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對方突然在網上聯絡他,以自己最近有煩惱的手術問題為切入點,和袁樹交談起來的時候,袁樹更加戒備。那人似乎並不是什麽個中好手,因為袁樹已經生了疑心,兩人談話,難免會有一些試探,對方居然沒有察覺。袁樹說自己身邊也有與對方所講的病例相同的患者,那人非常著急的就問是誰,是否是袁樹的朋友。袁樹打了個岔,敷衍了過去。話說到這裏,袁樹也徹底了解對方的目的了,於是匆匆結束了話題,將對方的聯係方式都刪除了,也就沒有再來往過了。

然而,自己和對方結束交談離他受到襲擊,發現電腦密碼被人破解也不過隻是兩天的時間。之前袁樹也有些懷疑,隻不過那人是遠在國外的,要想來到國內襲擊他,沒有點兒不得不為之的理由,似乎說不過去。在葉秩毅提起如默的事情之前,袁樹自己是否定了的。然而此刻,袁樹已是自有猜測了。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點近得也未免太過巧合,不容許人不去懷疑。袁樹想,他應該是碰上了刻意來接近自己,借此套出許如默病曆消息的人了。他當時就應該有警惕的,可是懷疑也隻是一瞬之間,之後他以為隻要刪除了對方的聯係方式,不和那人有往來也就可以了,沒有采取一定的防範措施,結果......

袁樹很抱歉,心裏的難受勁兒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隻要一想到可能是因為自己的關係才令許如默陷入險境,袁樹就有點兒焦躁不安。望向葉秩毅,袁樹不禁問道:“葉先生,如果我們現在報警,是不是還能抓到當時襲擊我的那個人?我原本打算也是要去報警的。眼下看起來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隻能是仰仗警察了!”

他到底還是一個普通的人,一個尋常的醫生,再發生問題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除了警察,沒有別的辦法。這很自然。要是這件事隻是尋常的被襲擊案件,也許還能這麽辦。畢竟,在這個領域,相對來說,警察還是比較可靠的。但是,他這一回遭遇襲擊,假如真的是和如默的事情有關的話.......警察可能幫不上什麽忙。

葉秩毅頓了頓,看袁樹那麽緊張,他望著他不禁笑了一下,問道:“報警?然後呢?你是想要抓住那個人,問一問他到底為什麽要襲擊你,對你的電腦又做了哪些手腳,還是想打草驚蛇,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什麽意思?”袁樹不是很明白葉秩毅說的那些話,他解釋道,“我是想,如果警察能抓住襲擊我的人,那麽也能順藤摸瓜找到如默的消息,對營救如默來說,難道還有比警察更在行的嗎?”

他果然是一個很簡單的人,一心隻撲在他的醫院和手術室裏。葉秩毅笑著搖了搖頭:“所以如默會和你成為朋友。她這個人其實很難和人相處。她的世界是一座城堡,很少有人能夠打開她緊閉著的那扇門進入到她的世界裏去。除非……’

除非對方能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而袁樹很顯然是個能給人極大溫暖和安全的一個人,他很簡單,簡單到和他交談根本就不需要去動用那麽多的心思,去猜測他講的話有幾分是真心,幾分又是故弄玄虛。葉秩毅有點兒羨慕像他這樣子的人,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的有些人是多麽齷齪殘忍,他隻需要持著他那把手術刀懸壺濟世就可以了。不禁有些感慨,世上的人如果個個都像他這樣,應該會安寧許多。

“不是那麽簡單的,如果能夠依靠就能把人救出來,我又何必來找你?”葉秩毅給他倒了一杯水,將藥箱放到麵前的矮幾上。

打開,葉秩毅將藥箱推過去,說道:“這裏麵有很複雜的關係,很麻煩的一些事情,僅僅依靠警察,到最後不但不能夠達成目的,反而會攪得一團糟。更何況,你覺得凡事必須要走一套固定的程序,不管做什麽都不得不想一想規章製度的人,還會比能夠靈活應變的人能加好施展能耐嗎?警察需要保護的,不單單是一個人而已,他們需要守護的是所有的公民。在我們力所能及的時候,還是別太麻煩警察的好,要知道,警察也是人。”

說到最後,他是以一種並不嚴肅的態度在和袁樹討論是否要報警這件事情了。

袁樹很不明白,看他的態度,似乎如默的情況並沒有那麽糟糕,可是從他剛才所說的字裏行間,很可見如默現在又是一場危險的。袁樹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去思考自己被襲擊,如默下落不明這件事情,他很糊塗。

“葉先生所說的,如默的失蹤牽扯到其他一些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包括許老先生的案子?”

