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上路,莊茶全然沒有注意到靳釗言的情緒變化,和葉謙群聊得格外起勁,時不時仰天長笑幾聲,車子裏回**著她豪放不羈的笑聲。

而一旁開車的靳釗言,臉早就沉得和鍋底一般的顏色了,他死死地盯著路況,努力不去看她的表情,不去想那個能讓她如此開心的人是誰,雙手死死地扣著方向盤,拚命安慰自己,興許隻是個可以插科打諢的朋友而已。

可是,哪個朋友可以如此毫無顧忌地開她玩笑?

像他這種級別的朋友怎麽可能和她開那種玩笑,他哄她都來不及!

這麽一想,心裏更不爽了,看著前頭磨磨蹭蹭死活挪不動道的女司機也是滿滿的火,他眉頭皺得越來越深,滿臉寫著不高興,伸手解了扣子後,抬手狠狠地拍了拍喇叭。

前頭的女司機依舊無動於衷,身旁的莊茶卻被嚇了一跳,整個身子都蹦了一下,緩過神之後才咂咂嘴抱怨:“你要嚇死個人啊!突然拍喇叭做什麽!”

說完她也沒有看靳釗言的表情,繼續捧著手機和葉謙群聊天去了,他好不容易給自己打個電話,得狠狠地浪費他的話費。

被她這麽一吼,靳釗言更生氣了,薄唇緊抿,周身散發著不可言說的低氣壓,他心中暗想,打電話的人對她來說肯定不一般,否則她一定不會笑得這麽開心,眼底一點疏離客套都沒有,不像跟他,什麽時候這麽肆無忌憚地開過玩笑!

這麽想著,他又想到了最壞的可能,那就是對方很可能是她的男朋友,她可從來沒有說過她是單身。

正想著,前頭的車又走不動了,靳釗言搖下窗戶,手肘撐在車門上,探頭看了看前頭的路況,前麵起碼堵車堵了二百米,看著密密麻麻的車輛,聽著莊茶略帶撒嬌的聲音,他隻覺得呼吸不暢,一言不發地開門下車。

等靳釗言下車後,莊茶才反應過來,腦袋一伸瞅了一眼,喲嗬,原來是堵車了!

她看了看車外的人,他斜靠在車門上,眉眼低垂,臉上木木的,陰沉著一張臉,很是不高興,他手裏夾著一支煙,可也隻是在手裏把玩,並不抽,他身子頎長,比例又極好,往車門上一靠,觸目全是大長腿,加上英俊精致的容顏,在這樣的公眾場合,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果然,他出去沒一會兒,就有女生過去搭訕了,是他們平行車道上的一個女車主,穿得很是**,胸前簡直呼之欲出,她扭腰擺臀地蹭到靳釗言跟前,烈焰紅唇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麽,可看她表情嬌羞,應該是在向靳釗言求助。

莊茶原本以為,就靳釗言這樣單純的白紙一般的幹淨男人是不會願意搭理這樣**的女人的,但沒想到,那女人剛說完,他就垂頭開始回應了,她聽不清他說什麽,卻能看見他極其認真的表情,還時不時地配上肢體動作。

那女人一臉嬌羞地看著他,同為女人,莊茶自然知道這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哪裏是問話,根本就是騙色去了!

趙言你這個豬腦子!為什麽要低頭和她說話,你那麽高,一低頭不正好掉溝裏了嗎!你不是和女生說話還臉紅呢嗎,怎麽能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看人家的波濤洶湧啊!做人能不能有點原則啊!

“喂喂喂,小茶,在嗎?怎麽不說話了?信號不好?”

葉謙群在那頭哇啦哇啦地吼,莊茶直接來了句:“現在有正事,不和你嘮了!”

她掛了電話沒多久,靳釗言就上車了,他依舊板著臉不看莊茶,左手撐在車門上抵著額頭,右手有節律地輕輕叩著方向盤。

莊茶隻當他是堵車堵得煩躁了,全然沒注意,虎視眈眈地凝視著他,“剛才那個女人和你說什麽了?怎麽說了那麽長時間!”

眼珠子都快掉到胸上,她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扒了就地正法了,你這麽單純的人怎麽能受到這樣的褻瀆!作為唯一可以褻瀆你的人,我有權利維護你!

“沒說什麽,問了問路而已。”

靳釗言的表情漫不經心,言語間透著一股愛搭不理的敷衍勁,眼睛看著路況,莊茶怒火中燒,直接發飆:“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個女人的眼神很不單純啊?不管是言談舉止還是穿著打扮都不像是好人,你不要被她騙了!”

