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自三奶奶往生後執意回了鄉下老家,我見老爺子的時候自然少了。我估摸著他是不習慣沒有三奶奶的日子。雖說三奶奶這人人品不好,別扭刻薄挑剔,但是老伴不就是老來伴麽!
一路遇到各種三姑六婆,打招呼到嘴軟,怕什麽來什麽,每次來都跟過五關斬六將似的殺到老爺子家。讓我很是傷情。女人一上了年紀除了八卦和拉*很難找到興趣了。一方天地,美人蹉跎,英雄遲暮,人生的憾事。
“南南又來看三爺爺啊!”對門的大嫂熱情的讓人不好拒絕。
“是啊。”我不甚在意,淡淡的回了一聲。
老爺子躺在搖搖椅上聽著咦咿呀呀的戲曲。好不愜意,夕陽西下,暮色四沉。恰似女人淚水滾過的紅妝,一抹殘陽紅的淒豔。老爺子一方小院被浸在這淒美的幻境裏,門前的兩棵合歡花開了一樹,毛絨絨的隨風而動。我頓時酸氣騰騰的,很是惱火。我這邊水深火熱的您老倒是閑情逸致,哼哼。
咳咳,我清清嗓子,咳了一聲。暗爽,老爺子這下看你上哪愜意去。
老爺子看到我眼珠子都瞪出來了,胸口劇烈起伏著。我也不以為意,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老爺子盯著我半晌,咳咳,老爺子半點不尷尬的收起那副嘴臉,揣起寶相莊嚴的老臉嚴肅狀:“丫頭,你又闖什麽禍了?”
我去,這是半仙吧,能掐會算的。
“哈哈,哪能啊,老爺子,我這看奧運會馬上開幕了,您老一個人忒寂寞,這不是馬不停蹄的來看望您老來了”我狗腿又無恥的諂媚著。笑話,老爺子才不寂寞,天天的一群老頭子跟那下棋打老式橋牌,聽聽小曲,悠哉悠哉,我在那瞧的輾轉反側,昏昏欲睡,好不難過。
“切”老爺子一臉不屑不屑的,“陸南南,你那回不是闖了禍才往我這裏跑,你哪會來老頭我不得拿你當老佛爺伺候著。”
“您不是挺樂意跟我講經說法的麽?我這不是來聆聽教誨的麽?”看來老爺子對我積怨頗深呐,我不由垮臉,“得了很您老說實話吧,我中考考砸了,我爸要花錢給我捐分我不樂意。就遁了”還得讓老爺子收留呢,最好趕緊說實話。
“你這是不識好歹,你爸不是為你好啊,你這別扭勁,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老爺子無奈了,“住著吧,過兩天北北就得把你逮回去了。”
我歡快的拎著包跑進去。老爺子這人就是太好心,不過這事他真幫不了忙。我不能說,北北去了市一中,經濟開銷大,哪裏能擔負倆孩子的開銷。
我阿娘一向讓我以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標準簡樸生活,我自己沒有把握好機會,何必讓他們那麽辛苦。
老爺子這人十分關心國家大事,奧運會這麽大的陣勢果然讓他很是上心,七點鍾準時打開電視在那等著。
“三爺爺,這不還有一個小時麽,你至於現在就浪費電麽”每到這種遙控器失靈半小時的時候我總是莫名的煩躁。這些打上馬賽克的東西你能瞅到什麽真相。新聞聯播裏的中國永遠都是美麗和諧富強人人平等互助的社會主義主流。那根本就不是我們能觸摸到的事。
好吧,我承認對於總理路過我們小城然後被封路耿耿於懷,靠,那些個告禦狀什麽的上訪什麽的,在這種嚴控下都是坑爹的吧!
