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們二丈摸不著頭腦, 幾相對視。

“......”

大公子不是不讓人提少夫人嗎?怎麽吃醉酒不往家跑,反而追到人家門口。

半夜找上少夫人家的門,大公子會不會鬧事?

要不要上去勸一下, 若是把門砸了,可不是招厭惡了, 屆時大公子還想挽回少夫人芳心,必然是難上加難。

“你去...”

“噯...你去你去..”下人們互相推舉,等到他們說定了一道去時,門口的聞衍已經沒了影。

一個方才分了點眼光瞧見的下人不確定地說, “大公子好像...翻牆進去了……”

敢情大公子說了,不會再見少夫人, 為了麵子, 私底下偷偷來。

高啊。

聞衍身形矯捷,酒吃多了晃眼,江宅的牆太高了, 落地時難免站不穩,栽得半跪下去,手扶著膝蓋骨。

穩了好一會。

江宅的院子多, 醉酒的男人左右看了眼,冥冥之中,他的一雙深眸, 穩穩定在江映兒所在的廂內。

一靠近江氏,心口就疼, 忍不住要發瘋宣泄,就是忍不住...

第104節

任洵說一醉解千愁, 狗屁。

窗桕半開著, 男人小心翼翼開了再敞開窗, 萎著身子穩穩落地。

屋內散發著她的清香,心裏火燒火燎的失空感瞬間被填滿,頭疼也微微緩和。

男人輕手輕腳,緊提著一口氣,繞過屏風,悄悄行至榻前。

幔帳垂落,從裏頭露出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腕橫在塌外。

腕骨上麵的捏痕跡漸漸淡去,不難聞出藥味,想必是她上了藥,伸出來塌外晾著。

見此,不免想到那日的爭執。

自回來,就再也沒有好過的一日,江氏真的嬌嫩,他被咬過的地方沒上藥,也快好得差不多了,她認真上藥都還沒好。

是他太用力了。

男人在心裏反思了,心疼的同時,忍不住低喃,“你便是與我說一句好話又如何...”

一句好話。

在府上時,尚且知道給他鋪台階,離開聞府連個板凳都不舍得給他遞。

從懷中掏出了上好的金創藥,原先給江映兒治過腿傷的藥,輕輕給熟睡中的女子輕輕抹藥。

動作極其緩慢,幾頓又頓,似乎並不想結束,才多番停留。

擦好後,靜等著藥膏幹涸。

半響之後,男人的長指撩開了幔帳。

露出心心念念的一張嬌臉。

“......”

不管心裏有多少氣,隻要見到江氏,就會轉變成為不可言喻的委屈。

她雙眼緊閉,睡得極熟極香甜,長卷的睫毛耷著,投出一片圓潤的弧影,靠過去,聞到江氏身上甜蜜醉人的芬芳。

喝了那麽多的烈酒不曾醉,隻要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心醉神迷。

那日他在盛怒,親得狠戾。

她被親腫的嬌唇倒是好得差不多了,聞衍再湊上去,緊盯著眼皮子底下飽滿欲滴的唇。

十分想親的欲。

不成。

他不能再被江氏牽引,說好了要忘掉她。

該走了。

男人心裏念叨著要走,磨磨蹭蹭到外頭隔壁院裏的公雞打鳴,江映兒黛眉一觸,快醒了。

他方撐著手緩慢起身,原路返回。

見自家公子好端端回來,小廝們鬆了一口氣,大公子再不出來就被人發現了。

聞衍終於出門,聞老太太收到底下人的消息,怨他不爭氣的同時,又頭疼不知該如何。

“他怎麽又去?人家都不要他!”

夜半翻牆,也不怕再被江映兒的弟弟刺一個窟窿。

仆婦給聞老太太端上來參湯,”老祖宗寬心,郎中說了您要仔細自己的身子,少動怒尤忌費心傷神。”

聞老太太撥開參湯,“叫我如何省得下心。”

“衍哥兒現在失魂落魄,不吃不喝,成日飲酒,我難不成,還要再遭遇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嗎?”

撕破臉後,幾房分府而住,“若是衍哥兒一蹶不振,我的身子能撐幾年?銘哥兒將來再有出息,年歲尚小,能玩得過族裏的老狐狸嗎?”

分家後,聞家的勢力漸漸分散了,不光二房三房開始奪食割鋪,外戚動作頻頻。

聞老太太捏著眉心,仆婦見她心憂不已,臉色難看,眉頭緊皺,叫下人端安穩心神的藥來。

吃過藥緩下心神,聞老太太好多了。

老媼抱著聞銘過來哄他開心,聞老太太見著了重孫,心中憂慮不減。

”銘哥越長越越像江氏...”聞衍甚少看來看他。

說到像,仆婦提了一個主意。

”老祖宗,依奴婢看,您不如給大公子納小房看看?大公子經事少,僅有過江姑娘一個女人,難免有些...”

提到納小房,聞老太太就頭疼,“你這老貨,提的什麽餿主意,家中原先鬧出來的幾樁事情不都是因為納小房搞出來的事。”

“再者說,衍哥兒死心眼,他能看上別人?”薑家兩姑娘的品性暫且不談,相貌在淮南卻是一等一的。

如此,聞衍都看不上。

再去哪貌美如花的姑娘,就盧氏挑選的那些,歪瓜裂棗!

