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事實和價值的統一,文化一方麵可以作為對現實的說明,另一方麵又可以作為對理想的預示。正如伊格爾頓所說:“文化不僅是我們賴以生活的一切,在很大程度上,它還是我們為之生活的一切。”①文化內涵的事實與價值這兩個層麵在馬克思恩格斯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中實現了內在的、有機的統一。他們對資本主義現代性的診斷、對物化的全景批判以及對異化邏輯的超越,本質上就是重新審視人的存在和發展,力求實現人的解放和自由。葛蘭西帶有濃厚啟蒙韻味的文化領導權理論,在某種程度上很好地秉承了這一點,並開啟了文化批判理論向社會實踐拓展的理論空間。法蘭克福學派遵循了葛蘭西開啟的文化批判路徑,卻未能將文化批判理論拓展至社會實踐層麵,因為他們僅僅將文化作為理想的預示,並以此為標準和原則展開對現實的批判。現實中的一切存在,包括20世紀急劇發展起來的大眾文化都被貼上了否定的標簽,它們存在的唯一價值或意義就是成功地實現了對主體意識的控製,社會也借此實現了對主體的統治。殘酷的事實與理想的價值在法蘭克福學派的文化批判理論中被無情地割裂了。

英國新馬克思主義的文化批判思想則重新將事實與價值有機地統一起來。它在曆史和現實的雙重視域中來審視文化的內涵,即從文化概念的曆史和現實的內涵及其含義演變的曆史與社會背景出發來理解文化,找到了文化自身的本質所在。英國新馬克思主義者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對文化作為生活方式和意識形態的相對獨立性的強調。他們反對漠視大眾文化的存在,尤其反對漠視大眾作為文化主體的創造作用。他們前期從論證大眾文化存在的獨立性出發,極力強調大眾文化存在的合法性。後期則努力探尋作為文化主體的大眾展現和發揮其能動性的機製和途徑,以期實現對主體意識的重塑。

總體來看,英國新馬克思主義通過一係列理論上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文化批判理論向社會實踐層麵的拓展。但是,這一努力也存在明顯的不足。這些不足集中體現在他們透過文化對現實進行說明時,僅僅為我們闡明了重構主體意識的重要性。即便如他們所講,主體意識的重構是可能的,僅僅依賴他們主體意識本身,也是無法實現由現實向理想的過渡。

綜上所述,無論是法蘭克福學派基於超越的現實批判,還是英國新馬克思主義基於現實批判的超越,這兩種文化批判思想都因為自身的局限未能成功地實現對文化內涵的事實和價值這兩個層麵的內在的有機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