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餐桌上的聊天主力，都是老隊員。他們有說有笑，看上去十分輕鬆，畢竟，等來了接班人，援摩工作可以繼續，他們又能很快回國見到親人，算是徹底放鬆下來了。至於新隊員們，大約是累了，更多是埋頭吃飯，閑聊較少。
飯後，季川芎帶著王天臨和方白芷，繼續分頭整理昨日還未整理完的房間，錢渝則跟著朱瑛去翻菜地，大約到了晚上9點，月上樹梢後，大家才終於得以停歇。
“方醫生，今晚沒放號？”
季川芎倚靠在診室門口，碰到洗漱歸來，仍一臉疲憊的方白芷，挑眉調侃道。一天繁忙的工作結束後，倒是讓二人完全忘記了昨晚停電時的尷尬，相處恢複如初。
“嗯，這位病人，你情況穩定，兩日後複診就行。放心，後天晚上的號，給你留著呢！”方白芷眨眨眼，一副“我有再多病人，也不會遺漏了你”的模樣。
“又看病，又做家務，今天累壞了吧？現在困麽？”
大神的溫柔，來得猝不及防，方白芷的心，再度如小鹿亂撞。
所幸，眼下燈光昏暗，她不用擔心泛紅的臉被發現，微微垂下頭，略有些結巴地回道：“我，我還好。”
“那我請你喝茶？”
“喝茶？”方白芷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季川芎，男神怎麽會大晚上地約她喝茶？可發現季川芎很認真，完全不像在開玩笑，她就更費解了。
“我帶來些黴茶，放心，喝了不會影響睡眠！”
“好！去哪裏？”
方白芷指了指季川芎住宿的針灸診室，又指了指自己住的推拿診室，覺得既迷惑又無奈。講真，這兩處都不太合適。可如果是去餐廳，這茶喝得會不會過於公式化？
“魚頭已經睡著了！”
“這麽早？”方白芷驚詫，這大概是他們認識以來，錢渝睡得最早的一次。
“累壞了。他今天跑了市場、做了兩頓正餐，又翻出了一塊新地，準備趁著朱姐這兩天還沒走，請教怎麽種地。魚頭，其實是個很負責、很努力的人。”
“嗯！他就是看著浮誇些，實際上很踏實！那去我屋？倒是有桌子！”
“不用了，診室咱都待一天了，你不膩麽？”
“那去哪兒？”
“到天台等我，我隨後就來！”
天台，是這棟居民房東邊閣樓上一處十平米見方的空地。
白天的時候，因為陽光照射充足，通常被用來晾曬大件衣物、診療床被單等。至於晚上，就閑置下來了。
這是方白芷第一次在晚上的時候來到天台，她驚詫地發現，陳舊的燈罩下換上了嶄新的燈泡，讓黑暗不複存在。燈下還有兩把椅子和一張小方桌，雖然破舊，卻被擦拭得十分幹淨，椅子上甚至放著兩個靠枕。如此環境，雖然簡陋了些，可十分安靜愜意，不失為一個觀星賞月的放鬆佳地。
方白芷坐在椅子上，吹著微涼的海風，眼睛遙望著遠方。星星點點的路燈昏暗，高矮不一的建築散落，一片祥和。這裏的物質條件堪比國內七十年代水平，就連生活的慢節奏，也是方白芷這代人在成長中鮮少經曆的。然而，就是這樣的樸實與寧靜，讓習慣了繁華與喧囂的她，倍覺溫馨，心也跟著沉澱下來。
看著天上明亮的月亮，方白芷突然有些想念母親。
“媽媽，我已到了摩洛哥，這就是你想我來感受的麽？”
答案，自然是沒有的。但思念卻通過微風，傳得很遠。
忽然，聽到有腳步聲，方白芷偏頭看去，季川芎左手拎著水壺，右手端著盤子，盤子上麵有一個茶壺、兩個茶杯，正向她緩緩走來。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帥氣的模樣因這層薄光的籠罩，讓他更像謫仙一般，方白芷簡直看傻了眼。
直到季川芎坐下，將托盤放到桌上，方白芷才回神。想到自己剛才花癡的樣子，一定被季川芎盡收眼底，她頓時很尷尬，左顧右盼地找話題。
“你布置的？”
“嗯！”
“怎麽有時間弄這些？”
“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了兩把椅子和一張桌子，放這裏剛剛好。順手再換個燈泡，不費事兒，還明亮。”
“嗯，要想生活過得去，就得自己加點戲。你不費事地這麽一弄，居然還挺有意境！”
聞言，季川芎一邊沏茶，一邊笑著搖搖頭。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評語。想誇我有情調，可以直接點！”
“好吧，下次。”
說完，二人都笑了。
靜靜地喝了一杯熱茶，周身暖和不少後，他們繼續聊起來。
“白芷，通過今天的出診，我有個想法。”
“這麽巧？我也生出個念頭，你先說。”
“一起吧，看看我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季川芎直覺他和方白芷應該有想到一起的默契，好奇心驅使下，很想要應證。
對視了三秒，二人一起開口。
“語言！”
果然想到了一塊兒。二人舉起茶杯，輕輕一碰，像是慶祝這份默契。
“之前半年的語言學習，應付生活還行，可放在治療中，遠遠不夠。而且語言學習，本身就不該斷了，連貫著才好。”季川芎淡淡地說著。
他是個完美主義者，雖不至於苛求，但在力所能力的範圍內，他希望自己能做到盡善盡美。值得慶幸的是，方白芷跟他是一路人。
“沒錯，今天的看診，醫療本身的難度不大，可交流太費勁。兩位老護士雖然精通阿拉伯語和法語，可我們的法語勉強算是半吊子，遇上稍微複雜一些的情況，直接歇菜不靈了。雖然有林倩，可她三個屋來回竄，也是累得不行。”
“所以我想找地方繼續學習法語，將來盡可能多地靠自己與病人進行交流，一來可以更高效地進行診療，二來也能減少翻譯的工作強度。”
“附議！”
方白芷舉手讚同，不過稍加思考後，她微微蹙眉，悄然放下了手，並提出了一點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