源。
“喜歡嗎?進去看看吧,裏頭也不錯。”
她依言跟了進去,果然如他所說,比外頭看見的更加雅致,無論從裝潢風格,還是家具擺設,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古風,這樣清新脫俗的風格很對她的胃口,雖然僅限於附庸風雅。
兩人落座,一個老板模樣的年輕男人走過來,衝靳釗言一通擠眉弄眼,“二位吃些什麽?”
“就吃你做的拿手菜吧,你想喝點什麽?”
靳釗言前一句是衝老板說的,下一句卻是對著莊茶說的,她反應了一下,十分文藝地點單:“來一杯毛尖吧,清明雨前的,毛毛雨洗刷了一遍,天一放晴就摘了嫩芽烘焙好的,衝之前要倒三次水的那種。”
她話畢,對麵的人就爆笑出聲,連腰都直不起來,半晌,才開口:“姑娘,你逗我玩呢?”
莊茶撚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特別鎮定地回答道:“當然是逗你玩兒的。”
“那你到底喝什麽?”
“橙汁!”
“哈哈哈哈哈!”對麵的老板又是一陣爆笑,拍著靳釗言的肩膀一個勁兒抽搐,“你女朋友真有意思,真是個好性子。”
他的爆笑,莊茶是不介意的,可亂點鴛鴦譜就不對了,於是,趁著他笑夠了喘氣兒的時候,她很嚴肅地開口澄清:“我倆不是情侶,隻是好朋友而已。”
說這話時,她不小心瞟到了靳釗言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她說話的時候,他眼神跟刀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剜著她,極其不友善,她隻當眼花,不做它想。
老板和他們侃了一會兒,就進去做菜了,桌上隻剩兩人,莊茶衝走遠的人努了努嘴:“那個人是你朋友嗎?”
“嗯,大學時期的朋友,因為覺得學醫太累,就轉行了,他們家就是開連鎖餐廳的,他也算子承父業了。”
“嗯,學醫確實很辛苦,護士還好,不管工資高低,出來就可以賺錢,但做臨床的醫生不僅要讀研還要實習三年,就算正式工作了,一開始也賺不著幾個錢。所以說,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選專業時腦子進的水。”
靳釗言看她無奈而認命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可我看你怎麽沒有一點入錯行的意思,每天樂得跟撿了錢似的。”
她也不反駁,順著他的話說道:“那是,既然無法回頭了,幹嗎不勇於接受,生活就像一場強奸,既然不能反抗,還不如閉著眼好好享受。”
這是個老梗,她隻是覺得拿來用挺應景的,哪知對麵的人一聽,生生被喝進嘴裏的水嗆了喉嚨,臉紅得跟條蝦子似的,不知道是嗆得還是羞得。
莊茶揀了顆花生米扔進嘴裏,滿臉鄙視,“瞅你那點出息,這連黃段子都算不上,你害羞個什麽勁。”
靳釗言惱羞成怒,憤憤地指了指水杯,“我是被嗆的,嗆的!更何況,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別天天盡說這些話,還有沒有點女孩子的樣子!”
莊茶頭疼,受不了他跟唐僧似的又開始念經,趕緊轉移話題:“快快快!菜上來了!”
老板的拿手好菜看起來很普通,就是家常菜色而已,像是涼拌三絲、土雞湯和啤酒鴨,和外頭賣的差不多,肉眼看並沒什麽分別。
“你嚐一嚐,比外頭賣的好吃多了。”
莊茶聽話地動筷子,每樣都嚐了一下,每樣都好吃得讓她恨不得自帶特效,要是套中華小當家的話,此刻的她已經幸福地在土雞湯裏徜徉了,並且還自帶閃光,渾身上下光芒萬丈。
一旦開吃,莊茶就顧不得別的了,埋頭專心對付美食。
正準備端起碗喝光最後一口湯時,對麵突然伸了一隻手過來,那修長白皙的指尖就停在她嘴邊,白白嫩嫩的一根。
她腦子秀逗,張口咬了下去。
靳釗言悶哼一聲收回手來,半晌說不出話來,待從指尖傳上來的電流一點點退盡時,他才艱難地開口:“吃得嘴角都是飯粒,我幫你擦一下,你咬我幹嗎!”
