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怎樣一個妖孽?!
比起四周圍的看客,真正直麵趙崢的程誌遠,所受到的震撼無疑更為強烈。
正所謂說時遲那時快,趙崢從狼狽防守險象環生,到現如今的反守為攻,其實總共也才過去不到一刻鍾而已。
程誌遠以前可從未想過,竟有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破解掉自己的拿手絕技!
而更讓程誌遠震撼的是趙崢破局的手段,與其說是調整了一招一式,其實幾乎就等同於是量身定做了新的拳法——專屬於身體僵硬之人的拳法!
而更讓程誌遠感到驚愕和難堪的是,趙崢眼下正在嚐試著,往這套‘拳法’當中添加更多的踢擊。
如果是普通的招式套路,莫說添加踢擊動作,便是以踢擊為主也沒什麽好稀奇的,畢竟老話說得好:手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
可人在身體被凍僵的時候,受到影響最大的就是下盤,若是換成普通人,動作稍微大點就有可能會把自己絆個跟鬥。
但趙崢現在卻在嚐試著添加更多踢擊。
如果是落在下風,不得已而為之還好說,可現在趙崢卻是剛剛逆轉局勢,正該穩紮穩打的時候這麽做……
他分明就是在拿自己練手!
程誌遠隻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連體內的寒冰真氣都有些不穩,要知道,為了能配合功法和天賦,他十餘年來一直在竭力保持心境,在按察司裏出了名的‘寵辱不驚’。
但發現趙崢在拿自己練手的這一刻,他古井無波的心境卻再也維持不住了。
最大的羞辱,往往是來自對方無意間的行為!
程誌遠下意識將寒冰真氣運集在雙拳上,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便咬牙發動了猛烈的反撲。
在如此不惜工本的情況下,趙崢果然又被壓製了下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程誌遠這一套爆發下來,倘若不能快速取勝,那就必然會一敗塗地。
而他能夠快速取勝嗎?
隻看他拚命爆發之下,趙崢仍能保持七分守三分攻,就知道趙崢仍是遊刃有餘。
已經沒什麽好看的了。
吳英陰沉著臉轉過身,帶著幾個手下擠開圍觀人群,剛走到小校場的出入口時,就聽身後傳來轟然喝彩聲,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必然是趙崢已經取得了勝利。
“吼~”
喝彩聲才剛落下,場中又傳來了趙崢的吼聲。
吳英腳步一頓,臉色愈發難看,在他看來,這聲大吼分明就是對自己的挑釁!
哼~
這次確實是自己小覷了他,但哪又能怎樣?這按察司終究是南舉一脈說了算,連馬寶都不得不屈服,他一個小小的僉事,縱使再怎麽天賦異稟,也終歸逃不過……
“吳僉事。”
這時有個聲音忽然傳入吳英耳中。
吳英抬頭看去,卻見一個其貌不揚的矮壯中年,正倒背著手不緊不慢的從後麵趕上。
認出來人的身份,吳英忙拱手見禮道:“劉大人!”
他的態度,比之在馬寶麵前還要恭順些,蓋因眼前這人不是別個,正是鄭森的親隨愛將,從三品指揮同知劉國軒。
劉國軒來到吳英近前,先揮手示意幾個千戶退開,然後才雲淡風輕的道:“這次的事情,下不為例。”
吳英隻覺後脖頸一緊,忙垂首道:“大人放心,我下次絕不會再輕敵……”
劉國軒不耐煩的打斷他道:“我是叫你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吳英愕然抬頭,又迅速低下,憋屈不解道:“可當初不是大人命我針對三李……”
“如今司內哪還有三李?”
劉國軒再次打斷了他,伸手在他心窩點了點:“不妨先問問你自己的心,這次針對趙僉事到底是為了什麽——是要針對三李,還是為了你個人的私心?!”
吳英又是委屈又是惶恐,忙抱拳道:“大人緣何如此疑我?我這麽做當然是為了……”
劉國軒又一次打斷了吳英,冷道:“大人如今春秋正盛,莫說大公子隻是暫時失聯,就算真……哼,那用不著選什麽太子接班人!”
頓了頓,他再次丟下‘下不為例’四字,然後看都不看吳英一眼,徑自出了小校場。
吳英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心下是既憤怒又惶恐。
他這次主動針對趙崢,自然是存了私心的,一是想在北府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打壓趙崢這個新入局的;二來也是想展現手腕,讓自己在南舉一脈的中青代裏脫穎而出。
可但凡是人誰能做到大公無私?
拋開一點點私心不提,自己這麽做也是為了能讓南舉在按察司一家獨大,徹底掃清三李一係的餘毒,這明明是公私兼顧,憑什麽要被那劉國軒如此羞辱?!
這時先前被趕開的千戶又紛紛聚攏過來,眼力好的瞧出吳英情緒不對,沒敢貿然開口,但卻有個沒眼力的千戶,忍不住多嘴道:“大人,那趙僉事竟然還留了一手。”
顯然他是沒忍住,又跑去打聽這一戰的最終結果了。
“嗯?”
吳英斜了那千戶一眼,冷道:“他還留了什麽底牌?”
那千戶這才瞧出形勢不對,但既然吳英已經回應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他那戰吼原來對寒冰真氣也有效果,那一聲吼過後,身上立刻就解凍了。”
原來所謂‘留一手’指的是這個。
吳英冷笑一聲,就想戳破這其中的關竅,趙崢就算能用戰吼就算能解凍又如何,程誌遠的寒冰真氣講究的就是一個綿綿不絕,即便趙崢能在戰鬥中短暫給自己解凍,最終也還是會陷入寒冰真氣的僵局當中。
反倒是留到戰後使用,還能給人一種智珠在握遊刃有餘的錯覺,讓他的一舉一動顯得愈發高深莫測。
但拆穿的話到了嘴邊,吳英卻又咽了回去。
即便拆穿了又能怎樣?
能改變趙崢堂堂正正打敗程誌遠的事實嗎?
傳到別人耳中,說不定還要笑話自己小肚雞腸酸言酸語。
所以吳英最終選擇了閉嘴,沉默的帶著幾個手下步出了小校場。
到了外麵,見吳英始終不開口說話,便有人忍不住探問:“吳大人,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吳英斜了對方一眼,卻依舊沒有開腔。
他心下的怨憤都已經堵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吐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如果說算計趙崢失敗,讓他大為受挫的話;那劉國軒的警告,就是徹底戳破了他心中的幻想——按察司現在是南舉一脈的天下不假,但他吳僉事卻代表不了南舉一脈。
看劉國軒展露出來的態度,說不定在鄭大人眼中,出身三李一係的趙崢,論重要性還要在他吳某人之上!
這讓吳英感到羞憤至極,卻又一時無可奈何,隻能將這份屈辱暗暗埋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