“人家隻是問路而已,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靳釗言還在生氣,氣她和另一個男人那麽親密,因此,說話也帶著賭氣的成分,憑什麽她可以和別的男人那麽親密,他就不可以!

“這有什麽可問的!康莊大道隻此一條,她難不成還能走岔了?更何況……”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靳釗言冷冷地截了話頭,“關你什麽事?我和誰說話,和誰相處,跟你有關係嗎?不管她對我存的什麽心思,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或者我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這些,和你有什麽關係?”

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感受,就不要在我麵前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不要這麽堂而皇之地讓我不高興,我已經生氣了這麽長時間了,你竟然一丁點都沒有察覺到,我都怒火中燒到恨不得把那個男人揪出來揍了,你還能這麽雲淡風輕地和我開玩笑。

我怎麽能不生氣!

他話音剛落,莊茶就愣在了原地,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凝結,最後變成難堪,他尖刻的話語讓她下不來台,囁嚅半天,她隻好道歉:“對不起。”

是我逾矩了,以為自己和你關係足夠好,以為自己對你來說已經是比較重要的人了,以為,自己和你已經很親近了。

原來,依舊是我自作多情了。

“沒關係。”

靳釗言還在生氣莊茶的遲鈍,沒有找到他生悶氣的原因,因此,並沒有及時看出她臉上的落寞。

前頭的車水馬龍漸漸開始動了,靳釗言繼續開車上路,兩人各懷心思,一路上,竟然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到了靳釗言家樓下,靳釗言才開口道:“好了,下車吧。”

“嗯。”莊茶沒有多說,解了安全帶後下了車。

下車之後,靳釗言並沒有著急去搬書,而是先快步開門進屋,他匆忙地換了拖鞋,門都沒來得及關,趕緊跑去雜物櫃找拖鞋。

他家裏隻有自己的鞋子,一般他是不會邀請別人來家裏做客的,所以從來不會備客人穿的拖鞋,頂多在門口扔一盒鞋套,就連夏朵不請自來,也都自覺地帶著拖鞋。

可莊茶不是別人,不是需要自帶拖鞋或者是穿鞋套的關係,所以他急急忙忙地從櫃子裏找了一雙嶄新的白色拖鞋,想著以後這雙就當她的專用拖鞋吧!

等他找到拖鞋跑到玄關後,卻見門口已經擺了兩個書箱子,他愣了一下,有點不明所以。

不一會兒,莊茶又過來了,懷裏抱著一個箱子,她額角有些汗濕,呼吸也變得急促,看著就很費勁,靳釗言一著急,直接穿著拖鞋衝出來,伸手就要接她懷裏的箱子。

“你這麽著急做什麽,我一會兒搬就好了,你趕緊換鞋進去坐會兒吧!”

莊茶躲開了他的手,若無其事地說了句:“沒事,我來吧,反正我今天是來幫忙的。”

她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想著,畢竟欠了人家人情,就算僅靠搬幾本書是還不清的,可總得有所表示,畢竟他們倆又不是可以不計較的關係。

“真的不用,一會兒我自己搬吧!你想喝什麽,我家裏隻有礦泉水,茶和咖啡,你喜歡喝咖啡嗎?”

被他強行搶走了懷裏的箱子,莊茶也不準備矯情地搶回來,她甩了甩胳膊,幹脆利落地拒絕:“我就不進去了,一會兒還有事,先走了。你看看箱子沒問題吧,應該沒有磕破的地方,我搬得挺小心的。”

“不是箱子的問題。”靳釗言一時著急,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挽留她,鋪墊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能和她多親近一會兒,如果這個時候讓她走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她可能僅僅覺得他的邀請是所有朋友之間都可以進行的最普通的做客邀請,卻不知道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卻是意義非凡,這是他第一次願意主動邀請別人去他的私人空間,也是第一次,真心想要她融入他的世界。

“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

見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挽留的話,莊茶心中暗想,大約也隻是客套一下,自己要是再沒點眼力見兒就太不合適了,因此,明確地拒絕之後,就準備掉頭離開。

隻是,轉身之後,還沒來得及抬腳,手腕就被扯住了,莊茶愣了一下,心中莫名的憤懣和鬱結因為他掌心的溫度竟然奇跡般地消融,暗自感歎自己真是太小題大做了,他們兩人原本就隻是普通關係,又何必和他斤斤計較這麽多,到頭來還不是庸人自擾。

這麽想著,她也不那麽委屈了,索性轉了頭問他:“怎麽了?”

