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被溺死的那一年,顧淮生十六歲。
母親離婚後,他就跟著母親長大,母親家世不錯,可顧家更強,離婚後,娘家不肯收留母親,她帶著孩子離開柏城,一撫養就是十多年。
顧淮生聰明伶俐,學習優異,但性格孤僻,學校很少有朋友,母親為此,還凶過他,可凶了之後,又抱著他哭。
顧淮生永遠記得那天的黃昏,夕陽在天邊紅彤彤的,橙光灑在橋上,橋頭有兩個乞討的殘疾小孩,母親跟他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有人路過,搶了兩個小孩乞討來的錢,母親紅了眼去追,顧淮生拉住她:“媽,我們管不了。”
他們處境艱難,管不了別人的閑事,母親卻摸了摸他的頭:“淮生,人要做善事,不要太冷漠。”
說完,她追了出去,兩個小孩在橋頭哭,顧淮生也追了過去,一路拐了幾個路口,一路上都沒人,直到夕陽藏進地平線,他們被引進了偏僻的小巷子,那裏站著十多個人。
母親被抓,顧淮生也沒能幸免。
被抓之後,歹徒對母親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折辱,那天晚上的事情,在顧淮生的記憶裏永遠無法消除。
歹徒扯破了母親的頭皮,撕開她的衣服,一遍遍將她的頭往水裏按,嘴裏叫嚷著:“追,讓你追,老子弄死你。”
母親的臉慘白,頭發裹住臉,看不到表情,她在哭,在發抖,在害怕,在擔憂,在一遍遍哀求:“放過孩子,別傷害孩子。”
歹徒踹她:“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母親的頭發被扯落了一地,衣服被撕得一件不剩,十幾個歹徒,當著顧淮生的麵輪番折辱了她。
顧淮生被綁在柱子上,他一直在掙紮,手的皮膚被磨裂,幾乎要看見骨頭,他沒有哭,眼睛血紅,裏麵覆了一層陰霾。
他硬生生扯斷了繩子,可手腕處也一片血肉模糊,他衝上去,抓住一個男人就打,將他的頭打得直流血,他被人架起來,按進水裏,一遍又一遍。
母親求饒,那些人視而不見,不停折辱她,一直到她再也沒有聲音。
顧淮生被反反複複按進水裏,氣管裏也嗆了水,他直咳嗽,眼睛通紅,不知道是哭的,還是恨。
當夜,母親娘家的人救下了他,他被帶回葉家,一直到二十二歲,他又被顧家帶回。
十六年過去,顧淮生永遠沒忘掉那一夜的事情,很多次午夜夢回,他都被嚇到驚醒,一個人在夜裏抽煙,呆坐,他無比清晰的意識到,母親的死絕不會是意外。
回家的路要經過那條橋,那條橋每天人來人往,可那天幾乎沒人。
回到顧家,是他的開始,他更清楚的知道,要想查清楚真相,他必須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他開始經商,開始在柏城拿下一個又一個項目,將雲逸集團做大做強,小到零件,大到房地產開放,能賺錢的,他都做。
母親的死,讓他學會了做一個冷漠的人,他不會同情別人,不會在意別人,不會關心別人,他隻要自己安全,隻要自己在意的人安全,可母親死後,他已經沒有重要的人了。
落下水的那一瞬間,顧淮生的大腦裏是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母親的哀求聲一遍遍在耳裏回**,落進水裏後,他覺得冷,覺得腿好疼,水一直往胸腔灌,他甚至不會思考,大腦是空的。
“嗵。”
“嗵。”
巨大的兩個水聲,是一前一後跳下來救他的沈清歡和許逸。
他沒有重要的人,卻有人把他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橋上車流不息,有人停下張望,有人在報警,淩宇看著跳下去的那個女孩,眼睛都睜圓了。
原來真的有人會為了救一個人而不顧性命。
……
病房。
沈清歡被送進醫院時,人是清醒的,除了一直在發抖,沒有別的症狀,此刻,她正裹著被子,在聽秦海棠的碎碎念。
“沈清歡,你瘋了是不是?我讓你去買奶茶,不是讓你去送命的,你要知道,善良也要分時候的,這樣的情況能跳下去救人嗎?大姐,這是冬天,這不是夏天,橋到水麵有十米高,萬一撞到了石頭怎麽辦?”
