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老太太越來越後悔, 當初為什麽要迎江映兒進門。
江遊之女固然不錯,可跟聞家的基業比起來,不值一提。
第110節
“別拗了, 衍哥兒,你想想你母親...再不濟你想想銘哥兒...”
聞老太太沒有法子。
跪著的男人始終不說, 挺直的身板好似他紋風不動搖的態度。
說到後麵,聞老太太無力問一句,“你到底看上江映兒什麽?”
她跑第二次了,就值得追上去?
聞老太太之前想著聞衍和江映兒能成是好, 若是不能成。
借著與江映兒的情.事經曆,磨一磨聞衍的性子也好, 誰知道磨不了。
聞衍青出於藍勝於藍, 比起當年他父親對盧氏的偏執還要厲害。
他父親帶著大肚子的盧氏進門,尚且是不管聞家的名聲,聞衍到好, 他是連整個聞家都要玩進去,給江家正名,知道意味著什麽嗎?
稍有不慎, 舍了富貴榮華,賠上滿門性命。
“衍哥兒你還看不出來嗎?江映兒對你沒有情意,祖母要與你說多少遍?”
聞衍打斷, “孫兒知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又要做, 就算你費盡苦心舍棄我們全家把江遊夫婦給救了出來,江映兒也不會回頭。”
現在, 聞老太太也隻能用江映兒的絕情來敲打聞衍。
誰知道他鐵了心, “盡人事聽天命。”
“倘若她真的對我無情, 這也是我該補償給她的。”
聞老太太拍桌,“我們聞家欠她江家什麽?她生下孩子,錢財鋪子我給得夠多了。”
“祖母,您知道,她在我們江家受的委屈,用錢彌補不了。”他能做的,也隻有那麽點了。
“那你至於嗎?彌補之後,她依舊不喜你,不願意同你回來,你又當如何?死守江映兒身邊。”
聞衍垂眸,“......”
“祖母放心,孫兒不會把聞家賠進去,為防孫兒所做之事牽連聞家,孫兒願意從族譜上除名。”
此話一出,聞老太太眼睛瞪大,桌上的筷子被她飛擲了出去。
“你在說什麽!”
除名?!
“孫兒不孝,她的雙親,孫兒一定要救,江家的冤屈也要平。”
仆婦上前順聞老太太的心口,勸到,“大公子,您快服個軟,不要再氣老祖宗了,快認個錯。”
聞衍膝蓋彎跪著,卻不肯低頭。
有聞銘,他除了族譜,聞家將來也有接班人。
聞老太太順過來氣,“還記不記得在門口,江氏的弟弟如何奚落於你?”
“江家的冤屈若是平複了,她江映兒就是高門貴女,你一介商賈如何夠得上她的裙邊。”
“孫兒還沒有想過。”講真的,他沒有想那麽多。
做了再說,他都要瘋了,管不了那麽多。
兩盞茶過去,聞老太太冷靜下來。
最後一次問,“你想好了?”
聞衍沒有猶豫點頭,答得特別快,特別篤定,“想好了。”
聞老太太恨鐵不成鋼,“.....”
在心裏臭罵,孽障。
*
因為畢桓在,江映兒也一道在廬城逗留了幾日,怕平塘那邊去晚了,惹得擔憂。
四日後,正式和畢桓辭行。
江映兒不是未經人事的姑娘,畢桓雖然與她保持著距離,卻也不是感覺不出來,畢桓保持距離底下對她獻的殷勤上的心思。
也不知道畢桓如何看出她的身份了,江映兒並未挑明說破。
畢桓問她下一處要去往何方,他閑來無事,一道同行。
江映兒委婉說,“不如下次吧,一路全靠畢兄照拂,餘下的路我想自己走了。”
畢桓聞言,沉默半刻,沒有追問不止。
“好。”
“我與祈兄有緣,想來還會再見麵的。”
江映兒點頭淺笑,朝他做了一個揖。
從廬城走,官道平坦,路上並未遇到狂風暴雨,幾日後,江映兒順利到了平塘。
仔細算算日子,她一路過來,路上耽擱的時辰不少,再有幾天,將近走了一個月了。
順著江遊信上的住址,江映兒到了一處清淨雅致的書院。
匾額上寫的筠林書院。
叩響門扉後,很快有人來開門,是一個和善的婦人,瞧著是下人。
乍見江映兒,還以為她是上門求學的人,沒問太多便把她引了進去。
直到見了江遊的至交好友韋筠,江映兒把信拿了出來。
他看過後,麵有幾分懷疑,打量江映兒,“江遊與我說來的人是他女兒..”
