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有點擔心，如果咱倆都外出學習，下班後診所的許多事情，就無法幫襯，會不會加重其他隊員的負擔？”

方白芷的善良與思慮周全，讓季川芎很感動，他忍不住放下茶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以示肯定。

“考慮周到！所以培訓地點不能太遠，外出學習頻率控製在每周兩次，另外，我聽李隊說，還有不少周末外出診療的需求，這些我會一應擔下，從別的方麵減少隊友們的負擔。”

“嗯，我陪你一起擔！”

方白芷舉起茶杯，頗有些歃血為盟的氣勢，季川芎微微一笑，也舉起杯子，兩人再次輕輕相碰，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後來，他們又喝著茶、看著穆罕默迪耶寂靜的夜空，從氣候飲食，到風土人情，隨心漫聊著感受。直到更深露重，方白芷打了個噴嚏，季川芎擔心她感冒，這才收了茶具，下樓回房休息。

翌日吃早飯時，季川芎提出了自己想跟方白芷一起外出，繼續語言學習。李業波豎起大拇指，表示讚同，還為二人推薦了附近的一個法語培訓機構。

林倩也受到啟發，表示下班後，也要繼續學習阿拉伯語，以便把翻譯工作做得更好。

對此，錢渝舉雙手讚成。他當即決定要廢除分隊以往各自做早餐的傳統，主動攬下了早點師傅一職。方白芷感動涕零，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林倩也毫不吝嗇地為錢渝點讚，繼總隊部偷吃那晚後，她再一次覺得，錢渝是個有擔當的人。

至於王天臨，他雖話不多，卻肯定地答複“沒問題！”，並說當大家外出時，隊裏有他看著，不用擔心，以此給眾人吃了顆定心丸。

看著這批新隊員，全都樂觀開朗、敬業好學、積極向上，又團結互助，李業波等上一批分隊成員，無比欣慰與感慨。

“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下，咱們走得安心、放心。大家加油，我們在國內等你們凱旋。”

……

白天，新隊員照常看門診，老隊員繼續收拾行李，當天晚上，新隊員陪同老隊員一起，驅車前往拉巴特，在大使館裏參加了一場歡送活動。

同第15批穆罕默迪耶分隊成員一起回國的，還有溫沙分隊和塔紮分隊的老隊員。大家聚在一起，舉杯暢飲，回憶兩年前來時的情景，以及這兩年間，發生的那些或艱苦、或感人、或驚險、或溫情的故事，並紛紛表達對祖國的思念，還有對摩洛哥的不舍。整個過程，有歡笑，也有哭泣。

新隊員們大都默默地聽著，因為對於老隊員所講之事，還缺乏一定感性認識，可通過聽他們所經曆的故事，也讓大家對未來在摩洛哥的兩年，充滿期待。

老隊員們的真情流露，也感動著在座的新隊員。大家深刻地體會到，援摩事業能有今天這般成績，是通過一代代援摩隊員的努力，積澱而來的。

以穆罕默迪耶分隊為例，從最初這裏的人根本不認識中醫、不了解中醫治療手段，看見火罐甚至會被嚇得跳下治療床，到如今，分隊不管是在摩洛哥華人圈子，還是在當地人中，都有良好的人脈，甚至除了穆罕默迪耶，在卡薩、拉巴特等地區，都有眾多的病源基礎，更是讓中醫針灸和推拿成為當地人醫療的一部分。這都是幾十年來，一代代醫療隊員，通過一點一滴的醫療救援，用醫療溫度和療效積攢起來的。

方白芷聽得尤為認真，她甚至不斷向前輩們打聽更早以前分隊成員的事。可惜，上一批隊員也隻了解近幾年的故事，再往前，或許是因為年代太過久遠，他們也不是特別清楚。

這樣的答案，在方白芷的意料之中，但仍免不了有些失望。於是，沒等歡送活動結束，她便趁大家不注意，獨自一人悄悄溜了出去，背靠著庭院的一棵大樹，靜靜發呆。

方白芷的一舉一動，沒能逃過季川芎的眼睛。見她神情失落地獨自外出，季川芎放心不下，便跟了出去。

空曠的庭院裏，四下安靜，月明星稀，空氣清新，的確適合人放空。方白芷正獨自體味著孤寂寧靜，努力回想記憶中母親的音容相貌，卻突然被背後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怎麽了？今晚的你，情緒不太對。”

低沉、輕柔、富有磁性的獨特嗓音，令方白芷心中一顫，知道來的是季川芎，她安心不少，頭也不回，繼續盯著月亮，悠悠道：

“如果我說，我想家了，會不會有點矯情？”

“不會，人之常情。背井離鄉，又有同胞要回去，情緒被感染，很正常。”季川芎走到方白芷身邊，陪她一起倚靠著大樹而立。

“一點都不正常，因為我已經有十年，沒有在別人麵前提到‘家’了。”方白芷苦笑著，偏頭看向東方。

“白芷，你……”

季川芎微微蹙眉，他以往見到的方白芷，無論是在順境還是逆境，都是堅強而樂觀的，像現在這樣哀傷的模樣，的確很不尋常。

“我沒事，學長，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嘛，這也是人之常情。”說著，方白芷自嘲地一笑。

如果說平日裏方白芷的笑，能讓人覺得輕鬆，並為之所感染，那她接連的這兩抹笑容，則都讓人心疼。這一刻，季川芎心中產生了一種想擁她入懷，好好安撫的衝動。不過，他終究是沒有那麽唐突，隻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方白芷的腦袋，然後柔聲道：

“傻丫頭，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聽眾。咱們學中醫的，應該很清楚，鬱結於心，可是很不健康的哦！”

季川芎掌心的溫度，透過頭皮，一直傳到心裏，讓方白芷覺得溫暖不少。她轉過頭，看著季川芎清亮的眼睛，像是被無聲的誘導，不由自主地便吐出了心中的秘密。

“我想媽媽了！學長，你知道嗎，我媽媽其實也曾是援摩醫療隊員，是咱們分隊的首批隊員！”

“這麽有淵源？所以你才會參加援摩醫療隊嗎？”

季川芎眼睛一亮，很是感慨。一直以來，他隻知道方白芷的母親也畢業於中醫藥大學，卻不知道，竟然這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