“你要是出了事,我以後結婚,誰來給我當伴娘?我過個生日,你好端端的,還讓我心驚肉跳一回,你這是給我的驚喜嗎?我看是想把我送到閻王爺那裏吧,我真是無語,什麽人,犯得上讓你豁出命去救?”
“沈清歡,你別給我裝死,我口水都說幹了,你還不理我,我告訴你,今天這事我是一定會生氣的。”
秦海棠在得知橋上發生意外時,心就一直懸著,直到看到三個人被警察打撈起來,然後醫務人員說:“人都沒事,還活著。”
直到那一刻,她才放鬆了緊繃的心弦,到了醫院,她越想越氣,叉著腰杆已經在病房罵罵咧咧一個小時了。
沈清歡裹著被子,身上穿著病服,頭發是秦海棠給她吹幹的,她聽著指責,心裏還在擔憂顧淮生那邊。
雖說他還活著,可人是昏迷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哪兒?
她在走神,秦海棠更生氣了,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沈清歡,我在跟你說話,你在聽沒有?”
沈清歡回神,對她笑:“海棠,我在聽。”
她長相溫婉端方,再加上臉上是紅的,偏偏讓人除了心疼,硬是生不出氣,秦海棠鬆開她,坐在床邊問:“你到底要幹嘛啊?為了一個路人,犯得上這樣嗎?”
這會兒已經是淩晨了,淩宇早回去了,隻有秦海棠在。
想了想,沈清歡湊到秦海棠耳邊說:“他不是別人。”
“那是誰?”
“他是十年前救我的人。”沈清歡雙頰通紅,大有要發燒的前兆。
秦海棠聽著先是愣了一下,後反應過來尖叫道:“不是吧,你還真找到他了?”
“是啊,我找到他了。”她看著不遠處,目光裏盛了清明和暖意。
秦海棠拿她沒轍,也不多指責了,默默陪著她。
沈清歡一直睡不著,再加上臉上熱,又不停打噴嚏,她知道要發燒,索性就不睡,秦海棠趕都趕不回去,非要陪著她。
憋了兩個小時,沈清歡實在沒辦法,她抱著秦海棠手臂搖晃:“好姐姐,你讓我去看看他。”
秦海棠目光凶狠的瞪她:“傻了是不是?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要看,也是他來看你,輪不到你去看他。”
沈清歡雙手合十對著她:“他還暈著呢,你就讓我去嘛。”
秦海棠拿手敲她額頭:“傻姑娘嘞,你現在這樣上趕著,別人未必會喜歡。”
沈清歡沒法告訴她,他們其實已經領證結婚的事情,她妥協下來:“那好吧,你替我去問問情況。”
秦海棠實在沒轍:“算了,你去吧。”
沈清歡一聽,眉眼都彎了。
秦海棠交代她:“你去了早點回來,你這樣遲早要發燒的,等會輸點液,明天你才能好受些。”
“知道了。”說完,沈清歡就出了病房。
她一路問,問到了顧淮生的病房,他還在昏睡,似乎是做噩夢了,滿頭大汗,眉心緊蹙,嘴裏在嘟囔:“別碰她,不許碰她,媽,別去,別管,不要,不要,媽,回來,回來……”
他很不安,眉心緊緊皺著,身子在**不停的晃動,他手上輸了液,身子也是熱的,沈清歡怕他掙脫了針頭,便伸手去抓他的手,剛觸碰到的那一刻,男人瞬間睜開眼,陰狠和暴躁覆了滿眼,眼裏一片濃鬱的陰沉,他的手伸過來,用力攥住了沈清歡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