不是男子啊。
江映兒反應過來,把束好的發給放了下來,擦去臉上的容妝,露出一張溫婉傾城的麵孔。
福身行了個禮,“江遊之女江映兒,請韋伯伯安好。”
實則,江映兒路上耽擱的時日太長,先前遇到畢桓的事,江映兒想著有破綻,便學著改了臉上的胭妝,類似於易容,更男相些。
韋筠笑,“好,竟然是我看錯了眼。”
“快坐下。”
言罷,吩咐書院裏伺候的人去備早膳。
“你一個女兒家,一路過來辛苦了,我收到你父親傳信,原想派人去接你,又不知你到了何處,隻能在家中等著。”
江映兒還不到,韋筠心裏不安急切,憂慮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還好,人到了。
“勞煩韋伯伯記掛,映兒無事,廬城好風光,在那頭散了幾日心。”
韋筠捏著花白的胡須,“廬城的確不錯,你要喜歡,過兩日啊在平塘玩膩了,我派人再送你去廬城遊玩。”
江映兒乖聲道好。
韋筠又問起江映兒江遊夫婦的近況,江映兒一一答複,江家的事情韋筠知道,江映兒和聞家的事情,江遊並未隱瞞,在信裏與韋筠都說了。
“映兒,你放心,你父同我多年好友,這裏你就當自己的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江映兒點頭,“好。”
正要問起韋夫人,怎麽不見?江映兒在廬城買了見麵禮,韋筠的送了,韋夫人還沒送出去。
她尚且未曾開口,外頭飛跑進來一個人。
“爹!”
“我聽葉娘說,家中有客人,來了個生得跟天仙似的姐姐?”
江映兒聞聲看去,見著一個抱著蹴鞠進來滿頭大汗的少年。
他的相貌與韋筠有幾分相似,年齡與江聿相若,身量高過江聿,比他黑。
江映兒起身見禮。
韋筠皺眉韋勳的失禮,正要訓斥他,誰知混小子竟然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退了一步撓頭,“......”
他還知道羞赧了。
倒也不至於失禮,韋筠介紹說,“映兒,這是我兒子韋勳。”
“阿勳弟弟安好。”江映兒行見禮。
“阿勳,這是江伯伯家的映兒,你該喚聲姐姐。”
韋勳站直,把蹴鞠藏到身後,“映兒姐姐好...”