她的舌尖細滑溫軟,牙齒細小堅硬,兩種觸感交織在一起,再配上她無辜茫然的眼神,他能鎮定才有鬼了!
身體裏的那把無名火又開始熊熊燃燒,他像是被扔進了蒸籠裏,熱氣騰騰地鑽進來,卻找不到出口出去,隻能莽撞地在他身體裏亂竄,惹得他燥熱難耐。
對麵的莊茶哪知道他此時有多辛苦,自顧自地說道,“誰讓你突然伸手過來,我還以為是根泡椒鳳爪。”
“……”
酒足飯飽之後,莊茶才突然想到正事,葉謙群托她辦的事兒她給搞砸了,眼下,她唯一能求助的就是靳釗言,好在兩人已經重歸於好,她也可以繼續厚著臉皮找他幫忙,否則,葉謙群非殺了她不可。
“對了趙言,我可不可以找你幫個忙。”
靳釗言沒說話,無聲地挑了挑眉,潛台詞很明顯,我說不可以有用嗎?
“咳咳,雖然我知道這種事情拜托你你也會很為難,不過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現在隻有你能幫得了我了。”
不得不承認,她最後一句話確實愉悅到了他,這是頭一次,他覺得別人如此需要他會讓他有這麽大的成就感。
雖然他一直被很多人需要著,同事、患者以及患者家屬,有些人甚至把他當神祇一般盲目信奉著,他習慣了這樣被需要,便也當作了一種更沉重的責任,沒有半點應有的成就感。
而如今,因為她簡簡單單一句隻有他幫得了她,他覺得,能讓他成為她唯一的依靠,這樣的感覺竟然如此美妙。
這才是他心裏期冀的真正的被需要。
“說吧,隻要是我能幫得了的,我一定盡力。”
莊茶搖頭,“這個你也不一定幫得了,我也不想你為難,隻想讓你幫我打聽打聽,你好歹算近水樓台,消息肯定比我靈通。”
靳釗言端起麵前的水杯喝水,心中暗自思忖,到底是什麽事,能讓她為難成這副模樣?
見他應允,莊茶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知道怎麽樣才能掛到心胸外科靳主任的號嗎?”
她話音剛落,靳釗言就又被白開水嗆了一下,他咳了半天才揚聲反問道:“靳主任?”
從她嘴裏聽到這三個字確實讓他很惶恐,他可沒有忘記,他們兩人認識了將近兩個月,他從來沒有向她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藏著掖著這麽長時間了,做賊一般,驟然聽到她提起自己,不怕才怪了!
“對啊!就是咱們手術室那個特別牛逼的靳主任啊!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的傳奇卻聽了不少,他可不是一般人,所有人都尊敬崇拜他,而且他的手簡直能起死回生,所有在別人看來已經沒有希望的患者在他手裏都能活過來,我真心崇拜他!”
這是靳釗言頭一次覺得別人這麽誇他,他的心裏竟然也會像是被熨鬥熨過一般,溫暖妥帖。
從前,但凡別人提起他的名字,每個人豔羨的不是他的特權就是他的身份地位,沒有人會真正關注他鑽研學術的精誠,也沒有人會關注他在把一個個生命垂危的患者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時,心底會有多麽高興!
