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漸才端碗的手一頓, 想試又不敢。
試探問,“能成嗎?”
幾日過去了,他身上的傷可還疼著, 傷疤尚且沒好,他爹打他是真下狠手啊。
這麽些年在平塘, 尤其是而今皇帝病重,五皇子把控朝政,他們家攀附上去後,在平塘, 縣令不敢惹了。
如果韋家報官,找官府的人來料理這件事, 壓根不足為懼, 偏生韋筠找上他爹,念著往昔,鬼知道是不是真的狗屁恩情。
多少年的芝麻爛事, 值得一提?
“萬一.....”
知道他把手伸到了韋家,當場他爹叫人拿來鞭子抽了他一頓。
馮漸才心裏那個恨啊!
近些年他油皮沒破點,什麽時候受過這樣大的委屈, 不,是恥辱!
“少爺,老爺就是礙於麵子。”小廝哄馮漸才說道, “韋筠在平塘有些威望,他手底下門生眾多, 當官的,各種各樣的都有, 鬧到門檻上, 老爺是怕麵子上不好看, 這才做做樣子狠狠懲戒您,您是老爺的獨子,能不依著您?”
第112節
馮漸才鼻子一哼,“是也倒是,你這話說得不假。”
“隻是這韋家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俊俏的小娘子?”
馮漸才越想越奇怪,平塘的姑娘,基本上他都過眼了,沒見著像江映兒那麽漂亮的。
看過她之後,登時覺得房裏養的都是胭脂俗粉!沒趣。
“小的覺著估計是什麽遠方的親戚,您使些手段搞到手上,韋家不至於為一個遠方的和咱們家鬧翻臉。”
馮漸才想想,咧嘴一笑,著手打到小廝諂媚的臉上,“好東西。”
“就這麽辦,交給你去辦。”
小廝連連哈腰,“是...”保證道,“小的一定給少爺將事情辦妥當了!”
*
鏤空的腰墜不好弄,江映兒上次去街上被馮漸才的事情嚇得不輕,一連幾日沒有出門。
有安神香點著,夜裏並沒有做噩夢,就是食欲不佳。
做腰墜腰墜的材料,江映兒在宣紙上畫了個形狀,交給花珠和葉娘,幫她找外頭的能工巧匠來製作,裏麵的香料由她來研磨。
書院靜心,有時能聽到前頭傳來的朗朗讀書聲,於此,緩和江映兒不少憂慮的心緒。
雖然韋筠說事情解決了,看男人那日的眼神不像是能夠就此善罷甘休,江映兒怕給韋家添麻煩,想離開,近兩日在給韋勳做禮時,她就在想離開的事。
若是走,她要去哪?
江映兒沒有遊玩的心思,天高任鳥飛,天下之大,竟然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不論如何,還是走吧。
晨起用早膳時韋勳不在,江映兒帶了禮去,韋筠前頭忙著抽考,月底到了,需得檢查學生們的學問。
獨自用過飯,江映兒在後院的荷花塘旁遊走。
花珠見她神色鬱鬱,有心思逗她笑,“小姐一直蒙在房內,今日總算有心思出來走走了。”
“您瞧。”她手指了一處盛開的荷花,“花荷許是見了小姐高興,開得多漂亮。”
江映兒很給麵子地笑了笑。
不想走了,便停坐在廊池的玉石上,瞧著荷花發愣,也不知道阿聿汀兒,爹爹阿娘近況如何?還有銘哥兒,重沒重些斤兩,什麽時候能下地走?
想得出神,外牆的門邊那頭,忽而傳來吵鬧的嘰嘰喳喳聲。
江映兒循聲望去,韋勳領著一堆少年進來,有些領著小廝,有一些獨自一人,相同的是,每個人的手中,皆拿著書冊。
“映兒姐姐!”韋勳興奮跑過來。
他也不料江映兒在此,便吩咐同伴不要進來,在門口等候。
廊池上的姑娘俏容好顏,惹得少年們紛紛偷看。
韋勳家的後宅居然藏著一個貌若天仙的美人姐姐?
“映兒姐姐,你今日出來了?”
看來近幾日她悶在屋內做禮,把韋家父子嚇得夠嗆,江映兒笑著與他開玩笑說道,“悶了幾日,身上起了黴,出來曬一曬。”
韋勳不防她的玩笑,見江映兒笑,心裏也好受,連連道,“出來走走好,荷花是我爹特地叫人移過來的,種在這裏許多年了。”
花開不敗,一季又一季,猶如韋筠孕育學子,一年又一年。
江映兒問起後麵韋勳帶過來的人,“你這是?”