“快下去,每日都玩得一身臭汗,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再來,沒規沒矩。”
韋勳下去了,韋筠搖頭,“嚇到你了映兒,這孩子自幼沒了娘,我也管不住他,他性子爽朗,倒也不會胡鬧,你別怕。”
難怪不見韋夫人,江映兒慶幸她沒有問出口,先備好的禮也沒有拿出來。
“韋伯伯客氣了。”
知道江映兒要來,韋筠早吩咐書院裏的葉娘置辦好了女兒家的用物,裏頭什麽都不缺,稍作休整,江映兒換了身衣衫,過去正院用早膳。
韋勳顯然也沐浴過了,變得尤其幹淨,規規矩矩與江映兒見了禮。
叫江映兒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準備了見麵禮。
“映兒姐姐,我爹先前跟我說家中有客要來,我上街買的。”一支海棠珠釵。
江映兒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謝謝阿勳弟弟。”不知道韋家的情況,隻備了兩份,她並沒有準備韋勳的禮。
方才想著,打算用過早膳出去挑一挑。
韋筠的送出去了,韋夫人的那份,江映兒給了院裏的葉娘子。
韋勳不好意思撓頭,“一支釵而已...不用謝,映兒姐姐太客氣了。”
韋筠笑不攏眼,“好小子,總算是知道些禮數了。”
韋家院子挺大的,雖然比不過聞家,卻比江宅要寬,中間隔開,前頭做筠林書院,韋筠手下帶著許多學生,後頭用來居住,人並不多,韋筠韋勳,院裏僅有一個葉娘子,而今再加上一個江映兒。
第111節
怕葉娘子照顧不周到,韋筠讓她外出采買幾個丫鬟回來伺候江映兒。
江映兒連忙擺手,“韋伯伯不用了。”
“葉娘子很好,不用再買丫鬟婆子了。”
韋筠執意,“不成,平塘你還不熟悉,有個人跟著你我也放心些。”
韋筠非說要去買,江映兒拒絕,最後兩人各退一步,隻買了一個回來在院裏伺候,名字叫花珠,憨厚老實。
自從離開淮南,白日裏忙活,夜裏江映兒不用點安神香,能睡得很好。
怕江映兒寫信回去被截,她到平塘的消息是由韋筠寫好傳回去的。
韋勳給她送了珠釵,禮尚往來,江映兒也必然得給他送些什麽,男兒家的禮不太好挑,安頓好後,江映兒帶著花珠上街去了。
平塘離淮南遠,往西南走,離汝陽更近了,因此膳食口味同淮南差不多,江映兒比在淮南還要適應。
繞來繞去,進了一家香料鋪子,刀槍劍戟的物件,江映兒挑不出來。
思來想去,她打算送香,隻是帶過來現成研磨好的香料沒有合適送的,江映兒打算去買些料回來,重新製,正好閑暇無事能夠研磨玩弄。
香料買好了,香料罐子挑不出好的,江映兒猶豫再三。
花珠提議,“小姐,不如買些絲線送荷包吧?”
韋勳的性子跳脫若給他送荷包,掛在他身上很是格格不入。
江映兒想想搖頭,“不太適合。”
低頭想得太入迷了,花珠反應慢,沒來得及提醒,不料江映兒撞上了一個人。
“喲....哪裏來的小娘子,生得好俊俏。”
是一幫潑皮無賴,前頭的男子年歲至弱冠左右,樣貌倒也不醜,就是搓下巴擠眼,猥瑣不入流。
後麵跟著一堆人,看著不好惹。
江映兒連連後退,花珠擋在她的前頭,“你們要做什麽?”
“滾開!”花珠怎麽攘跌到地上。
江映兒心驚,連忙去扶她,“花珠,你沒事吧?”她才蹲下去,就被人攥住手腕拽了過去。
“小娘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是哪家的?我們平塘居然還有這樣的貨色,我可從來沒有見過。”
臉蛋俏嫩白生,黛眉清淺,自成一色,俊得讓人心癢難耐。
江映兒皺眉輕嗬,“放開我!”
平塘居然有這樣的流氓地痞,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做強搶民女的勾當!
周圍的小販和商鋪老板個個看著不敢吭聲,男人帶過來的跟班個個笑開了眼。
恭維說道,“恭喜老大,又覓得一個美嬌娘。”
男人笑得齜牙咧嘴,“哈哈哈哈哈....”
江映兒四處逃不得,被人圍了一個圈,往哪邊跑都不是,她心下也急了。
“小娘子,你就跟了我吧。”
“你告訴我,你是哪家的?看在你生得無比俊俏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抬個房到我家中當姑奶奶,保管你日後吃香的喝辣的,出門一波人伺候,在平塘橫著走。”
生得太美了,這樣的女子,一次兩次三次都是不夠的,他要帶回去圈在家中慢慢玩。
江映兒厭惡,心急得很,又不敢激怒男人。
“從了吧!”
男人猛地朝她撲過來,正當她慌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該向誰求助的時候,身後飛來一個蹴鞠,砸到男人的頭上,把她打翻滾到地上。
“誰啊!不要命了!敢管老子的事!”