憤世嫉俗的毛病也不知道啥時候添的。雖然部分誇張了些但是還是符合事實的。
2008年8月8日晚八點,奧運會開幕式正式開幕,老頭看的很是愉快。
尤其是那些個煙花,真是漂亮啊!火樹銀花分外妖嬈。鳥巢金光閃閃,盛況空前絕後。
我覺得這就是一盜版的春晚,花花綠綠張燈結彩,充分將中國人多勢眾的優勢展現給全世界。
忍了半天沒忍住,“三爺爺,你瞅見沒,計劃生育做的多失敗。人還是那麽多。”我就覺得有那份閑錢糟蹋,還不如捐給非洲普度眾生呢,反正我就是一沒啥遠見的小孩,就是不爽。
“你不懂,這是展現國家實力,立足於長遠發展,中國有了說話權才能為那些發展中國家說話,占據一席之地。”老爺子說的意味深長,“雖然中東地區動**,每天都會有人餓死,渴死,被戰爭打死,但是這些東西不是一個外邦國家援助一下就能改變的,我們隻能提供人道主義幫助,但是,這無關道德,隻是道義。世界大同是願望,政治卻是個糊塗的東西”
老頭說的我啞口無言。他是個基督徒比誰都有著一顆慈悲之心。這些道理明明都懂,可是還是不願意接受,看到浪費,就覺得可恥。
陸北說我是個清道夫衛道士,甚好。
天天在老爺子這混吃混喝,默默的摸摸臉上多出來的一坨肉,頓時無奈了。我尋摸著,陸北這兩天估計就得來抓人了。我阿娘肯定得派他逮我回去,從小到大我一在家不樂意了,就喜歡到別人家當老佛爺。又沒人責備我,多好。
內心無比憂愁,回家就是劈頭蓋臉一頓360°全方位無死角暴雨梨花針伺候。哦,我脆弱的小心肝啊,撲通撲通的跳停的慢了幾拍。
老頭的黃瓜長勢喜人,油綠綠的小黃瓜,我摘了一根擦巴擦巴嚓嚓的啃著就把這事扔一邊去了。
老爺子繼續睡在他的搖搖椅上聽他的黃梅戲。
最膾至人口的那個《女駙馬》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穿紅袍……
遠遠的,覺得老爺子其實很寂寞。
“三爺爺,我想吃酸辣土豆絲了”我砸砸嘴,口水,老爺子伺候三奶奶練的一手好廚藝,我很是眼紅。中國好男人的典範啊,我阿爹跟老爺子一比明顯遜色不少啊!
“你吃完飯趕緊回家,北北打電話一會過來接你。”晃晃搖搖椅,老頭眯著小眼愜意得很,門口的芙蓉花落了一地,“給你台階就趕緊下來,你在這蹭吃蹭喝的我可不想伺候了”
“你一個女娃娃連飯都不會做也不覺得丟人”老頭對我頗為不齒。
“趕緊去,臨走之前讓我做有力氣聆聽聖訓”我反正是無恥慣了。老爺子懶得再說。
老爺子一直很納悶,我阿娘這樣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巧婦怎麽就有了我這麽個拙姑娘呢?
哎,我阿娘一會嫌我懶一會嫌我做不好,我索性就不做了。於是,就成就了現在的隻會泡泡麵煎雞蛋的我。那還是阿娘生病時憋會的。不過沒有阿娘在那指手畫腳心理壓力果然小多了。
過了晌午時陸北打電話讓我去車站接他,果然,這貨這麽快就追殺過來了。
我慢悠悠的騎著老頭的三輪車奮力的往車站趕,陸北,姐姐不讓你曬會太陽實在不能降火。
遠遠望去,陸北這貨長得那是沒話說,一米七的身高往那一站,一棵小白楊,賊挺拔,小臉棱角分明,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氣宇軒昂的小少年,我去,造孽的,雙眼皮,薄唇,大眼瞪小眼的,好受的說。我不由摸摸自己那帶點嬰兒肥的小臉蛋,哎,姑娘我長得太陽剛了些,濃濃的眉毛中間微眺,看起來侵略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