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一場講課,也是因為那個女醫生,所以袁樹後來才會對心髒科有興趣。在讀書的時候除了他的專業方麵的知識,他對心髒科算是比較有研究的了。進了醫院之後,因為院方有專門的實驗室,袁樹除了平時值班之類會接觸到這方麵的病患,輪休的時候也會到實驗室參加一些研究,和同事們探討一些這方麵的問題。他有意往這方麵發展一下。一個外科醫生,不必隻是鑽研在某一個領域,整個醫學領域都是相通的。這是當時那個女醫生說的原話,袁樹一直記在心上。
當時他年紀還不大,隻是一個剛剛進大學不久的新生,因為覺得那位女醫生的講座非常不錯,就想在講座之後和她再聊上兩句,沒想到走出教室的人太多,把他擠得跌了一下。正好那位女醫生和學校的領導走到門口,見他趔趄,順手扶了他一把,袁樹也是在那個時候看到她脖子那塊的一顆紅痣,印象深刻。
他臉上紅了紅,耳朵有點兒熱。總還是有些不能忘懷的。倒不是對她有什麽旖旎的想法,隻不過青春少艾的年紀,一心隻知道讀書做實驗,突然之間被一個女人攔腰抱住了.......袁樹垂了下眼皮,拿手揉了揉眼睛,才再度看向葉秩毅。
他說:“她是行業內有名的心髒科女醫生。當時在醫學界也是很被看好的。學術方麵的成就,在當時同齡人之中,是有著最高成就的一個國內女性醫學工作者。很多患者慕名到她所在的醫院求醫,也可以說是輝煌一時。不過後來出了點兒醜聞,鬧得很大,醫院對她做出了停職的處理,原本預定要去參加的國際醫學研討會也撤銷了她的名額。一時之間,她從高高在上,被萬眾期待的一個人變成了人人喊打,簡直要被踩到泥底的過街老鼠。她被逼得走投無路,留下一封信說不願意再經受無理的批判,不願意再忍受世人的白眼,然後就失去了蹤影。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家人到處找她,但是,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可是那天晚上的人真的和她很相似。我不可能會認錯,她脖子這塊的紅痣,這麽多年我也就見過她這麽一個人。那形狀更像是胎記,我覺得,不會有錯。但是……”袁樹說不下去,他看了葉秩毅一眼,葉秩毅眼中有很顯然的失望。別說葉秩毅,他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麽會是常鳳女士呢?她是早就已經被判定死掉了的人。
袁樹撓了撓頭,喘了口氣才道:“對不起,可能是我眼花了。我晚上值班時間太久,那天晚上有幾個吃壞了肚子的急救患者,我大概是因為連續工作,高強度負荷之下出現的幻覺。”
葉秩毅沉了口氣,安慰道:“沒關係,你隻是說出你所看到的。至於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想,我們可以借助一下監控來判斷。”
袁樹竟然沒有想到,經葉秩毅一提,他忙的站起來:“這個我可以幫忙。我和監控室的主任私下有點兒來往,要求看一看當天晚上的監控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邊說,袁樹邊站起來,想要引著葉秩毅再度回到醫院裏去,將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好梳理一遍。
葉秩毅起身攔住他:“我覺得,你還是在這裏先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比較好。”
“昨天晚上你遭人襲擊,電腦被人動過,醫院內部的資料一定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那麽短的時間內想要找到如默的病曆信息,並且完全過目之後徹底記錄下來,除非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否則很難辦到。在這種情況下,就很有必要將所有的信息都刻製一份,回去之後他再慢慢查找。這麽看來,你電腦裏的信息,丟失的可就不會隻是有關如默的那一份。你要出麵去走私下裏的關係來幫我查看昨天晚上的監控,很可能不但沒有什麽太大的幫助,反而要將你拖到麻煩的境地。畢竟,沒有誰的嘴巴能夠牢靠到可以完全相信。”
葉秩毅輕拍了一拍他的肩膀,說道:“我自然有辦法拿到昨天晚上的監控,隻是需要麻煩你在這裏等我一等,不知道袁醫生是不是能夠配合?”