靳釗言答:“進去坐一會兒可以嗎?”

莊茶正猶豫著,包裏的手機就開始鈴聲大作,兩人之間的溫馨氣氛被打斷,她隻好幹笑兩聲,掙脫了他的手,先去翻找自己的手機。

電話又是葉謙群打來的,他沒有廢話,開門見山道:“妞兒,出來陪爺吃飯!”

“……”莊茶嘴角抽搐,特別想問候他大爺,她今兒光是午飯都吃了兩頓了,肚子還哪有富餘去吃第三頓,“你大爺,我今天……”

她正準備說,我今天已經吃了兩頓午飯了,就不陪你去了,可一抬頭,正看見依舊凝視著她的靳釗言,話頭一轉,幹脆來了句:“我今天剛想找你來著,咱倆還沒來得及好好聚聚呢!嗯嗯……好嘞,就在老地方見吧!”

她一邊胡亂地應承著葉謙群,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靳釗言,當看到他眼底期待的眼神漸漸晦暗下去時,心底還是隱隱覺得對不起他。

可她能有什麽辦法,就是因為他們兩人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才會讓她產生了不該有的幻覺,才會讓她一次又一次自以為是,與其不明不白地拉扯著,還不如退到最適合的距離和他相處,是自保,也是在保護他。

“你是不是和別人有約?要馬上走嗎?”

靳釗言的眼底晦暗一片,難掩失望地看著她,像是個已經買好了零食,卻不能去春遊的孩子一般,明明已經很委屈了,可還在希冀她能有不同的答案。

莊茶心意已決,不想這麽不尷不尬地接受他的邀請,畢竟,她和他還不是可以自在聊天,互相串門的關係。

“嗯,馬上就走了,今天真的很謝謝你,什麽時候夏朵有空的話,就麻煩她幫我看看病人吧!”

“……嗯。”

靳釗言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不舍得讓她走,可囁嚅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剛才打電話的應該還是那個人吧,她和那個人的關係一定比跟他好,他哪有理由讓她爽約陪自己。

雖然心裏無比失望,可又無可奈何,靳釗言歎了口氣,試探地問道:“需要我送你過去嗎?”

“沒事兒,不太遠,我打車過去就可以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

“嗯,再見!”

看著她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等到徹底看不見之後,靳釗言才悶悶不樂地搬起腳邊的書箱子,一點點地挪回屋子裏。

把箱子全部扔到客廳後,他把自己摔進沙發裏,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沒有一點想要收拾的欲望,在沙發上貓了半天,心底憋悶得不行,隻好起身,扯著領口往廚房去。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累和餓,每時每刻都是精力滿滿的,她剛一走,他整個人就癱了,肚子餓得咕咕叫,胳膊酸疼,哪兒都不舒服。

他就是隻吸食她精力的老妖怪,一旦離開了她,妖力消散,肉體就癱瘓了。

晃悠到廚房,打開冰箱之後,他很悲涼地發現,冰箱裏除了雞蛋以外,沒有任何食材,他長歎一口氣,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還真是禍不單行。

最後,在排除了做雞蛋麵和煎蛋的可能性後,他還是選擇了最保守的方案,直接做白水煮蛋。

吃了幾顆雞蛋,收拾了廚房之後,靳釗言無聊地發了會兒呆,還是決定先上樓休息一會兒,莊茶不在他身邊,他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來。

而另一邊,等莊茶風風火火地趕到學校門口的串串香店時,葉謙群已經點了一桌子串兒在候著她了。

這個家夥最了解她,知道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總是能恰到好處地迎合她刁鑽的胃口,真是體貼得人神共憤。

她隨手抓了隻鹽漬海帶塞嘴裏,邊嚼邊問他:“叫我出來不單純是請我吃飯吧?”

“嘖嘖嘖!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這副死德行,你能不能有點女孩子的樣兒,瞅瞅你那吃相!哪個男人敢要你!”

“對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明白了下麵這兩句話,人生就會起碼少百分之六十的麻煩。”莊茶拿了串丸子擼進嘴裏,答非所問道。

葉謙群不知道她又作的什麽妖,很配合地問了句:“哪兩句啊?”

“一句是,關你屁事!一句是,關我屁事!”

她話音剛落,葉謙群就知道自己上套了,合著這丫頭是拐著彎兒罵人呢!

“我說,莊茶你個孫子!大爺我好心好意請你吃飯,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什麽叫關我屁事,大爺我從小到大關的你的屁事兒還少嗎!”

