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第一次開口來得出乎意料，唐寧嘉眨了眨眼，不確定的問陸庭陌，“你聽清他喊什麽沒有？”

陸庭陌嘿嘿笑了笑，“我就聽到一個音兒，不確定他喊的誰。”

唐寧嘉輕輕的將陸大轉向弟弟的小腦袋扭過來，看著他肉嘟嘟的小臉，哀哀期盼的看著小家夥，“喊媽媽。”

陸大很給力的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說的，“dada。”

唐寧嘉嘴角一抽，繼續糾正他，“mama。”

“dada。”小家夥一邊喊，一邊小手小腳揮舞個不停，好像在慶祝自己第一次發聲一樣。

唐寧嘉一個音一個音的比著口型，“mama。”

但是小家夥跟她較上勁了，就喊“dada”。

陸庭陌看她持之以恒的糾正小家夥，抿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唐寧嘉突然抬頭看前麵的陸庭陌，正好撞見他嘴角來不及收起的那抹笑，她咬了咬牙，問的別有深意，“你覺得dada這個音，是更接近於爸爸，還是更接近於媽媽啊？”

唐寧嘉眼神裏‘你好自為之’的意思不要太明顯，陸庭陌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憨憨一笑，“我覺得是媽媽。”

就是昧著良心也得這樣說，他怕死。

唐寧嘉剛滿意了一會，陸大的音又變了，變成了“papa”。

她又對著陸庭陌陰惻惻一笑，腦袋使勁晃了晃，還帶著威脅性的十指交握，摁的骨節哢哢響個不停，“那你覺得這次呢？”

陸庭陌再次背叛了自己的良心，依舊笑的諂媚，“依然覺得離媽媽更近一點呢。”

很好，很上道，兒子如果有他爹這樣上道，就好了。

結果偏不。

陸大越喊越順口，饒是唐寧嘉使出了渾身解數，他都不喊她想聽的，唐寧嘉氣咻咻的點他帥氣的小臉，“你故意的是不是？媽媽不就說了你兩句嗎，你個小男人怎麽這麽小心眼。你穿尿不濕就了不起了啊？”

陸大喊“papa”喊得更歡了。

陸庭陌看著互相鬥氣的母子倆，眼底皆是笑意。

這就是他曾經想要的人間煙火氣。

到了唐德莊園，司機將陸庭陌架到輪椅上，陸庭陌再抱著小哥倆，唐寧嘉推著他們，就打算上樓了。

天還飄著小雨，不大，唐寧嘉本打算讓陸庭陌撐著傘，結果小哥倆第一次感受下雨，興奮地在陸庭陌懷裏踢腿揮拳的，陸庭陌就沒撐，男孩嘛，稍微淋點雨也不礙事。

司機剛將車開走，他們就注意到另一邊的停車位上有一輛車開了門，然後走下來一個女人。

是莊如茵。

唐寧嘉先將輪椅推到了屋簷下，莊如茵也走了過來，陸庭陌這才擰了擰眉說：“媽，今天天氣不好，你怎麽來了？”他借著光看到莊如茵微微淩亂的頭發，又問，“你是不是來了很久了？”

“沒有沒有，”莊如茵連連擺手，“剛到一會。”她來的時候天還沒黑，剛停好車就看到他們一家四口坐車離開，她也沒喊，就在這等著，沒想到一等四個小時過去了。

莊如茵說著，將一直抓著的兩個玩具分別放到兩個小家夥手上，她下意識的看了唐寧嘉一眼，然後解釋，“我今天正好跟朋友出門逛了逛，看到這個蜻蜓的玩具，覺得很別致，小蜻蜓的翅膀還會動，一閃一閃的，我想他們倆可能會喜歡，就買了。”

兩個小家夥都沒見過小蜻蜓，這會抓著玩具左看看又看看，好奇極了，結果不知道碰到了哪，翅膀突然一動，嚇得陸二眼睛都睜大了，驚訝過後，就繞著翅膀研究開了，眼裏再放不下別的東西。

看他們真的喜歡，莊如茵笑得特別燦爛，“哦，還有一些小衣服。”她說完，又快步走回車邊，從後備箱將東西拎了出來。

陸庭陌看著他媽的背影，抬眼看了看唐寧嘉，伸手輕輕的拽了拽她的衣擺，眼神裏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唐寧嘉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莊如茵說隻是一些小衣服，結果她一手拎著兩個大袋子，一手還提了兩個小孩子的餐椅，陸庭陌都看呆了，“媽，你怎麽買這麽多。”

“兩個孩子嘛，不算多。”莊如茵將東西往陸庭陌懷裏堆了一下，實在太多，陸庭陌還抱著孩子，也拿不了，她不好意思的說，“要不我在這看著，你們再下來一趟。”

“還下來幹什麽啊，”陸庭陌直接說，“你給送上去唄。”他顫顫的抬眸看了唐寧嘉一眼，見她也沒說什麽，更是有了底氣，“走走，一起上去。”

莊如茵趕緊跟了過去。

樓下等電梯的時候，陸庭陌見她拎著餐椅的手指頭都被勒的變紅了，趕緊讓她將餐椅放下，把靠近莊如茵的陸二給她遞了過去，“你抱著他，餐椅我拿著。”