他們隻會羨慕院長給了他多少特權,他的身份多高高在上,他的口袋有多鼓,沒有人會透過他居高臨下的身份去研究他的初衷。
然而,他也不能說什麽,否則,隻會被人說,他這是虛偽做作,假裝清高。
久而久之,他便開始厭惡,厭惡這樣不走心的誇讚,厭惡別人僅僅看到他的身份地位,所以,他幹脆給周圍人立了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所有人在他麵前不許提靳主任這三個字,當然,也不許刻意彰顯他這個身份的特權,隻需要把他當成普通的醫生就可以。
也許正是因為適應了別人的不理解,所以,當莊茶能夠說出這樣直擊他心靈的話時,他才會如此動容。
她是唯一一個拋棄了外在的光環,隻崇拜他個人的人。
思及此,他甚至偷偷慶幸,還好他喜歡的是她,因著她的理解,他會越來越喜歡她,直到無法自拔,可是,如果換成別人,他喜歡她,她卻不能真心理解他,那樣的感情想想都覺得實在辛苦。
見他表情變幻莫測地凝神思索,莊茶還以為他是為難了,趕緊擺擺手打消他的顧慮:“我知道你隻是靳主任的助手,找人家幫忙也不合適,我不求你給我找靳主任本人開後門,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問問,到底怎麽樣才能掛到靳主任的號?難道沒有關係的人就真的隻能買黃牛號了嗎?”
聽到她說黃牛號,靳釗言才回了神,不解地反問:“什麽黃牛號?”
“就是有人高價倒賣靳主任的號,我今天早上問了,一個號七千,他怎麽不去搶銀行!我左思右想,如果黃牛黨能弄到號的話,那說明還不是稀缺到一號難求,他能弄到號,那我也能弄到。”
黃牛黨倒賣號,這個靳釗言還真不知道,他的名氣在醫院裏打得很響,慕名前來看病的也特別多,但是在院長看來,他可是醫院好不容易請來的鎮院之寶,哪能跟別的醫生一樣。因此,在院長的安排下,他除了接急診外,每天就隻接三個手術的號。
開始的時候他還嚐試拒絕,和院長解釋了一下,說他不做手術的時候空閑時間還是很多的,就算他做不到給每個慕名前來的人都親自動手術,但是親自問診還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院長一聽,立馬不高興了,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可是咱們院的香餑餑,物以稀為貴,怎麽能和別人相比,那些普通醫生都看得了的病何必找你看,那麽做不就是浪費資源了嗎?
之後他便再沒有提這件事,他也算非傳統意義上的寄人籬下,多說無益,過分計較隻會惹人生厭。
他以為隻是簡單的掛號,卻不曾想到還有這麽多黑幕,連黃牛黨都出來了,他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扯扯嘴角,憋了一臉的哭笑不得。
“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你,我這周日有時間,你把病人帶過來就可以了。”
既然他的號難掛,那麽幹脆就不要走那個程序了,他本人就在這裏,何必多此一舉走那個彎路。
莊茶不是別人,值得他事必躬親。
“哈?帶給你看有毛用啊!他要是找你的話,我就不用費這麽大的勁兒了。”
桌上散落了幾顆蠶豆,莊茶一邊撿著豆子吃一邊吐槽,“要是別人的話還好,主要是托我辦事兒的人不是個善茬兒,我要是做不到讓他滿意,他保不齊會掘了我家祖墳。”
趁著對麵丫頭撿豆子吃的工夫,靳釗言趕緊掩下自己臉上的慌張,眨眨眼,把眼底不自然的神色斂了下去,換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出來。
還好她沒有注意到他微妙的表情變化,否則,他可一步出錯,滿盤皆輸了。
在她麵前,他是趙言,不是靳主任,他得時刻銘記在心,不能有一點疏忽。
待心緒平穩,他拿起手邊的筷子敲了敲她的指關節,板著臉嫌棄她:“好好盤子裏的不吃,幹嗎撿桌上的,多不幹淨!”
指關節一陣銳痛,莊茶條件反射似的收了手,鼓著腮幫子看他,手裏的豆子卻沒放下,“浪費食物多不好,更何況豆子是我掉的,我要是不吃幹淨,一會兒你朋友過來了還不得笑話我,我可不能給你丟臉。”
竟然這麽乖巧懂事,都懂得替他著想了,可真是難得!