“行行行,大爺你贏了,別吵吵行不行!邊上還有孩子們看著呢,你是大人了,得以身作則,別動不動就飆髒話!”

“以身作你妹的則!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吃著爺的串兒,還要罵爺,沒心沒肺的崽子!”

這廝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她今天心情不好,好不容易想傷春悲秋,營造點小傷感的氛圍,這廝還沒點眼力見兒,非逼得她現原形!

“葉謙群你個賤人!你夠了!你以為老娘不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你要不是有求於我,能這麽好心地請我出來吃飯嗎?還在這兒裝聖母,如果有種,你今兒就別說實話!”

莊茶被葉謙群激怒,嗓門登時有點大,這是他們高中母校門口的一家小店,店裏都是些學生,大約沒見過她這麽潑辣的女人,好些小姑娘,小後生都看著她怒發衝冠的模樣嘖嘖出聲。

意識到自己的公眾形象受損,莊茶終於收斂了一些,擼了串雞胗進嘴裏,換了文明用語問他:“說吧,有什麽事兒需要我幫忙嗎?”

“你在那個特級醫院實習是吧?”

“嗯,你才知道?我都實習快一個月了。”

“第一個科室是手術室?”

“嗯,我在普外組。”

“哦,那你認識心胸外科的靳主任嗎?”

一聽這個,莊茶虎軀一震,瞪大眼睛斜視他,一臉不可置信:“你丫的不會是讓我給你找靳主任幫忙吧?”

被揭穿的葉謙群也不尷尬,順坡下驢:“嗯,是有點小忙,不過也……”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莊茶已經開始尖叫了,“老大!你開什麽玩笑!你不知道靳主任是什麽級別的人物嗎?那可是連院長都得哄著的人,你不知道他在醫院就是個大寫的VIP嗎?就我這種小嘍囉連句話都不敢跟人家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人家長什麽樣!你讓我怎麽幫你忙!”

等她劈裏啪啦地把話說完後,葉謙群才慢悠悠地解釋:“妞兒你能不能別激動!聽別人把話說完了好不好!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掛個靳主任的號,我舅舅心髒不太好,前年做的搭橋手術,今年得換支架了,可他有心梗,手術風險比較大,我舅媽也擔不起這個風險,就想著能找一下靳主任,平平安安地把這個支架換了。”

莊茶眉頭剛皺起,葉謙群就知道她想說什麽,趕緊補充道:“我舅媽現在陪我舅舅住院呢,那兒一刻都離不開人,我表弟高三,更沒時間,我也得朝九晚五的地上班,沒辦法排隊掛號。當然,靳主任的號難掛是人盡皆知的,我也不為難你讓你去掛,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打聽打聽,靳主任的號什麽時候發,大概有幾個,什麽時間去排隊比較有優勢,你替我問好了,我再找人去掛號。你看怎麽樣?”

從小到大都是她求葉謙群幫忙的份兒,他雖然嘴上厲害,卻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隻要他力所能及的事兒,就從來沒有給她辦不成的。

他鮮少找她幫忙,看來這次的事兒是真的棘手了,做人就應該知恩圖報,雖然她也不確定自己的情報靠不靠譜,可總歸是待在醫院的,消息指定比外頭的人靈通。

這麽想著,莊茶就一口答應下來,“嗯,好,最近我幫你留意著點。”

“嗯,拜托你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盡力而為就行,不要讓自己為難。”

“這有什麽好為難的,就是打聽消息而已,我盡快幫你問。”

其實,在葉謙群說出要掛靳主任的號時,莊茶立刻想到的並不是自己如何幫他這個忙,反而是在思考該怎麽委婉地把這件事情拜托給靳釗言。

這種幾乎是潛意識的想法是極其恐怖的,因為光憑這個念頭就可以看出她對靳釗言有多依賴了,雖然她和他還不是可以互相依賴的關係,可是,因為他潤物細無聲的照顧,她已經進了套了。

她很少有這樣依賴人的時候,一般情況她都比較獨立,加上比較漢子型的性格,因此,大多數時候她寧願選擇自力更生,也不會像那些小女生一樣,向男生撒嬌求助。

但是,在和靳釗言相處後,她不自覺地變得懶散,有事情總喜歡向他求助,並不是她性格突變,而是靳釗言給人的安全感實在是太過強烈,隻要是她說出來的事情,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事情辦得完美妥帖。

