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疼？”

季川芎伸手按壓方白芷捂著的右上腹處，急聲詢問。他低沉溫柔的嗓音，好似有麻藥的作用，讓方白芷劇烈的疼痛得到一絲緩解。

“嗯，疼痛往右肩竄，被按時，疼得要命。”

季川芎又摸了方白芷的額頭和四肢，並查看她的眼睛，發現她頭燙、四肢厥冷，心下不妙，趕緊搭手把了下脈，並詢問道：

“張嘴，伸舌，可以麽？”

方白芷努力張嘴回應，卻突然覺得惡心，接著嘔吐起來。

季川芎眉頭緊蹙，輕拍著她的肩，並替她擦拭了嘴，扶著她稍稍坐好。對於疾病，他心中已有猜測，但還需要再進一步檢查確認。

“情非得已，得罪了！”

說著，季川芎掀起方白芷的T恤下擺，查看並輕觸了她的右腹部和右肋下。

方白芷一驚，但已無力做任何回應。因為剛才的靠近，她已看清眼前人。有驚為天人的帥氣容貌，以及讓人心安的冷靜。如此，她不複先前的緊張，反倒放鬆不少，聽之任之。

見方白芷放鬆了些，季川芎進一步檢查。他將左手掌平放於方白芷右胸下部，朝著她右側腹直肌外緣與右肋弓的交界處腹壁，用左手拇指按壓下去，並囑咐道：

“深呼吸！”

方白芷聽話地配合檢查，卻在吸氣的過程中，感受到劇烈的疼痛，進而中止了吸氣。

這是典型的墨菲征陽性！季川芎的眉頭緊蹙，立馬掏出手機，撥通校醫院急救電話。

“二教樓後，有位女生需要救護車。初步判斷，應該是急性膽囊炎。”

右上腹部稍有膨隆，腹脹而滿，腹式呼吸明顯受限，右肋劇痛不已，膽囊區出現壓痛、反跳痛和肌緊張，拒按，身目黃染、舌紅絳苔黃燥，脈滑數，以及明確的墨菲征陽性，這些都是急性膽囊炎的典型體征。

掛斷電話，季川芎並沒有鬆口氣，因為方白芷再次嘔吐起來，狀態非常糟糕。再這樣下去，必會出現失水和電解質紊亂的征象，就更麻煩了。

“幫幫我……”

嘔吐間歇，方白芷使勁抓著季川芎的手，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求救。她覺得自己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這種折磨太痛苦。

“可我不是醫生！”

“你是……早晚都是……行醫……不分時……時間、地點……”

方白芷艱難地斷續說出幾個字，看似神昏譫語，卻狠狠地擊中了季川芎的內心。

愣了幾秒，季川芎長吸口氣，深深地看著方白芷的眼睛，鄭重回道：“好！”

季川芎取下方白芷的書包，放在地上，扶著她側臥位躺下，頭枕在書包上，並輕輕地脫下她的鞋，挽起她的褲腿。然後，打開自己的針灸小盒，心中默念急救口訣：

“膽囊疾病，主治肝膽，如月不停，其門自通。”

這是季川芎正經醫治的第一人，而且是急症，若說一點都不緊張，是假的。但他卻在施針前，對著方白芷微微一笑，柔聲寬慰道：

“別怕，我先給你紮針，幫你緩解痛苦，救護車很快就到了！”

方白芷雖已疼得分不清二五八萬，卻深深地記住了這個笑容，並牢牢刻在心裏。

“嗯！”

季川芎穩了穩心神，再次輕輕掀起方白芷的衣服。

背部的左右膽俞穴，以毫針各斜刺0.5寸；腹部中脘穴，以毫針直刺1.2寸；行針均用泄法，三針下去後，方白芷的呼吸，不再如先前那般困難。

見狀，季川芎稍鬆了口氣，而後的行針也更加穩健。

左右手內關穴，毫針各刺入1寸；左右陽陵泉穴，毫針直刺1.5寸；這兩處酸麻的針感，讓方白芷覺得先前的疼痛又少了幾分。

左右足三裏穴，毫針直刺2寸，使得氣；左右兩足的太衝穴，左右以毫針各刺入1寸；最後，期門、日月穴，斜刺1寸。

眾人皆知，針灸可以治療許多疾病，卻不一定知道，其實自古以來，針灸也大量運用在治療急症上。

季川芎一直以來都知道這些理論，也無數次在針灸銅人以及自己身上實踐過，但這一次，卻是他第一次對真正的病人施針。

看到虛弱的方白芷，痛苦的表情有所緩解，不再嘔吐，呼吸也漸漸平穩，可見施針效果還不錯，他懸著的心，在此刻終於落定，長鬆口氣。

留針大約10分鍾後，救護車到了。

季川芎跟醫生簡述了相關情況，校醫院的大夫在檢查方白芷的情況後，連連點頭，並建議繼續留針，維持現有體位送到醫院後繼續診治。

季川芎收拾好剩下的東西，又看了方白芷一眼，見她眼睛半閉半睜，不忍打擾她休息，便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他同來時一樣，手裏握著書和針灸盒，心情卻不複之前的迷茫，嘴角甚至微微上揚。

針灸盒裏的針少了，可內心卻充實了。他知道，他已經找到了學醫的意義，也第一次發現，他是喜歡學醫的。因為無論鑽研的過程有多痛苦，在救治了他人的那一刻，卻是極幸福的。

……

一張照片，讓白芷和川芎都深深陷入回憶。回憶裏有痛、有淚、但更有美好。

最後，還是方白芷先開口，打破了許久的沉默。

“照片是一個護士拍的，因為她是第一次抬一個紮著針的人上車。醫生認識你，從他和護士的對話中，我知道了你名字——季川芎。可惜，我很快昏睡過去，等醒來時，已經在醫院接受完治療。主治醫生說，因為你的施針急救，他們後續的治療事半功倍，而我，也很快就活蹦亂跳了。”

季川芎一直靜靜地聽著，最後卻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撥著方白芷額前的碎發，擺弄成當年她梳著劉海的模樣，眼裏滿是溫柔。嘀咕道：

“原來是你！”

出離得意外，卻又是最好的答案。季川芎越想越開心，任唇角飛揚。

“既然你當時已經知道我名字，那後來在學校，我們應該有見麵的機會才對，為什麽……”

“你想問為什麽我一直是隱形的存在？”

季川芎點點頭。他從沒有特別想見什麽人，除了自己第一次救過的女孩。事實上，因掛念女孩後續情況如何，他當晚輾轉反側，甚至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校醫院。

可惜，方白芷剛好被錢渝接出院，兩人就這樣擦肩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