袁樹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可能了。他替許如默一直關注著曾經照顧過許壽覺的那個看護,可是對方不回國,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一趟一趟的到看護曾經住過的單元裏去,試圖從看護囑咐了替她看房子的鄰居那裏得到一些有利的消息。然而他所知道的仍舊不多,他隻知道那個看護開公司的女婿經濟陷入危機,她不回國是需要打工,在照顧女兒和外孫的同時可以替女婿家中賺取一些家用。

依照打聽到的消息,袁樹已經確定許壽覺的死不是那麽簡單了,可是想要進一步得到證據,替許壽覺討回公道,他的能力還不足夠。葉秩毅和許如默關係那麽熟稔,袁樹想,也許許如默是將這件事情拜托給了葉秩毅去調查,更有可能,許如默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身陷險境。

袁樹想到這裏就覺得非常內疚,當時那個看護是他介紹給許如默的,誰知道最後卻弄出這種令人痛恨的結果來。說起來,他也算是間接害死許壽覺的凶手。他長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果是因為這件案子,我希望葉先生能夠不要隱瞞我,我願意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隻要我能辦到,無論是什麽事情我都可以去做。”

葉秩毅當真覺得有點兒驚訝,望著袁樹不禁露出讚同來。葉秩毅沒有想到他對如默能真誠到這個地步,果然是如默沒有看錯人了。

擺手,他能做點兒什麽呢?還是不要把他牽扯進來了。

“許爺爺的事情,我和南行已經報了案,警察會跟蹤處理。你可以把你知道的情況告訴我,我明天需要去一趟警察局,我會和處理這個案子的警察反映你所知道的信息。”

“報警了?”袁樹有些意外,當時他得知許壽覺的死並不是一場意外之後,第一反映也是想要讓許如默去報警,但是當時許如默阻止了她。她說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報警隻會打草驚蛇,而現在葉秩毅說他和葉南行已經替許如默報警了。

袁樹擔心道:“如默之前和我說過,這件事情暫時不能夠讓第三方知道。報警的話,不但不利於真相的調查,也許還會令凶手提前得知消息,有了防範的準備。”

“這件事你不需要擔心,既然我和南行決定去報警,當然是想好了所有關節的。許爺爺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就放過去,該付出代價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許爺爺不會白白送死。”

袁樹雖然還是不大放心,可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案子也已經在警察那裏記錄在案,他再要多講什麽,反而顯得他這個人太不幹脆。便點頭道:“眼下如默不在國內,也隻好請葉先生多多照看一些。許老先生和如默的感情非常深厚,如默因為這件事情十分難過,我心裏也是內疚,想要替她做些什麽。然而我的能力有限……”

見他說著說著臉上流露出愧疚的表情來,葉秩毅忙轉移話題道:“不如你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詳細點的再告訴我一回,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譬如說,你當時講你醒過來之後,是看到了對方側臉的。在你印象當中,之前有沒有遇到過,相像的人?”

“相像的人?”袁樹經他提醒,竭力回想,然而他並不記得自己以前有見過那麽一個人。那個人看起來非常瘦小,醫院裏,和他來往比較多的醫生護士,甚至是病患,沒有那個身形的。

袁樹邊想邊搖頭:“應該沒有。我這段時間都在醫院裏,除了上班工作之外,平常就是在家,頂多去一趟超市才買些日常用品。和我走得稍微近一點兒,我能有印象的,並沒有這麽一個人。他長得非常瘦小,左邊臉頰,靠近脖子的那個地方有一顆小小的痣,是紅色的。”

袁樹盡力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忽然他頓住了,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眼睛睜大很大,雙目直望向葉秩毅的一麵。

葉秩毅皺起眉頭,心裏生出猜測,他有點兒緊張。怎麽會不緊張呢?從阿峰那裏完全得不到有關許如默下落的一丁點兒消息。阿峰很顯然甩掉了那個燙手山芋之後不想要再趟這趟渾水,他丟開手,隻說人是交給阿琨之後不見的。所有矛頭都指到了阿琨的頭上,他順利規避了幫派會陷入混亂的困境,又不會擔心得罪警方,他這是一舉兩得的好機會,怎麽可能還肯多說一個字?葉南行仍舊留在新加坡和他胡攪蠻纏,也當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眼下袁樹露出這樣的表情,很顯然他是想到些什麽了。如果他能夠發現昨天晚上襲擊他的人是誰,哪怕不能夠確切的指出那個人,隻要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他們也能夠繼續追查下去。

葉秩毅急問:“怎麽了?你發現什麽了?你是不是想起來,對方究竟是誰了?”

袁樹不是很肯定,他猶豫著說:“我突然想起來有一個人也是這樣,左邊臉頰靠近脖子的位置有一顆紅色的痣。很明顯,這也算作是她的個人特征。隻不過我和這個人完全沒有聯係。不,應該說這個人早就已經失蹤了。到現在為止,大概有十多年的時間。”

葉秩毅不是很明白:“再說得清楚一點兒。和十多年前失蹤的人有關,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袁樹搖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想到那個人。那是他在念書的時候,學校裏聘請過來做學術講座的一個女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