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趙崢把兩次見到這人像的經過簡單說了,姚儀和馬應祥雖然仍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東西,但對這東西同時出現在官府重地和邪神雕像腦中,還是起了極大的興趣。
姚儀提議道:“既然鄭大人不肯說,巡察司這邊估計也夠嗆,不如我直接去問我爹吧——你們在外麵等著,也許我爹私下裏會透露出什麽消息也說不定。”
趙崢和馬應祥自然沒有意見。
於是將剩餘的碎石頭重新填埋回去,三人又風風火火趕到了順天府府衙。
因已經過了午時,趁著姚儀抱著那千瘡百孔的石像,跑去找自家親爹套消息,趙崢和馬應祥便在衙門斜對麵門店裏,胡亂點了些充饑抗餓的吃食大快朵頤。
結果剛吃了沒幾口,就見有衙役找了過來,說是府尹大人有請。
嘖~
看來姚儀私下裏套消息的計失敗了。
趙崢和馬應祥忙結了賬,跟著那衙役到了府衙後堂。
年近五旬的姚啟聖,乍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雖然穿的是常服,但看上去依舊官威凜凜,論風儀賣相更是比姚儀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趙崢和馬應祥以晚輩身份上前拜見的時候,他正將那人像捧在手裏端詳,既沒回禮也沒讓兩人落座,直接開門見山的道:“這東西應該是老廟裏的,隆慶朝改造官廟的時候,因是錦衣衛和東廠出麵主持,暗裏竟將廠衛番子的石像配享其中,後來浸染多了香火氣,就變得容易滋生陰魂神識。
早在萬曆十一年的時候,朝廷就下了毀掉官廟內陪祭雕塑畫像的命令,隻是當時官廟的管理還不像現在這麽嚴格,所以多多少少遺留了一部分——故而賊人會以此物炮製**祀,也並不足奇。”
這話聽起來似乎也沒什麽毛病,但趙崢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重建天下官廟可不是一樁小事,就算當年的廠衛再怎麽膽大妄為,把自家形象明晃晃的放進廟裏陪祀,也實在是有些過於猖狂了。
而且隆慶朝就已經發生的事情,卻怎麽到了萬曆十一年才開始清理?
這中間的十幾年難道就一直沒有人揭發此事?
姚儀顯然也並不滿意父親的答案,哼哼唧唧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姚啟聖一個眼神就輕易鎮壓了。
反倒是馬應祥沒那麽多顧慮,與姚家又熟稔的很,於是壯著膽子質疑道:“伯父,我們以前也在別處看到過類似的畫像,上麵的五官清晰的很,明顯是參照某個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
姚啟聖打斷了他的話,順手將把玩了許久的人像放在茶幾上,淡然道:“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哪裏弄的清楚——類似的情況曆年來時有發生,你們就不要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麵了。”
說完,直接端茶送客。
姚儀還試探著,想把那人像拿回來,結果再次被親爹用眼神鎮壓,隻能悻悻的帶著趙崢和馬應祥離開了衙門。
到了外麵街上,姚儀咬牙道:“這事兒肯定沒我爹說的那麽簡單!”
趙崢自然是讚成的,又道:“我瞧劉燁似乎知道內情,隻是他口風太嚴,我問了幾次什麽都沒能問出來。”
馬應祥提議道:“要不咱們把他灌醉了再問?”
姚儀大搖其頭:“劉燁又不是蠢人,豈會這麽容易就上當?”
說著,他又泄氣道:“東西都被我爹給扣下了,咱們也隻能暫時放棄這樁案子——好在巡察司裏的積案還有好多,咱們先拿別的案子練練手,以後有了線索再繼續查下去。”
這事本就是他在主導,他既然說要放棄,趙崢和馬應祥雖然都有些不情願,但也沒有明著提出異議。
於是三人重又折回了巡察司。
回到姚儀的值房裏,姚儀也有些耐不住饑餓,於是先命夥房弄了些酒菜,三人圍著方桌狼吞虎咽填飽了肚子,然後才又搬出一大箱卷宗。
“這麽多?”“隻有這麽多?”
嫌多的是馬應祥,覺得是少的是趙崢。
“怎麽可能!這是我從最近三年的積案裏挑選出來的,裏麵很多案子都比較新奇有趣。”姚儀說著,翻出一本厚厚的卷宗遞給兩人:“喏,比如這樁帽妖案,竟和北宋真宗年間的舊案如出一轍——都說這妖邪之物是打從嘉靖四十年才有的,若這兩樁案子確有關係,豈不是徹底推翻了這一論斷?!”
聽他說的起勁,趙崢便拿起卷宗翻看了起來。
這是去年夏天發生的事情,說是京城和天津衛交界處,有不少百姓都聲稱每到夜晚,會有個形狀像帽子的東西,在半空中徘徊,發出耀眼異光,可瞬間飛入百姓家中,還能幻化成“人狼”的樣子,以後腿著地直立行走。
因不曾造成死傷,所以此事一開始並未引起重視,畢竟眼下大明朝別的或許有缺,這靈異事件卻是層出不窮。
直到有人把這樁案子和北宋天禧二年的‘帽妖案’聯係在一起,巡察司才專門派人前去調查。
這北宋天禧二年的‘帽妖案’,具體情況和本案相仿,隻是當時的規模聲勢要大的多,據說一度攪鬧的中原數省之地不得安寧,是明確記錄在宋史裏的大規模靈異事件。
不過……
這看起來怎麽好像是UFO事件?
趙崢一邊吐槽一邊翻看,上麵記錄的口供不少,但多有自相矛盾之處,而且官府開始調查之後,那‘帽妖’也似乎是知道厲害,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找不到現成的,朝廷派去調查的官員隻能盡量溯源,最後確定了帽妖最早出現的時間,是去年夏天五月初七。
五月初七?!
看到這個日期,趙崢忽的悚然一驚,這個日子對他而言也有著特殊意義,因為就是在這天晚上,他腦海中無緣無故多了後世幾十年的記憶。
難道說這兩件事情互有關聯?!
難道說自己那天晚上,其實是被外星人給綁去洗腦了?!
可趙崢仔細回想,當時他的記憶完全沒有斷檔,也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在家練武的時候,突然之間腦袋裏就冒出了無數記憶。
別的倒罷了,自己獲得記憶的那一瞬間,手裏的槍可不是靜止的——總不會是那‘帽妖’把自己放回來的時候,還貼心的模擬出了先前的力道、角度、姿勢吧?
再說了,母親和妹妹當時也都在場,她們事後可沒半點異樣。
但這兩件事情發生在同一天,又實在是太過湊巧,讓人很難不將之聯係在一起……
“趙兄、趙兄?”
姚儀見趙崢見趙崢捧著卷宗怔怔出神,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把,滿懷希冀的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線索或者疑點?”
“呃~”
趙崢連忙搖頭:“我隻是突然想起來,那陣子我好像大病了一場,所以一時有些神兒。”
姚儀有些失望,無奈道:“也是,這案子既沒死人又沒留下半點痕跡,想要查出個一二三來談何容易。”
趙崢是很想繼續調查此案的,但就如同姚儀所說的那樣,這案子除了大批目擊者之外,確實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那東西都是直接破空飛向正上方的,連個尋找的方向都沒有。
何況他也擔心這事兒真和自己有關,一旦大張旗鼓的查明真相,反而暴露了自身最大的秘密。
所以最後隻能佯裝無事的建議道:“最好還是找一件最近發生的案子,能勘察現場的那種——這案卷裏能記錄下來的東西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