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在房內喂楚天塵吃完藥,正想讓他好好睡一會兒,突然傳來敲門聲。

“師傅,他們請你去停屍房看一看。”李映雪的聲音傳來。

停屍房?屍體不是已經檢查完了嗎?是不是他們又查到了什麽?她正想跟楚天塵開口,楚天塵卻先說了:“你先去吧,查案要緊,我不礙事的。”

夏芸溫柔地笑道:“那你乖乖地休息,不要到處亂跑,我忙完了再來看你。”

楚天塵點點頭,滿滿的幸福。

拉開房門,隻見李映雪站在房門外:“是不是又找到了什麽線索?”

“真是什麽也瞞不過師傅的眼睛啊!是這樣的,馬蓮香和那個賈公明的兒子賈玉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跟你說,我聽他們說好像賈公明不愛窮人又和窮人在一起,反正亂七八糟的,我都聽不懂她在說什麽。”李映雪把剛才事情簡單地告訴夏芸,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你還是自己去聽蓮香說吧。”

夏芸與李映雪來到停屍房,他們都已經在這兒等了多時。

停屍房內陰暗寒冷,賈玉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覺得身體的毛孔都收縮了,寒毛都立了起來。馬蓮香倒沒覺得有什麽,她平時會跟著父親常來這裏。

王大人道:“夏大人來了,蓮香,這回你說清楚一點。”

蓮香不甘心地說:“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是你們聽不懂而已。賈玉,你說是嗎?”賈玉點點頭,讚同馬蓮香說的話。

“到底發生了什麽?”夏芸問。

馬捕頭說:“是這樣的,我家小女……”

“爹,我來跟夏大人說。”馬蓮香打斷馬捕頭的話。

“好,你說。”

馬蓮香道:“賈玉說他的父親不喜歡與窮人打交道,可是我已經見到他三次去難民區了,前兩次的衣服還是難民服,可是這一次我和賈玉親眼看到他又去了難民區。”

夏芸聽得很明白,馬蓮香是想說賈公明有問題,但是:“人的習性總會有改變的時候,就算你平時不喜歡吃白蘿卜,可是時間一長,你就會覺得,哎,白蘿卜其實也不錯。你們看到的並不能說明什麽。”

賈玉卻急了:“不可能,我爹才不是那種喜歡穿難民衣服和難民打交道的人。我爹可是富商!我記得他曾說過,富人要有富人的樣子,就算突然變窮了,也不能丟了富人的姿態。”

額。聽賈玉這麽一說,夏芸突然想到死者身上的那件衣服,她突然問:“你知不知道你爹有一次用一千兩銀子買了一套衣服?還是貴人坊的衣裳?”

賈玉思量了一下,道:“是有這麽一回事,那件衣服看上去很高貴,聽說貴人坊隻做了一套,我爹那天回來還興致高昂,我娘卻說他胡亂花錢,一套破衣服居然要這麽多錢。”

“你爹後來是不是經常穿那套衣裳?”照賈玉這樣說,夏芸心裏明白了,賈公明是一個富商,他的心理很簡單,就是不能讓人看不起自己,若自己有而別人沒有的東西,他一定會拿出來炫耀。

“恩,是啊,你怎麽知道?”賈玉不知道夏芸為什麽會這樣問。

夏芸朝李映雪揚了揚臉,李映雪拿出那張衣服的圖給賈公明看:“是不是這套。”

胡藍色的衣服上麵繡有祥雲、金色的斜襟領,裏麵的最角邊繡有一個“貴”字。賈玉看得很仔細,點點頭道:“就是這一套了,不會錯的,你們是怎麽知道衣裳樣式圖的?哦,我知道了,你們是從貴衣坊中得知的,對嗎?”

夏芸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很強烈,若是死者真是賈公明,而賈府的那一個就真的是假公明了!也有可能:“你爹有沒有把那件衣服送給別人?”