思忖間,莊茶突然探手過來,把手裏的豆子順勢遞到他嘴邊,笑容甜甜地看著他,“嚐一嚐,他家的蠶豆也特別好吃,酥酥脆脆的。”
麵前就是她巴掌大的娃娃臉,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隻剛睡醒的貓,眼珠黑白分明,水汪汪一片,讓靳釗言瞬間失了神,心跳漏掉一拍。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張嘴接過她手上的蠶豆,因為無從下口,他幾乎是把她小小的指尖含在嘴裏才吃到了這顆豆子。
她指尖綿軟溫熱,比蠶豆的口感要好得多。
他驟然麵紅耳赤,背脊繃直,隻覺得口腔裏都是她的味道,唇齒留香。
“哈哈哈哈哈!上當了吧,你剛才吃的那顆豆子就是我從桌子上撿起來的!”
還沒等他回神,剛才曖昧旖旎的氣氛就被莊茶的笑聲給打破了,她笑得牙都露出來了,貝殼一般的牙齒之間就是剛才溫軟的小舌頭,粉粉嫩嫩一片。
靳釗言隻感覺熱氣又騰騰地上來,他端起麵前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涼茶下去,心底的燥熱才稍稍平複。
自從韓晟韜給他性啟蒙之後,他也稍微了解了一些相關知識,雖然還沒到韓少爺那般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也不像從前那樣呆傻了,起碼可以直視自己的生理欲望了。
他對莊茶有了最原始的性衝動,這是不爭的事實。
哪怕隻是她一個微笑,一個眼神,甚至小小的觸碰,他都會失控,他本不是自控能力這麽差的人,可在遇到她之後,坐懷不亂的自製力就全然崩塌了。
她暗裏一定是隻妖精,專是勾魂奪魄的。
對麵的人還在笑,眼尾的笑渦裏滿滿的戲謔,靳釗言定了定神,扯了一張紙巾,探手把她黏糊糊的手扯了過來,“手上都是調料,你就不覺得難受。”
他拉著莊茶的手,一根一根地擦拭著她的手指,表情專注,像是給薄胎上釉似的,反而是莊茶不好意思了,稍用力把手抽了回來,不自然地幹笑兩聲:“舔舔就好了,不用擦,多浪費紙!”
說罷,她還現場演示了一下,把手指伸進嘴裏舔了舔,雖然指尖早被他擦得幹幹淨淨了,但為了證明自己,她還是刻意砸巴了兩下嘴。
她自認為這樣的動作又傻又掉價,可看在靳釗言眼裏,卻帶了一股說不出的魅惑,她的眼神單純可愛,動作卻不經意間透著性感,他原本就不冷靜,她還三番五次地挑逗他,他是一個剛剛正視了自己生理欲望的成熟男人,哪能受得了她這樣的**。
他什麽時候變成這樣極色的人了?
都怪對麵那個小女人,她可是罪魁禍首!
“你真是髒死了,手上那麽多細菌你就往嘴裏塞,你上班給人家灌了腸,導了尿,擦了血,洗沒洗手啊,統統吃進肚子裏了!”
莊茶臉上表情石化住,肚子裏一陣翻滾,喉頭**,差點就吐出來。
雖然洗過手了,可他這麽一說,還是很惡心。
“趙言,你討不討厭,不說實話能死啊!”
杯子裏的橙汁被她當成了漱口水,她猛灌了一口,咕嚕咕嚕地漱了口,之後毫不客氣地把靳釗言的杯子拉過去,一張嘴,嘩啦啦吐進去,之後,得意地擦了擦嘴,“反正你也喝完了。”
靳釗言一臉絕望,他真是拿這個丫頭一點辦法都沒有。
兩人又小坐了一會兒,靳釗言就起身去結賬了,莊茶摸著肚子直挺挺地躺在椅子上,暗想,自己又占他便宜了。
廚房裏,係著圍裙煲湯的老板不懷好意地看著靳釗言,曖昧地問他:“來真的了?”