韋勳解釋說道,“爹今日留課業,過了時辰,叫我帶他們一道來用午膳。”葉娘已經去預備了。
每次抽查課業,需要費一日的功夫,學生們一應留在書院用膳。
江映兒心裏想事,沒注意到,桌上的菜色尤其多,是韋筠吩咐葉娘子多弄的菜色。
“那叫他們過來吧,別把客人晾站著。”
“好。”韋勳招手把人給喊過來。
韋勳原想送江映兒回房,可她好不容易出房門,才一會又叫回去,恐怕江映兒日後不出來了。
人多也不怕,反正他在。
因著江映兒同席,往日裏歡脫的少年們話少了許多,動作也斯文不少,就連講話各自端著。
韋勳不斷拆台,“別裝了啊。”惹得同伴少年出糗臉紅。
恰在這時,韋勳身旁的一名少年從書匣子裏拿出一瓶花釀。
“這是我娘前些日送來的桂花釀,吃不醉人,今日映兒姐姐在....不如.....一道嚐嚐吧。”
他說這話時低著頭,眸中猶豫為難之色掩蓋在眼皮子下,拿出桂花釀後,藏在桌下的手也揪緊了。
“.......”
旁人誤以為他是見了江映兒害羞,並未有人看出不對。
韋勳勾獻花釀的少年,高興道,“滿兄,你今日的桂花釀拿得好啊。”少年盯著桂花釀的酒罐,眼裏放了光。
說罷,韋勳已經打開了。
江映兒聞到芬香卻不過分甜膩的味道,的確釀得很好,誘得她鼻尖一動。
韋勳先問江映兒,“江映兒姐姐要不要吃些?朱滿他家是開酒釀鋪子的,他帶來的酒都鋪子裏都沒有賣的,尋常吃不到,花釀喝不醉人,更甜一些。”
江映兒猶豫,扛不住味道香,點頭說道,“好。”
朱滿取了一隻桂花酒的精巧杯盞,“用這個乘酒吧…”
韋勳接過,在手裏轉著看了下,“哎,還有沒有?”
朱滿搖頭說,“沒有了。”就一個。
怕她吃醉,韋勳給她倒了一點點。
江映兒慢慢淺嚐,味道的確不錯,繞在舌尖殘留著酒香和桂花釀的香味。
花釀不多就一人一盞見了底。
午膳用過後,葉娘仿佛掐著點跑進來說,“先生在叫人了。”
少年們同江映兒道別,往前院去。
韋勳在最後,江映兒恰好把手中做好鏤空腰墜香囊遞給他。
“映兒姐姐,是你做的嗎?”
他愛不釋手驚喜叫著,江映兒點頭,“見你喜歡蹴鞠,便縮了樣式做的香囊。”
“你聞聞味道可還喜歡?”
江映兒在裏頭加了一味薰微,韋勳時常同人玩得滿頭大汗,恰好這味熏微能夠緩和了汗味。
“喜歡!”韋勳重重點頭,再三朝江映兒道謝。
說自己送給江映兒的珠釵與這相比,算不得什麽,要再給她備禮,惹得江映兒十分不好意思了,連聲拒絕。
回到房內的短短半截路,江映兒覺著身上有些熱。
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的緣故,竟然黏熱到身上發了汗不止。
許是平塘天氣漸暖,出去走了一遭,在廊池上坐著曬了,不比屋外置了冰,涼涼的。
“花珠,你去抬些水。”
越來越熱了。
花珠不明,“小姐,您要沐浴嗎?”江映兒點頭,倒了兩口冷茶吃,吃過後勉強平複熱意。
“天色還早,小姐怎麽?”通常江映兒沐浴過便要歇了,今兒天色還早呢,無怪花珠多次一問。
江映兒說,“方才吃了一盞酒,我覺得身上黏熱,有些不自在。”
花珠還以為是方才圍上來的少年多,嚇到了她,叫江映兒想起先前遇到馮漸才被人團團圍住之事,心裏正想如何安慰她。
幸而,是吃酒的緣故。“奴婢這就去為小姐備水。”
江映兒點頭,特意又囑咐了,“水要涼些的。”花珠應好。
抬進來的水依舊溫熱,江映兒摸了摸又讓江映兒再抬兩桶涼水。
花珠擔憂,“水過涼,會不會傷了小姐的身子?”江映兒說不會,執意要她去拿,花珠隻好照做。
泡了涼水後,身上的燥熱溫氣終於緩了下來。
不知不覺,水越來越冷,江映兒泡了許久渾然未覺。
外頭的花珠叩響門扉,“小姐,您還好嗎?”
半響沒聽到江映兒答話,花珠闖了進來,隻見江映兒倚靠著桶邊,仿佛睡著了。
“呀!小姐你的臉怎麽那麽紅?”
江映兒聽到聲響,迷迷茫茫睜開眼,“嗯?”
什麽?她又開始耳鳴了。
聽不清花珠再問她什麽話。
江映兒何止臉紅,因為內心燥熱,眸子也韻上了水光。
“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適?奴婢去為您找郎中過來看看。”
江映兒不以為然,低頭歎出一口氣,“大概是貪杯吃了一盞酒,有些醉了...”
不應該讒的,全賴桂花釀太香了。
她的酒量真的好差,一杯花釀也掌不住酒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