“爹才沒那麽笨呢,那件衣裳花了那麽多錢,傻子才會送人!”賈玉說得很直白。

不止是夏芸心裏咯噔了一下,連王大人、馬捕頭、李映雪還和莫臨風心裏都咯噔了一下。難道說死者真的是賈公明?可是事實賈公明卻又活生生地在這個世界上……都怪屍體的臉腐爛得太嚴重,都不清楚死者長什麽樣子。

“你見你爹穿這套衣裳的時候大約在什麽時候?”

賈玉的眼中閃過失落:“爹在外麵有許多女人,所以他很少會來娘這兒,每次過來都是來看我的。我知道我爹在意我,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他在外麵有那麽多女人。我是在七天前見過我爹穿這套衣裳,可是兩天前,爹回來時,身上沒穿了,我以為爹是把衣服換在別的女人那兒了。”

大家都在想下一步該怎麽做的時候,夏芸突然問:“賈玉對嗎?你知不知道你爹身上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或者胎記?”

賈玉搖搖頭:“爹從來都不會和我一起洗澡,他身上有沒有抬記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爹的右耳旁邊有一塊很小的傷疤,那是爹小時候不小心弄傷的,一直沒有消除。”

夏芸想起自己在檢查屍體的時候,死者的臉在死後可能泡在水中過,所以臉的腐爛程度要比身上的腐爛程度要快得多。賈公明在七天前回來過,那麽就是七天前到兩天前的這段時間遇害的。會不會自己弄錯了死亡時間?

不可能,她檢查過死者的死亡時間,很確實是在兩天前遇害的,至於什麽時候,她一時半刻拿不準。如果還不能確實死者的身份,他們就無法展開線索調查。

這時,一個衙役匆匆地跑來:“諸位大人,大堂上有一位中年婦人,說是來認屍的。”

認屍?所有人心中好像生起了一線希望。

大堂之上,一位婦人頭發用布裹著,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幾個補丁,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婦人。怎麽看也和死者產生某種聯係。她手中拿著一張公榜,顫抖著身子,見到幾位大人都在,連忙說:“各位大人,我家相公好幾日沒有回家了,我在想他是不是遇害了,連衙門都貼出了他的畫相。”

“這位大嬸,你為什麽這樣說?”夏芸疑惑地問。

婦人歎口氣道:“我們是窮人,住在難民營,生無所依,我相公卻是一個好賭之人,欠下了許多錢,外麵的人都上門要了好幾回,還揚言道,若是不把錢還給他們,就要燒了我們的家。”

馬蓮香忍不住破口大罵:“那些放高利貸的真不是人,連無辜的家人也要累及。”

馬捕頭扯了扯馬蓮香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話。

“後來呢?”夏芸沒有責怪馬蓮香,她知道馬蓮香其實是一個正義的孩子。

“後來某一天,我相公突然回來說,自己這下發財了,不但還了高利貸的錢,我跟兒子的日子也沒那麽難熬了。本以為以後可以過些好日子,可是,就在七天前,相公出去便沒有再回來過。對了,今天我看見一個跟我老公長得很相的人進了難民區,可是他走得很快,我看見他穿得很華麗,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追到街上,看見公榜,才知道,原來老公遇害了!”女人說著竟然哽咽起來。

“你有一個兒子?今年多大了?”夏芸很同情眼前的女人,她是這個時代的悲劇,若是她能有自己的事業,相信她的命運可以改變得很好。

“十歲,孩子很懂事。”說到兒子,婦人眼中滿是冀希。

夏芸安慰道:“我們隻是憑著衣服找到熟人畫出了擁有衣服的畫相,並貼出告示讓認識的人過來認屍,並不知道死者長得什麽樣子,說不定死者並不是你相公。”

聽夏芸這樣一說,婦人心裏重新燃燒起了希望,“我可以去看一看屍體嗎?”

“當然,不過你要先做好思想準備。”夏芸扶著婦人,她真的不願意看到婦人絕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