憑他對靳釗言的了解,這個人可是對異性敬而遠之的,不管多性感妖嬈的美女放在他身邊,他都能坐懷不亂,不僅對人家女孩子沒有半點該有的衝動,被挑逗得煩了還會吼人。
他也問過靳釗言,問他為什麽不願意接近女孩子,結果這人直接來了句,每天矯揉造作的,多煩,我哪有時間應付她們!
當時他就暗想著,靳釗言這廝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沒有嚐過女人的味道,女人對男人來說,最大的作用不僅僅是精神支持,更多的是生理支持。
欲望蓬勃時,一具香軟滑膩的嬌軀躺在懷裏,婉轉低吟著任你欺負,就算她平時再煩,到了這個境地,都不算什麽事兒了。
靳釗言這個禁欲的男人一直沒有參透這樣的道理,但今天看來,這人似乎有點開竅了,他可頭一次見靳釗言帶異性見朋友。
不用說,要麽是意義非凡,要麽就是他也準備嚐嚐女人的滋味了。
“嗯,認真的,不過還沒有告訴她,我想再等等,等她能接受我的時候再說出來。”
還沒接受?那意思說還沒上床?
“到幾壘了?牽手,擁抱,接吻,上床?那姑娘別看小臉清純,身材卻夠火辣,雖然胸前沒有波濤洶湧,但是那小腰那麽細,兩條腿又那麽長,上了床也足夠把人折騰得五迷三道的。”
老板色眯眯地開口,一雙眼睛還不住往外頭坐著的莊茶身上瞟,靳釗言低咳一聲,伸手把他的腦袋扳回來:“你就不能正經一點,怎麽什麽事情到了你嘴裏就換不出一句好話來!”
“切,我就不信了,這次你還能像對夏朵那樣跟柳下惠似的,你敢說你對人家姑娘沒一點非分之想?同樣是男人,雖然你還沒開過葷,但是該有的欲望還是有的,你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你自己。更何況,像你這種禁欲多年的人一旦有了欲望會更加不可收拾,到時候肯定比普通人還浪!”
靳釗言斂了眉眼不作聲,聽他說這種事情他雖然也有點不適應,可同為男人,自然也不會害羞,因此也沒有反駁,隻是眯著眼睛咬咬唇,心裏一陣躁動,“嗯,我也覺得,總之,和她在一起,我就不是很心平氣和。”
“那是自然,尤其是你這種沒有走腎之前就走了心的,欲望來得肯定會更洶湧,畢竟是自己喜歡的女人,要是能靈肉結合,身心合一,那絕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要我說,你就該找個機會把她騙上床,女人一旦把第一次給了一個男人,一般情況下會身心依賴,到時候,你也能少費點心。”
靳釗言皺眉,沒有說話。
對麵的人以為他是聽進去了,繼續誘導道:“而且,如果她是個雛兒的話,一旦你讓她嚐到了滋味,就算你不理她,她也會天天膩膩歪歪地纏著你,如果你技術好點的話,那她就更離不開你了,保證讓你夜夜笙歌。”
靳釗言依舊不語,半晌後才緩緩抬起頭,眉宇間俱是淺淡的笑意:“你知道你為什麽至今都沒有遇到真心喜歡你的人嗎?”
那老板把手裏正擇的菜放下,順勢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認真地問道:“為什麽?”
“就是因為你隻管身體上的舒爽,從來沒有真心地去喜歡過一個女孩子。所以,這是你的報應,你活該!”
真心喜歡,是不會舍得欺負她的,哪怕欲望再洶湧,哪怕心底再躁動,可依舊舍不得動她,尊重她的身體,才能尊重這份喜歡她的心意。
看著靳釗言麵不改色地譏諷自己,那老板頓時奓了毛,伸手扯了靳釗言的領子,咬牙切齒道:“你得意個什麽勁兒,說了半天還不是你一廂情願,你怎麽知道人家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和別人上過床,說不定,她早就不是處女了,你還巴巴地護著人家的身體!自作多情!”