不會刻意炫耀求表揚,但是每次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有的時候,甚至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就已經察覺到了,比如說上次,她在手術室穿的拖鞋突然壞了,鞋底張了嘴,她隻是覺得不太舒服,可因為手術太忙,跑來跑去的也就忘在腦後了。

等忙完去吃飯的路上,正好就碰見了靳釗言,他二話不說,從兜裏掏出一條膠布,蹲在她跟前,三兩下就把她的鞋子綁了一圈,末了才抬頭看她:“先湊合一下,下了班一定要找保潔阿姨換新的。”

她當時被驚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他是怎麽注意到的,也不知道他兜裏的膠布準備了多長時間,隻知道,心底突然溢出一股暖流,讓她感動得不知所措。

難怪小女生都喜歡被男生關心照顧,原來被照顧,是如此的溫暖。

當然,言歸正傳,當下擺在她麵前的一個重要的問題是,靳釗言並不是很把她當好朋友看,總是忽冷忽熱的,暖的時候能把人感動哭,冷的時候又一句話把兩人的關係打回解放前。

她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倆的關係才是穩定的,才是適合她開口求幫助的時候。

不過腹誹歸腹誹,攤上她這麽一個隻知道各種求幫忙,卻幫不上人家一點兒忙的廢柴朋友,確實也沒有太珍視的必要。

回顧她和靳釗言相處的時間,她很驚訝地發現,她讓靳釗言幫的大大小小的忙不計其數,光是蹭飯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但是反觀她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什麽,在這段剛剛升溫的友情裏,她一直是那個索取者,從來都沒付出過。

這麽想來,嘖嘖嘖,靳釗言能忍她這麽久著實不容易了。

加上他今天一臉嫌棄地和自己說的話,大概再去找他幫忙的話,他就會覺得她煩了,到時候兩人的關係豈不是更尷尬。

越想心越涼,莊茶懊惱地捶捶自己的腦袋,悔不當初地想著,早知道就不滿口答應下來了,她自己的事情還沒有拎清楚,就顛顛地攬別人的事兒,真是閑得富餘。

可既然已經答應了葉謙群,也不太好意思現在回絕,她長歎一口氣,隻能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

另一頭,靳釗言剛上樓躺了一會兒,醫院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接起,是院長的電話,說是骨科有個急會診,想讓他幫忙看一看。

“釗言,你不用過來了,咱們在電腦上聊就可以了。”

原本院長的意思是這個並不是急危重症的患者,和靳釗言聯合會診隻是為了少走一些彎路,因此視頻會議就足夠了,不想讓他休息的時候還要特意過來一趟。

哪知靳釗言一聽,立刻一口回絕了:“不行,我過去吧!視頻上怎麽解釋病情,我得看看患者才行。”

“釗言,沒事兒,你不用過來,我在這裏給你解釋一下就好。”

“沒關係,我過去就行。”

說完,靳釗言也不理會院長的說辭,掛了電話,拎了外套和鑰匙就換鞋出門,連一分鍾都沒有耽擱。

一來,他是害怕因為視頻裏無法查看病人的情況而延誤了患者的病情,二來,是因為待在家裏實在太過無聊,他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麽讓自己忙起來。

開車十多分鍾就到了醫院,靳釗言換了刷手衣進了手術間,院長和夏朵都在,還有一個心胸外科的主任,手術已經開台,正在做股骨頭的切開複位內固定術。

見靳釗言進來,夏朵開始描述患者情況:“患者是下午三點由急診入院的,在急診做了應急的清創縫合,患者為多發傷,分別為股骨頸螺旋性骨折和胸骨柄下段骨折,股骨頭部分沒有大礙,手術已經快完了,最重要的胸骨柄處的骨折,CT顯示骨折端並沒有刺入肺組織或者是心包組織。可是,在上台之後,患者血壓突然降低,緊急做了造影後發現胸腔大麵積隱性出血,壓迫了肺組織,找不到出血點,立刻行胸腔閉式引流後,引流液呈暗紅色血性,引流了大概500毫升後依舊沒有恢複胸腔負壓,肺不張也沒有緩解……”

夏朵說到這兒,突然被心胸外科的另一個主任打斷,他指了指牆上的片子嗬斥夏朵:“你一個骨科大夫知道什麽!剛剛引流之後肺功能明明恢複了不少,血氧已經上到了百分之九十,什麽叫肺不張沒有緩解?不知道就不要胡說!”