他是替他著想,才會阻止他跟著一同前去。袁樹內心裏是非常想要幫忙的,但是葉秩毅說得沒有錯,如果他電腦裏的資料真的是被全部拷貝了一份的話,那麽他就需要擔任一定的責任。畢竟他是醫生,保護患者的私人隱私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聽從了葉秩毅的意見,袁樹點頭道:“我會在這裏等著葉先生過來。當然,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葉秩毅點頭,拿了車鑰匙,他回到車庫,再度往醫院的方向趕過去。時間是晚上的十一點整,路上的行人已經非常少,一路上幾乎是暢通無阻。在通往醫院的最後一個紅燈處,葉秩毅接到了葉南行從新加坡打過來的電話。
他們兩個地方的時間差是幾乎一樣的,沒有太大的差別,按照往常的休息時間來講,一般人在這個時間點都是應該是處於準備進入睡眠狀態的階段。雖然他和南行的睡眠時間還需要往後拖延,但也不會在這會兒還忙碌著,需要和對方溝通點兒什麽相關方麵的問題。也就是說,葉南行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過來,一定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和他商量。否則他不會在十一二點的時候打電話過來。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葉秩毅不客氣,開口就直接發問。他們兄弟之間這段時間培養出了不同的默契,親密程度也比往常更進了一層。葉秩毅不用再和之前似的,和他講話總要非常的謹慎,保持著十二萬分的清醒。
“今天下午,我在方其的住所附近見到了許桁。他應該是回新加坡了。”葉南行的聲音在電話那端很清楚,可見他此時此刻非常清醒。
葉秩毅也精神起來:“難道說如默真的在他手上?或者,阿峰根本就沒有把人交給阿琨?”
“我不這麽認為。我看到許桁和方其爭吵,許桁甚至差點兒對方其動手。我想,如默是真的在琨哥手上被人擄走了。當然,也不排除她此時此刻就在琨哥手上,隻是被壓著,想要尋到一個合適的時間再被推出來。畢竟琨哥現在很缺錢。”
因為許如默的事情,琨哥現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原本是想要借著這個案子把阿峰和方其推到死胡同裏去的,誰知道宋佩喬突然要求他把人給接回來。他當然不肯了。可是阿峰找了個借口把他騙到倉庫裏,直接就把人給丟在他麵前,阿峰本人卻沒有出現。琨哥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撞入了阿峰的圈套,想不接手都不行。這麽一來,新加坡那邊等著方其等人下台之後的幫派就認為阿琨是在耍他們玩兒,阿琨自己介紹的生意,沒有成功不說,自己還要轉過頭來收拾爛攤子,甚至還著了阿峰的道,他在自己地盤上的威望也受到了損害。總之是兩邊都在懟著他鬧不快。城區裏有一個很大的項目,如果他能夠接下來,就能證明他本人的實力,堵住兩邊的嘴,順利擺平這些事情。可是接下那個大項目需要一筆不菲的資金,所以阿琨很缺錢,非常缺錢。他會不會利用許如默來要挾宋佩喬,又或者是葉南行,還是個問題。
他們並不清楚現在的情況,一切的一切,都隻能靠猜測。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是我這裏有個更新的發現,也許是好消息,當然,也有可能是壞消息。”
葉秩毅說道:“首先,之前和許如默關係非常親密的白露,也就是在HUY任職的大A突然失去了蹤影。”
葉南行當然知道大A,他雖然沒有和她有過多的接觸,但是在和許君瑜拍戲過程中,他還是見過那個女人的。一個看起來精明能幹的女人,她怎麽可能會突然失蹤?
葉南行閉住了呼吸,猜測到這裏麵的可能性,他不緊握住了拳頭:“還有呢?”
葉秩毅又說道:“袁樹,也就是替許爺爺做過手術的那個醫生,他和如默關係不錯。如默在國內出現病情反複方時候,她為了瞞著我,找他幫過忙。但是,就在昨天晚上,他遭到陌生人的襲擊,電腦檔案中關於如默的病曆資料,和其他病人的資料一起,被盜刻走了。”
“也就是說,我有理由懷疑,大A對如默是有目的的接近,而這一次袁樹遭遇襲擊,我也懷疑,和大A的失蹤有關係。隻要能找出大A失蹤的原因,也許我們就能知道如默的下落。”
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但也算不得一個好消息。葉南行仰頭,望著天上璀璨的明星,忽然覺得萬分無力。她就像那遠在天邊的明星,似乎隻要他一伸手就能夠抓住她,可現實卻是,無論他怎麽努力伸出雙手,都沒有辦法觸碰到她。
“那又怎麽樣呢?仍舊不能找到她,”葉南行覺得疲累,那種無力感像是一隻抓住他咽喉的手,令他難以呼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說道,“大哥,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
葉秩毅正好看到紅燈跳轉,正要將車子開出去,聽到他說這句話,一個急刹車,險些和前麵的車子追尾,還好後頭沒有別的車輛。葉秩毅將車子開到邊上,熄了火,下來站在夜風中,低聲喝道:“南行你在胡說些什麽?不會的,那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為什麽不會?一個人從這個從這個世界上毫無痕跡,除了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更好的解釋?我也不想這麽想,可是我們拚盡全力都沒有一丁點兒線索,大哥,真的,我很擔心,我擔心我的一切努力都會隻是一場空。我擔心她這一次離開,會是沒有期限的遠行。”
沒有人比他更害怕這些話,可是他壓抑了這麽久,飽受折磨了這麽久,葉南行覺得,他要是再不說出來,他就會徹底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