他話音剛落,靳釗言的臉色就沉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了一貫的淡然,他把領口的手扯下去,淡定地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襟,麵無表情地說道:“她怎麽可能是那種女孩,你以為我的品位和你一樣嗎?不管別人嚐過的,沒嚐過的,你都來者不拒。我,寧缺毋濫。”
說完,他把幾疊鈔票放在收銀台上,轉身就走,身後的人終於忍不住,火冒三丈地咆哮:“靳釗言,你他媽的還算不算人,老子還是不是你兄弟!說話怎麽跟放刀子似的,哪兒痛戳哪兒!”
聽到廚房的吵鬧聲,莊茶起身溜達過去想瞄一眼,剛走幾步,靳釗言就出來了,他一把扯了她的手腕往回走,語氣很是漫不經心,“沒事,他就是個炮仗性子,一點就著。”
雖然莊茶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覺得那個老板總結得還挺到位的,像靳釗言這樣情商低的人說話可不就是放冷刀子,有時候真是不給人留一點情麵,她深有體會,對那老板深表同情。
一餐飯吃下來,天已徹底黑了,莊茶看了看手表,已經九點了,雖然不太遲,可也差不多到回家的時間了。
靳釗言側頭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有點遲了,你有沒有和你媽媽打招呼?”
“沒關係,現在也不遲。”
莊媽媽一般情況下是不擔心她的,因為她從小就是家人放養的,基本的自保能力還是有的,所以,隻要不是太遲,莊媽媽都不會過問。
加上在手術室實習,經常要加班,莊媽媽也已經習慣了,問都懶得問。
“嗯,我送你回去。”
從菜館到她家大概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靳釗言雖然著急送她回去,可開車的時候還是一絲不苟地遵守交通規則,哪怕是沒有監控的街頭,他也總是一絲不苟地停下來等紅燈。
看著空無一車的街道上隻有他們兩人坐在車裏傻傻地等著紅燈,莊茶特別想不厚道地說一句,老大,要不走吧,車沒一輛,監控沒一個,等紅燈給誰看呢!
可話到嘴邊,她還是不敢說,靳釗言這個人素來嚴謹,這是他為人處世的態度,也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她不能用自己扭曲的三觀去影響他,還是乖乖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好了。
有時候,她總是忍不住好奇,她很想知道,像他這種一直都這麽嚴謹,不管什麽時候都把自己繃得緊緊的,不允許自己有一絲出格,時時刻刻處於極度理智情況下的人,到底什麽才可以讓他方寸大亂呢?
嗬嗬,當然,她拿黃段子調戲他的情況除外。
送她到樓下後,靳釗言也沒有多說什麽,囑咐了她一句快點上樓早點睡覺就準備開車離開,莊茶過意不去,清清嗓子,主動請纓:“你路上小心,一會兒我給你打電話。”
原本她想著讓靳釗言回去給她打的,但是轉念一想,這樣不太合適,她理虧,還是態度誠懇點比較好,這個大爺她可惹不起。
靳釗言不作聲,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腳蹬油門,車子跟離弦的箭似的滑進沉沉的夜色裏。
莊茶被汽車尾氣噴了一臉,回身之後才抹了把臉,腹誹道,還真是個傲嬌的家夥。
開門回家,家裏除了季鐸這個小外人外,竟然還有不速之客。
莊茶倚在門邊,看著喧賓奪主,理直氣壯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季臣剛,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變得淺淡,最後凝結成冰。
明明是她的家,卻又不像她的家。
這麽看著,他們倒更像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她,成了那個多餘的外人。
“喲,小茶回來了,快進來坐!”