這個韓主任夏朵早有耳聞,他是個極其自以為是、剛愎自用的人,從來不接受別人的意見,哪怕一條道走到黑都絕對不聽別人的勸阻,目中無人得令人生厭。

可即便這樣,她依舊不能怎麽樣,畢竟術業有專攻,對於心外,她了解得不多,除了一些淺薄的專業知識外,其他的更深層次的問題她確實不知道如何解答。

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是肚子裏的這口氣怎麽咽得下去,說到底他們都是同事,就算他因為主任的身份優越感倍增,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把她批評得一無是處,怎麽說都太過分。

她委屈得很,可手術台上不是使小性子的地方,她斂了神色,指揮一旁的助手取鋼釘進行內固定,垂頭沒有說話。

一旁的韓主任還在憤憤不平地抱怨,靳釗言看完片子之後才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像你自己說的,是剛才,剛才是什麽時候?一個小時前?十分鍾前還是一分鍾前?患者的病情本來就是動態性的,韓主任怎麽能憑某一個時刻的數據就下結論呢?興許就是在那剛才之後的一秒鍾患者胸腔的出血點就又出血了呢?肺部又繼續不張了,這也是有可能的,對吧?”

靳釗言說話的時候不卑不亢,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沉穩篤定娓娓道來,沒有一絲斥責諷刺的意味,雖然話說得嚴厲,卻不給人一點壓力,他的表情真誠,讓人不自覺地去信服接受。

雖然夏朵知道他就是這麽嚴謹的不允許有一點瑕疵的工作態度,並且一旦開始工作,他就會一切以工作為重,絕對不摻雜任何個人情感,可看到韓主任被說得啞口無言時,她還是隱隱興奮,他終於替她出了這口惡氣。

從韓主任那張自以為是,一天天拽得二五八萬的臉上看到了尷尬,還真是大快人心!

“現在當務之急是快速引流出胸腔積液,肺複張之後立刻進行開胸探查。”

“嗯,好。”

兩人達成共識後,便迅速忙碌起來,靳釗言穿了手術服上台,韓主任下台負責看片子,夏朵把傷口縫合的收尾工作交給助手,轉過身來協助靳釗言手術。

切皮,開胸,固定,他們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幾乎不需要靳釗言開口,夏朵就知道他需要什麽,及時幹淨利落地傳遞給他,兩人默契的配合為手術節省了不少時間,等開了胸之後,靳釗言便招呼韓主任一起來看。

“韓主任你看這裏,之所以CT上顯示骨折斷端沒有傷到實質髒器,就是因為骨折端正好卡到了肺門之間,雖然這樣的情況看起來是沒有大礙的,其實,尖銳的骨折端已經把入肺門的小動脈刺破了,要是刺破的是大動脈的話,胸腔壓力驟增,壓迫心髒和肺組織,病人很快就會因為肺功能障礙窒息死亡。還好你沒有貿然開胸,他的情況確實挺凶險的。所以,一會兒進行手術的時候得千萬小心,一定要做有可能大出血的準備。”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胸腔引流液引流完之後肺部張力還是沒有恢複。好,現在我知道了,靳主任,我上台吧!”

這次,韓主任難得沒有表現出不服氣的態度,很心悅誠服地接受了靳釗言的意見,剛才他之所以不敢開胸探查就是害怕在開胸過程中把骨折端再誤插入肺組織引起窒息,但是不開胸又不知道出血點和骨折端到底在哪裏。

現在好了,開胸之後加上靳釗言的提點,他瞬間豁然開朗,剛才的鬱結煩躁也煙消雲散,對於手術的進程也有了明朗的規劃。

重新刷手上台後,他還是很真誠地向靳釗言道謝:“靳主任,今天要不是你,我這手術可真沒法做了。”

他的話並不是恭維,如果沒有靳釗言給他開胸,他是絕對不敢冒著病人窒息死亡的危險去動刀子的,可以說這台手術唯一的困難就在於開胸的位置角度以及骨折端的確認,隻要把這個難題解決了,其他的就迎刃而解了,所以,靳釗言幫的可不隻是一點小忙。

聽他說完,靳釗言既沒有推脫,也沒有謙讓,隻說了句:“給你開也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我的膽子比你大一點而已。”

靳釗言下了台,夏朵也跟著他下了台,她的手術已經結束了,便想著和他一起離開。

兩人一路沉默無語地相攜著出了手術室,等換了衣服出來時,靳釗言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問道:“你什麽時候有空?”