跟班走狗們連忙去扶男人,江映兒驚魂未定,韋勳從人群中擠過來,和花珠一起擋在她前麵。
一起上來的,還有跟他一道踢蹴鞠玩的七八個少年。
年少拎不清權勢利益,路見不平,曉得男人的惡明,敢說敢出手,紛紛擋在了江映兒前頭。
“映兒姐姐,你沒事吧?”
江映兒臉嚇得蒼白,撫順心口搖頭,“...沒事。”
“喲,爺說是誰呢,敢管我的事,原來是韋夫子家的韋勳,看在你爹手下門生眾多德高望重的份上,帶著你的人趕緊滾。”
“馮漸才,我看該滾的人是你吧,敢欺負我映兒姐姐,是不是沒挨蹴鞠砸夠?”
“姐姐?”
被稱作馮漸才的男人一改凶態,眼睛眯笑,“這是你姐姐?可沒聽說過你有什麽姐姐?”
韋勳冷嗬,“關你什麽事!”
“映兒姐姐我們走。”韋勳帶著江映兒快速離開。
跟班走狗們問,“公子,我們不追上去?”
馮漸才腦門盯印著幾個蹴鞠的印子,看著消失的方向,“不用追,已經知道是哪家的了。”
江映兒回過神,跨進韋家大門,沒來得及阻止,韋勳氣急敗壞把這件事情告訴韋筠。
“映兒,你沒事吧?”韋筠擔心得起身問道。
江映兒搖頭,“對不起韋伯伯,我給您惹麻煩了。”
“說的什麽話,不是你的錯。”
韋勳問,“爹怎麽辦?兒子看馮狗才的樣子不容易善罷甘休。”
今天估摸著場麵鬧得難堪,他才沒有當街搶走江映兒。
馮漸才是平塘的一個大禍害,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平塘的姑娘。
韋筠思前想後,“我和他父親有些交情,我登府去與他父親談談。”
“好。”
寬慰了江映兒幾句,讓她不要擔心,韋勳下午也沒出去了,怕馮漸才上門,一直守在韋宅,護著江映兒。
江映兒心神不寧,她不知道到了平塘會遇到這樣的事。
平塘的官府居然管不了地主,外頭已經那麽亂了嗎?
韋勳見她神情鬱悶,安慰道,“映兒姐姐你別怕,我爹能擺平的,馮家欠了我們韋家一個人情。”
葉娘做了晚膳,江映兒沒用多少,她問韋勳,“韋伯伯會不會出事?”
恰時說著,韋筠回來了。
江映兒忙迎上去,韋筠笑著跟她說,“還沒用晚膳?”斥責韋勳好好照看江映兒。
“爹,那事怎麽樣?”
韋筠笑著說,“解決了。”
馮家在平塘勢大,馮漸才混害,他爹馮暨還算講理,韋筠一去,說了今天的事,他叫人收拾了馮漸才打了他一頓。
“放心吧。”
江映兒的心緩緩放了下來,夜裏平複了心緒,睡不著便起來研磨香料。
給韋勳的香料研磨好了,也沒有那麽不安穩了。
沒有罐子,想著今日韋勳踢過來的蹴鞠,江映兒給他做了一個鏤空能懸掛在腰間的,把香料裝進去。
*
馮宅。
來上藥的郎中敷好藥,被馮漸才給打了出去。
“什麽狗屁郎中,幾日了,爺還下不了地。”
馮漸才伏在榻上,想到江映兒的臉,氣得牙癢癢,手砸在床榻上。
“該死的韋筠,仗著年輕的時候幫過我們家,就以為是我們家的恩人。”
他爹不準他打那女子的主意。
得不到人,他不肯罷休,那小娘子的嬌樣在他的腦中轉來轉去。
入夢反複,把他給饞壞了。
走狗小廝放下吃食給他提了個建議。
“公子...依小的看,您不如將生米煮成熟飯?”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