季臣剛見她冷著臉站在門口,倒是挺熱情地招呼,他身邊那個小胖子也蹬著小短腿跑過來,莊媽媽沒什麽異樣的表情,仿佛很適應這樣的闔家歡樂。
那些年季臣剛帶給他們的傷痛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那些傷痛淺淡得像是一陣煙,呼一口氣,就全散了。
季臣剛以為他浪子回頭,那麽,她們就該感恩戴德地恭迎他的光榮回歸,媽媽是那麽做的,可她不會。
她不是聖母,做不到以德報怨,她隻知道,你進一尺,我便還你一丈,季臣剛拋棄她們母子倆之前說的話她依舊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他一刀一刀刻在她心口上的,她至死難忘。
從他開口說她不是他女兒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既然不能愛,那麽,就恨他一輩子。
幼稚也好,心胸狹隘也好,她做不到像媽媽那樣,可以義無反顧地原諒他。
她依舊不動,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還是再去找白小月蹭一晚,正思忖著,媽媽突然從沙發上起身,走過來扯了扯她的手腕,麵色嚴厲地質問她:“對了,剛才送你回來的人是誰?還是上一次那個人?”
哦,對,忘記讓靳釗言開到巷子口了,停在樓下媽媽肯定又看到了。
她想說,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總歸是一個朋友,隻是送她回家,能有什麽大礙,不是每個接近她的男人都對她有所圖,她還沒到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地步。
正要開口,一旁的季臣剛突然插了一嘴:“小茶談男朋友了?”
這下她徹底不想說話了,雙手抱臂靠在門框上,把重心移到一條腿上,直挺挺地站著,一言不發。
看她這副消極抵抗的態度,莊媽媽更火了,嗓門不自覺地抬高:“我上次是不是告訴過你,如果不是你的男朋友的話,就不要隨便占人家的便宜,現在這個社會你以為有那麽多的好心人呢?人家要不是對你有所圖,哪會這麽好心!”
就算所有人可能對她有所圖,但靳釗言絕對不會,迄今為止,隻有她拜托過他幫忙,他從來沒有麻煩過她一次,要說提防,也應該是靳釗言的媽媽提防她才對。
別讓她把人家兒子帶壞了。
要是季臣剛不在場的話,她絕對會嬉皮笑臉地和媽媽解釋,說靳釗言隻是她的好朋友,可他好巧不巧在場,那她也懶得言語。
畢竟當著一個外人的麵,多說無益。
“你別生氣,小茶長大了,自己有分寸,你不要管得這麽嚴,咱們老了,觀念跟不上了,不能拿咱們那一套要求孩子!”
還沒等她說什麽,季臣剛就接了話,被他這麽一說,莊媽媽更不高興了,直接板著臉訓斥,雖然是看著季臣剛,話卻是說給莊茶聽的。
“這和年代有什麽關係,咱們那個年代女孩子要自重,這個年代就不用了嗎?天天和來路不明的男人搞在一起算怎麽回事?那些吃虧上當的女孩子,還不都是因為不聽老人言,自己不自重才成那樣的嗎?再說了,一天到晚不在家,不是值班就是加班,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老了,想怎麽糊弄怎麽糊弄!”
“你別這麽說,孩子有自己的分寸,這麽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還能分不清是非嗎?”
“不是分清分不清的問題,我就是在教育她,女孩子要自重,不要占不該占的便宜,人家是有錢人,自然不需要你回報錢,那你除了錢以外還能剩什麽?人家還不是圖你是個年輕小姑娘!”
“孩子她媽,你別這麽說,哪有那麽嚴重,小茶又不是那種姑娘!”
他們兩人跟說相聲似的你來我往,一個扮紅臉,一個唱白臉,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莊茶心底越來越涼,原本還有些冤枉,想要爭辯一下,現在卻完全沒有那個心思,隻想著趕快離開。
隻要季臣剛在,這個家就不得安寧,他總能無事生非,挑撥離間,就連媽媽也受了他的蠱惑,由中立的態度變成了偏袒他的一方。
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哪天媽媽把她踢出家門,收了季鐸當自己的孩子她也不覺得稀奇。
“說完了嗎?”
季臣剛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莊媽媽原諒她這個不自尊自愛的孩子,勸她不要生氣。
一看她這副漫不經心的態度,莊媽媽更來氣了,下意識地就衝她抬了巴掌,但是揮到半途,還是放了下來,改成重重地在她肩膀上掐了一下,嘴裏罵著,“你怎麽越長大越不讓我省心!”