夏朵愣了一下,心中莫名一陣激動,竟然隱隱有所期待,猶豫片刻才回答:“我明後兩天休息。”

“嗯,那你有時間的話替我看看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病人吧。”末了,靳釗言怕她聽不明白,還補充了一句:“就那個陳舊性骨折要做康複訓練的病人。”

夏朵剛剛湧上心頭的期待就這麽生生被澆滅,他兜頭給了她一盆涼水,讓她從頭到尾涼了個徹底。

見她沒有反應,靳釗言回過頭來又問了一遍:“怎麽樣,可以嗎?”

他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的失落,更沒有注意到她剛才來不及掩飾的雀躍,對於她,他從來懶得上心。

不管她多了解他,不管他下意識地保護了她多少次,替她解了多少次圍,不管他們在手術台上配合得多默契,不管她有多自欺欺人,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她,哪怕連點幻覺都不會給她。

永遠都是這副若即若離的態度,冷漠而明確,他可以留她在身邊,卻不會放她在心上。

“你幫誰問的?”夏朵咬牙,把眼眶裏的眼淚憋回去,扁著嘴問他。

“你不用問這個,就是一個朋友而已。”

“什麽朋友!你以為我不了解你!什麽朋友能讓你這麽上心!”

從小到大,她算是唯一一個他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他從來沒有所謂朋友的概念,他喜歡把自己關在隻屬於自己的世界裏,不向任何人開放,無論做什麽事情,他總是自力更生,從來不會依靠別人,因為他說,他不習慣依賴別人,也不懂得怎麽和別人相處。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他根本沒有交朋友的必要,因為很麻煩,很累,不如一個人自在。

正是因為她最了解他,所以她清楚,他是絕對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去幫助一個不相幹的人的,他的性子冷漠固執,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溫文爾雅,紳士有禮,可內心裏,他卻比誰都冷漠,怎麽可能突然對一個所謂的朋友這麽上心?

除非,這個人對他有特殊的意義。

“真的隻是一個普通朋友,你有時間就幫一下,沒時間的話就算了,我找別人。”

靳釗言無視了她的咆哮和憤怒,甩下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一點點地遠離,夏朵終究沒有忍住,扯著嗓子咆哮道:“靳釗言,你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

如果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那麽,我願意理解你無知的傷害,可是,你明明知道我那麽喜歡你,那麽舍不得離開你,你為什麽總是這樣若無其事地傷害我!我夏朵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會喜歡上你這個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家夥!

靳釗言提了車出來,夏朵紅著眼睛一言不發地上車,係好安全帶之後冷冷地說了一句:“我沒有時間,你朋友的事情不要找我了,她是你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朋友,我沒有義務幫她。”

她隻是在賭氣,就想著他為了他那個所謂的朋友能稍微哄她一下,哪知她話音剛落,他直接來了一句:“沒關係,我找其他人吧。”

她被他無所謂的態度徹底激怒,在他麵前,她和一個陌生人無異,不需要關心,不需要照顧,不需要噓寒問暖,也不需要在意她的情緒,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可以不喜歡她,甚至討厭她,但總比這種漠然的態度要好得多!

“靳釗言,你把我當成什麽了!你是我大爺嗎!你讓我怎麽樣我就得怎麽樣,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就算你不願意承認咱們倆之前交往過,可青梅竹馬的關係總該有吧?你討厭我可以直說,能不能別對我這麽冷漠!”

說到最後,她委屈得厲害,眼淚撲簌撲簌地流下來,並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情難過,而是這麽一數落,想起自己這幾年毫無保留的付出卻依舊換來他冷冰冰的態度,就替自己覺得不值。

這麽多年,就算是一塊鐵疙瘩也能焐熱了,可他的心始終就熱不起來,別說喜歡,連普通朋友的那種照顧關心都落不著,這麽一想,怎麽能不委屈。

見她哭了,靳釗言才放軟了口氣勸她:“這有什麽好哭的,我又不是隻對你一個人這樣,我這個人從小就待人冷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待父母也頂多是彬彬有禮,談不上熱絡,在熟悉的人麵前我又不願意總是虛與委蛇。你和我待了這麽多年還不了解我嗎?你知道的,如果讓我每天保持熱絡的模樣,我會累死的。在醫院裏,是逼不得已了,所以我隻能天天頂著笑臉,要不是工作需要,我一天都不願意說半句話的。所以,我並不是針對你,明白嗎?”

聽他這麽一解釋,夏朵心裏沒有一點釋然,反而更不好受,說白了,還不是因為她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嗎,解釋了半天,他不過是在告訴她,她和其他人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都不值得他上心,唯一的特權大概就是在她麵前,他可以真實地做冷漠的自己,而在外人麵前,還得裝一下。

她一點都不稀罕這樣的特權。

“是女的嗎?”