莊如茵趕緊將孩子接了過來。

陸二歪著小腦袋看了莊如茵一會，嘿嘿笑了笑，又繼續低頭玩小蜻蜓了。

陸庭陌住院的一個多月裏，陸大陸二去了好幾次，都能碰到莊如茵，不能說多熟，總不算陌生人了，是以陸二讓她抱著也沒太大表示。

回了家，唐寧嘉看莊如茵和小哥倆玩得也挺好，就先去洗漱了。陸庭陌打眼瞧著她進了衛生間，趕緊跟莊如茵說：“媽，你再接再厲。”

效果顯著啊。

莊如茵坐在沙發上，左邊攬著陸大，右邊攬著陸二，心滿意足，“好，我知道了。”

這次就有進步了，不是嗎？

而且，她覺得現在逛街都有動力了，忙著給兩個孫子挑衣服挑玩具，自己也開始學著怎麽跟小朋友玩到一起，她已經沒有時間去管陸伏城還有多少女人了。

甚至，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她將派出去的私家偵探都請了回來，她再也不想去做無用功了，既然這場婚姻名存實亡了幾十年，那倒不如實亡名也亡吧，她真的看開了。

老朋友說她現在臉上的笑明朗很多，笑容裏再沒有之前的攻於算計和虛偽，是發自內心的笑。也是跟朋友逛商場那天，她聽完朋友的話，不經意的朝商場裏的落地鏡前看了一眼，她自己都愣住了，她好像好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了，而她覺得朋友說的對，她喜歡上了現在的自己。

莊如茵和小哥倆玩了好一會，看他們倆有些困了，才讓阿姨抱進了嬰兒房。陸庭陌自己推著輪椅將她送到了電梯那，等電梯上來的過程中，陸庭陌伸手握了下莊如茵的手，笑著說：“媽，我們認識了三十三年三個月零二十七天，我覺得現在的你，比任何時候都好看。”

莊如茵感慨萬千的俯身擁抱了下陸庭陌，聲音低低的，“謝謝兒子，媽媽自己也這樣覺得。”

千帆曆盡，她還有歲月可期，她很知足了。

唐寧嘉洗漱完出來，正看到陸庭陌進門，剛想問他什麽，就聽到陸庭陌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陸庭陌推著輪椅過去，拿過來瞧了瞧，看著唐寧嘉說：“你爸打來的。”

唐寧嘉一愣，心想唐朝又找他幹什麽，他現在都不怎麽跟自己打電話了，反倒三五不時的跟陸庭陌聯係的歡，今天討論一下古董的行情，明天問問股票是漲了還是跌了，每天都有新話題，層出不窮，神似熱戀中膩膩歪歪的一對小情侶。

她上次吃味，跟唐朝抱怨了一句，唐朝老先生是這麽說的：“咱倆聊了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能聊的，我跟庭陌話題很多，是忘年交。”

唐寧嘉恨不能飛回家親眼看著朱溫胖揍唐朝一頓。

陸庭陌住院期間，唐朝老先生也恨不能飛過來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被朱溫使勁拉著，怕他把陸庭陌的骨折照顧得更嚴重，唐朝才打消了念頭。

不過也正是在住院期間，唐朝心血**又跟陸庭陌學了股票，自己瞎鼓搗又不會，整天發語音問。

就唐朝的態度，朱溫給唐寧嘉發過一次微信，憤慨了一下。

【滅唐的朱溫：之前的一場古董拍賣會，你爸的心就已經被收買的服服帖帖了，後來他們倆每天交流，你爸折服於陸庭陌‘淵博’的知識之下，我有一次瞧了一眼，他們竟然還能討論高中數學，我是無話可說了。現在再加上陸庭陌最擅長的股票，你爸徹底淪陷了。】

就說男人多不靠譜吧。

唐寧嘉思維正發散著，陸庭陌將電話接了，開了免提，然後招手讓正擦頭發的唐寧嘉到他身邊來。

唐朝老先生的大嗓門毫不意外傳遍了整個房間，“庭陌啊，你身體恢複的怎麽樣啦？”

“挺好的叔叔，”陸庭陌將謙遜溫厚有禮貌的良好品質在唐朝麵前展現了個徹底，“您跟阿姨也挺好啊？”

很好，虛假的客套，禮尚往來，很會在進入正題之前說一堆沒營養的廢話。

陸庭陌看唐寧嘉嫌棄的直撇嘴，伸手將她一扯，讓她坐在了自己腿上，唐寧嘉一慌，著急的要起身，陸庭陌用了點力將她摁了回去，緊貼著她突然泛紅的耳朵低語，“壓不死我，你亂動你爸就能聽到了。”

“庭陌啊，”這邊正說著，那邊唐朝老先生又扯嗓子了，他這次不兜圈子了，直入正題，“你這段時間有沒有讓寧嘉給你花過錢啊？”

唐寧嘉一聽就知道，這老頭興許又看上什麽古董了。

陸庭陌想了想，搖了搖頭，“好像是沒有。”

“唉，”唐朝很是遺憾的歎了口氣，“過幾天啊，錦城這邊有個大型的古董拍賣會，我本來想去逛逛的，算了算了。你好好養著吧，沒事了啊。”

“等等叔叔，”陸庭陌連忙喊了一聲，“好像是有，我剛剛沒想起來。”

唐朝的聲音立馬就高了八度，“怎麽花的，花了多少？”這決定了他能拍多少錢的古董，很是重要。

唐寧嘉揉了揉被唐朝差點喊聾了的耳朵，忍不住歪著腦袋覷陸庭陌。她如果沒有提前患上老年癡呆記性錯亂的話，她這段時間沒給他花過一分錢，她倒要瞧瞧臭男人怎麽當著她的麵明晃晃的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