不得不承認,季臣剛這個人還不是一般的能耐,和媽媽重逢了不過幾個月,就已經讓媽媽把仇恨消弭得丁點兒不剩,還成功地挑撥了她們母女倆的關係。
這麽多年來,媽媽幾乎沒有批評過她,一來是可憐她失去了父親,二來是她一直很乖,但是現在,在媽媽眼裏,她卻成了一個不自尊自愛的壞孩子。
嗬,多虧了她那個失而複得的父親。
“說完了的話我就走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是不是消氣了?”
“大晚上你自己家床塌了嗎,不能在家睡!”
莊媽媽難得發一次火,自然沒那麽容易消下去,見她依舊執迷不悟,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又在她胳膊上擰了一下。
莊茶吃痛,咧著嘴叫出聲,可任憑她擰著,態度沒有半分見軟,待媽媽鬆手,她伸手揉了揉胳膊,心中暗想,肯定青了一片了。
“我先走了,你知道的,我如果留下來的話肯定會和季臣剛吵起來的,我明天還要上早班,沒那麽多時間浪費。”
“你往哪裏走?大半夜的去哪兒!你倒學會夜不歸宿了!”
莊媽媽一聲吼得比一聲大,在廚房門口躲著的季鐸被嚇哭,小心翼翼地跑過來揪著莊媽媽的衣角,聲音軟軟地說著:“幹媽,你不要罵姐姐。”
多好,她的“親弟弟”都懂得護著她了。
她蹲下身,摸了摸季鐸軟乎乎的小臉,替他擦了眼淚,“好了,你看,爸爸媽媽都在,加上你,正正好好一家人,不多不少。”
直起身,她把被媽媽扯到地上的包撿起來,淺淺地笑著:“我自然有去處,送我回來的男人既然能讓我上他的車,自然能讓我上他的床,畢竟人家有所圖,有來有往才好繼續相處。”
說完,她也不管媽媽的火冒三丈和季臣剛裝模作樣的勸解,轉身把門一拍,瀟灑地離開。
關上門後還是能隱約聽到裏頭的對話聲,莊茶無心計較他們在說什麽,在門口發了會兒呆。
樓道裏黑漆漆的,她抬腳狠狠地跺了一腳,昏黃的白熾燈才顫顫巍巍地亮了,她沒再猶豫,抬腳噔噔噔下樓。
出了樓門,她才忽然想起,她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沒帶錢包,她想著也沒什麽要用錢的地方,就隻拿了公交卡出門了。
現在可好,手裏隻有一張公交卡有什麽用,這個時間哪裏還有公交。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這個小區比較偏僻,因為遠離鬧市,所以大家基本上沒有夜生活,各家各戶都早早回家睡覺了,街道上除了偶爾疾馳而過的出租車外,要車沒車,要人沒人。
還好路燈還亮著,陳舊昏黃的幾盞燈,模模糊糊投下一小塊光亮,莊茶看著自己腳邊黑漆漆的影子,心中一陣陣淒涼。
說不難過是假的,卻哭不出來了,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了,還是因為物極必反,總之,她心裏難過得厲害,眼眶裏卻沒有一滴淚。
要是平常的話,她一定會把季臣剛罵個狗血淋頭,管它什麽尊老愛幼,孝敬父母,他拋棄了她們母子領了小三兒風流快活,他就是個罪人,哪有資格讓別人給他麵子。
可今天不同,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結果很明確,連媽媽也被季臣剛收買了,隻剩她一個人,孤立無援,就算罵起來,也沒了底氣,沒了媽媽護著她,季臣剛隻會當她是小孩子任性。
現在已是初秋,夜風有點涼颼颼的,莊茶漫無目的地沿著路燈踱步,心底的冰涼一層層滲透出來,在皮膚上蔓延開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晚上在大街上溜達也不太合適,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向白小月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