要委托你找我幫忙的人是女的嗎?她沒有把話說全,但是她知道,聰明如靳釗言,一定聽得懂她的潛台詞。

果然,他猶豫片刻,還是如實回答了:“嗯,女的。”

他話音剛落,夏朵的眼淚就止不住湧出來,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在他麵前哭出來,心中不甘,她就算再卑微,也做不到為他人做嫁衣裳。

“對不起,這個忙我幫不了你了。”

“嗯,沒關係。”

送她回去的路上,兩個人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夏朵心中鬱結,越想越難過,提不起半點興致聊天,靳釗言滿腦子想著怎麽和莊茶交代,也沒有心思說話,因此,兩人相對無言,等到了夏朵住的地方,他才開口道:“好了,你進去吧,明天見。”

“嗯。”

夏朵抹了抹眼角,既氣他的不解風情,又氣自己愛他愛得這般卑微,想罵他又舍不得,不罵他心中又憋屈得不行,矛盾半天,一隻手握在車門上沒有動彈,回頭看他,他單手撐在窗戶上,正側了頭看著窗外,白皙的一截脖頸就在她麵前,她想都沒想,俯身過去,張口咬在他的側頸上。

“啊!夏朵!你屬狗的嗎?”

夏朵下口不輕,收了嘴之後在他頸子上清晰地留下了兩排紅色的齒印,他一臉嫌棄地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推開,騰出手捂在脖子上,皺著眉倒吸了一口氣,等看見手心裏沒有血絲時,才回頭瞪她:“你這是突然抽的什麽風!”

哭了半天,半句話不說,臨下車還要撲上來咬他一口,他真是搞不懂她想要幹什麽。

“我高興!不行嗎?”

看他疼得皺眉,夏朵突然又開始傷春悲秋,原來,他也是知道疼的,他也知道被人傷害後要下意識地護住傷口,可是,他偏偏就不知道,他傷害了別人後,人家也是會疼的,他從來不會給人舔舐傷口的機會,反而還要無意識地再撒把鹽上去。

她本來不是這麽多愁善感的人,可累積的情緒太多,統統在今天被激化了,她也顧不了那麽多,幹脆就任性一次好了。

就算不任性,就算寬容大度又有什麽用?他從來不會念叨她的好。

想到這兒,心中的怒火又湧上來,她終於想到了一個解恨的好辦法,因此,想都沒想,一個餓虎撲食又衝了上去。

“夏朵,你能不能安分一點!”

靳釗言微微慍怒,皺眉嗬斥她,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夏朵無從下口,可也不肯吃虧,低頭在他手背上啃了一口,等聽到他的慘叫聲後,才得意地挑了挑眉,二話不說開門下車,留下靳釗言一個人在車裏疼得咬牙切齒。

等開車回了家之後,靳釗言才得以在鏡子裏看見自己的傷口,那個丫頭下口還真是不含糊,在他脖子上齊齊整整地磕了一排牙印,雖說沒有出血,可依舊瘀青了一片,一側頭,還有些拉扯的疼。

他把領口解開,踱步去藥箱裏找了活血化瘀的藥膏,又重新返回衛生間,湊身到鏡子跟前,把涼涼的藥膏塗在傷口上。

其實,他大概猜得到夏朵失控的原因,還是亙古不變的理由,因為他的不解風情,因為他的冷漠,沒有照顧到她纖弱的心思。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很明確地告訴過夏朵,他這個人很冷漠,冷漠到不近人情,不懂得怎樣和別人相處,更不知道怎麽和女孩子相處,說話直接不好聽,甚至有時候不留情麵,而且,還有一大堆其他的壞毛病,因此,他並不是那種討人喜歡的人。

是她說不嫌棄,她說,我可以試著接受你。

到後來,她說她喜歡上了他,他並沒有感覺,並且依舊友情提示她,喜歡上他這樣情商極低的人,她一定會受委屈,是她不聽,說總有一天,可以水滴石穿。

是她幾次三番不願意接受他的意見,明知道他就是這樣冷漠的人還偏偏義無反顧地追上來,他做不到虛偽地迎合她的心意,可也不能生硬地把她推開。

她總說他在傷害他,他卻全然沒有辦法,因為,他對她沒有哪怕一絲一毫動心,違心的迎合才是對她最大的傷害。

而她,始終參不透這樣的道理。

靳釗言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暗自猜測,這狠狠地的一口大約也是她求而不得的報複,畢竟,像他這樣焐不熱的石頭確實讓人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