“死馬當作活馬醫,大公子中意江姑娘,江姑娘不將大公子放在眼中,您不如就找幾個跟江姑娘相似的女子招進門。”

聞老太太頓住了,思忖中,“......”

仆婦接著說道,“此話要是傳到江姑娘口中,她憂慮小小公子,小房進門若是對小小公子不好,她必然不會沒有動作,老祖宗您也算給大公子和江姑娘從中搭線了不是?”

“真夠餿的。”聞老太太半響點評道。

“老祖宗覺得呢?”仆婦笑說。

江映兒與聞衍同聞衍之間陷入僵局,一個端著架子不肯低頭,一個滿不在意不肯回頭。

“你說說...怎麽就鬧成這樣?”聞老太太呼出一口氣。

“依你說的辦吧。”

“要知會大公子嗎?”仆婦問。

想到聞衍的脾性,聞老太太也是怕了,擺擺手,“讓人知會他一聲,若是衍哥兒不願意,此事作罷。”

細水長流,日後的事情說不準。

瞞著聞衍辦,再來第二個江氏,聞家遭不住了。

聞衍休憩了一日,仆婦去與他說後,夜裏他來凝雲堂用晚膳。

聞老太太以為他來回絕此事,沒想到居然點頭了。

“你...想好了?”

聞衍坐於下首,麵無表情,“嗯。”

“孫兒聽憑祖母安排。”

聞老太太皺眉,放下粥勺,“這回祖母要你自己的主意。”

“若是你心中不願,祖母不會為你安排。”

早知道聞衍對著江氏要死不活,聞老太太當初寧願不做這樁親事。

“孫兒...”

腦中閃過去看江遊夫婦時,那些獄卒說的事情,丘海已經被派了出去,江氏前腳從聞家出去,後腳便上了丘家的門。

在裏麵待了那麽久不出來。

還是笑著走出來的。

不就是一點廉價滿地可見的肉幹嗎?吃?男人舀了一口清粥,咬牙切齒咀嚼著,眼神陰沉。

話說一半怎麽又不說了?聞老太太不明意味,“衍哥兒?”

男人回神閉眼,“孫兒願意。”

江氏尚且能夠另覓良緣,他為什麽不可以重新有別人?

聞老太太窺他繃緊的下頜,“......”

小道消息,聞家大公子要娶正妻了。

“你是不知道,聽說非貌美不娶,還得身家清白。”

“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真要登上門聞家的大門,真要進了聞家,那可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江映兒到鋪子裏巡查,聽著進來采買香料的女子們竊竊私語說個不停。

“......”

聞衍選正妻,跟皇宮貴戚挑選人沒什麽區別了。

江映兒不欲聽,巡查完香料鋪子,欲出門時,原先在旁邊說閑話,挑選香料之人,忽然把話說到她身上。

“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

江映兒皺眉,“......”

晨起取拿香料不方便,巡鋪時忘記換回女身,她出門不方便,故而做了身男裝打扮。

“隻可惜你是男兒身,若生做女兒,必然是有機會的入聞府。”

江映兒淡哦,“姑娘何出此言?”

“兄台不知道,聽聞家的人說,要的姑娘需得杏眼水眸,玲瓏俏鼻,聽被挑的人說啊...”

女子壓低了聲音,“要與先前的那位,有幾分相似,越像越好。”

江映兒越發皺眉,“.......”

原先那位,不就是她?!

“公子男生女相,可惜啊。”

江映兒淡抿唇,皮笑肉不笑,出了香料鋪子。

邊疆起了叛亂,江聿已經隨軍離開了淮南。

江映兒原先是要給他好好送行的,誰知事發突變,江聿連江遊夫婦來不及去看,匆匆走了。

沈辭霽先前夜裏露麵,就去了邊疆,聽任洵說,淮南同邊疆近,沈辭霽被朝廷臨派去與之談判。

陵台九洲的事情談不妥,軍隊隨調,因此江聿得走,恐怕要起戰亂。

第105節

前些日家中失竊,丘大娘送來的肉被偷了,江映兒找了泥瓦匠人加固院牆,盯著烈日炎炎做活,江映兒讓丹曉給他們備了茶水糕點。

薛穗與肖霖澤成親之日定在後日,江映兒挑了些香料送去。

她才進門,薛穗放下手裏快繡完的紅蓋頭說道。

“母親已經把成親邀客的帖子遞給了聞家,後日也不知聞家來不來人.....”她怕江映兒見聞家人尷尬。

江映兒不以為意,聽出薛穗的意思。

“同在淮南避不開,你放心,我沒事。”

“映兒,聞家要選....的事,你聽說了嗎?”

江映兒語氣淡然,“上街時聽人說了。”街上鬧得紛紛揚揚。

“那你....”

江映兒喝了一口茶,“怎麽了?”

薛穗鼓一口氣,拉著她的手,提議道,“映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

江映兒外頭不解,“嗯?”

薛穗道,“汀兒同任公子在一起後又有了身孕,我和霖澤也成親了,眼下聞...那邊....”

“不如,你也考慮考慮自己?”

作者有話說:

聞狗:有媳婦的地方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