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死亡的恐懼侵襲了蕭琅的大腦。
他根本沒來得及思考，戚飛燕銀槍刺過來的時候，蕭琅幾乎是鬼使神差地扯過一旁的親衛軍，堵上了槍頭。
親衛瞪大眼睛的一瞬，戚飛燕也瞪大了雙眼。
而在隱秘處觀戰的禁軍們，也同時雙目撐開——他們看到了什麽？
作戰的將領，居然拉底下的兵來替自己當肉盾？！
這是戰士能幹出來的事嗎？
銀槍紮透血袋的瞬間，忽然被彈飛了出去。
卻不是被蕭琅彈飛的，而是在戚飛燕手上自個兒被彈飛的。
禁軍們都看到了戚飛燕手在抖，甚至吐了一口血，便知道她是靠自收內力止住了動作，可這樣一來於內力是大傷。
五小姐居然為了保住蕭琅親衛的性命，不惜傷及自己。
“頭兒！”
戚飛燕這邊的兵士們看到頭兒受傷，都怒了。
而蕭琅那邊為他衝鋒陷陣拚死保護他的兵士們，看到親衛軍被拉過去擋槍的一幕，心都跟著一寒。
被刺中的那個親衛，最是清楚發生了什麽。
他離三皇子殿下最近，身為近衛，保護主子的安危是他的職責，他也準備衝上去替殿下擋這一槍。
可是五小姐勢如破竹，動作快到他根本就來不及，以至於三皇子將他拉過去的時候他是眼睜睜看著那杆槍朝他的胸口刺來。
他感受到了殺氣，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身處真正戰場的感覺！
死神來襲，可即將一腳踏入鬼門關的時候，腳卻被人給拽住了——是五小姐。
她自己將自己的手腕給震折了。
禁軍上前將那個被刺中的親衛帶下去的時候，蕭琅看到了他們的眼神，那眼神冰冷淡漠帶著鄙夷，沒有一絲恭敬。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可是，保護他的安危本就是近衛的職責！
他要是死了，就更沒有獲勝的可能。
蕭琅去找尋戚飛燕的眼睛，毫無疑問，她眼中充滿對他的鄙視，還有憤怒。
“蕭琅，你這樣的人，也配上戰場？你讓你的兵如何敢把命交給你？”
蕭琅被刺中心房，也徹底破防，“你閉嘴！我要贏！”
這是戰場，為了贏他不擇手段，有錯嗎？
“你贏不了。”
戚飛燕麵色沉靜，回頭一瞧，冷冷道：“這就是你訓出來的兵，一盤散沙。好兵在你手裏都被帶壞了。”
她這話說的老氣橫秋，蕭琅活像是在被一個長輩劈頭蓋臉的教訓，偏偏他還不了嘴。
他的作戰方案也是根據兵書精心謀劃的，可是在戚飛燕的隊伍麵前像一群沒頭蒼蠅被打得散亂一團，簡直不堪一擊。
明明平時訓練的時候都挺有勁的，也沒少給他們吃肉，他們握著鐵器銀槍，卻連人家的女兵都打不過。
一群廢物！
可是眼下不是跟戚飛燕鬥嘴的時候，蕭琅看著自己所剩無幾的兵，知道再這樣硬碰硬已經討不了任何便宜。
他已經輸了……不，他不能輸！
父皇和母後都在山下等著他勝利的消息，文武百官都在等著看熱鬧，他怎麽能輸給一個女人？
他不可以輸！
他必須贏！
勝利的念頭已經衝破了他的大腦，原本他不想用最後一個辦法，是戚飛燕逼他的！
蕭琅戴著麵具的臉已經繃到極致，那一隻眼睛也充斥著血紅色，他忽然動手去脫自己的盔甲，大喝一聲，“開路！”
軍令如山。
這一聲令下，他的近衛們全部將身上的盔甲脫了下來，隻見他們腰間都捆著一圈竹筒，盔甲一脫，灰色的煙霧從竹筒中嫋嫋飛起。
戚飛燕聞到了一股臭味，大腦“叮”地一下，像是被蜜蜂給狠狠啄了下。
“閉緊口鼻，這煙有毒！”
她發出命令，卻吸進了一大口毒煙，那一瞬如同吞下了一萬頭蒼蠅，被毒蟲封住了口鼻。
迷霧升騰，戚飛燕隻覺得眼前一花，蕭琅得意又邪佞的笑容在她眼前一閃而過，他拔掉旗子，飛速往山頂爬去。
吸入毒煙的戚家軍全部倒在了地上，一個個麵目猙獰又痛苦，想說話都說不出來。
誰能想到，軍事演練，自己人和自己人之間的較量，對方不僅私自換了有殺傷力的兵器，竟然還放置毒煙？
這是為了贏不擇手段啊！
一場軍事演練都如此作為，倘若有一日戚家軍真的落到三皇子手裏，上了戰場他們隻怕萬劫不複。
太、太可怕了。
眾人不寒而栗，這一刻他們才體會到了老將們所說的那份絕望。
天門關一戰，是所有戚家軍的噩夢。
如今噩夢要重演嗎？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沒有聲音了？”山下眾人還不明所以。
“好像起霧了，你們看……”
江尹看著山林間忽然飄起的層層灰霧，眼睫一顫。
不好！
白鷹忽的從他腿上飛起，發出一聲刺耳的鷹唳，驚得眾人一震，紛紛朝江尹的方向看去。
江尹沉著眸，動唇輕啼幾聲，白鷹“咻”地飛向山林。
新帝一看這架勢，不禁問道：“若白，這是怎麽了？”
江尹拱手道：“啟稟聖上，白鷹嗅覺靈敏，山間煙霧有味道，貌似有人往山上，放了毒煙。”
最後四字，他說出來擲地有聲，不容半點質疑。
“什麽？”眾人大驚失色。
新帝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戚飛燕單膝跪倒在地，她右手腕斷了，隻能靠左手苦苦支撐著身體不倒下。
額頭的冷汗開始簌簌下落，她在用內力將吸進去的毒煙給逼出來。
可是方才她自收內力已經傷了大半，加上之前蕭琅給她下藥那次身體損傷還沒好全就開始帶兵訓練，這身體底子薄得很。
是她高估了自己運籌帷幄的能力，還堅定地要求哥哥不能幫自己，要靠自己打贏這一仗。
事實證明，她還差得遠。
她實在低估了蕭琅的卑劣程度，一場軍事演練，他都藏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了。
可是他是皇子，再怎麽行事鬼祟惡劣，皇上也不可能摘了他的腦袋，頂多責罰一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但她若輸了這一仗，就得嫁給他。
戚飛燕閉了閉眼睛，回頭看了一下躺在石板台階上苦苦掙紮的將士們，此刻她忽然懂得了父親母親在戰場上那份隻能贏不能輸的必勝決心，因為將士們的性命全係在他們身上！
如果他們倒下，全軍便沒了信念。
所以，她絕不能倒下！
“噗——”戚飛燕用左掌狠狠拍在自己肩頭，打散了體內毒液，卻也狠狠嘔了一口血。
頭兒！！！
眾人發不出聲音，隻能在心底嘶喊，看著口吐鮮血滿臉漲紅的五小姐，皆紅了眼睛。
三皇子，當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