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周三。

柏城又在下雨,雨中有小小的冰粒,很冷很冷,沈清歡在下學後去了一趟菜市場,她買了很多食材。

拎著食材,她撐了一把透明的雨傘,回到別墅時,他看到門口的皮鞋,她知道,顧淮生在家。

這兩天,他都有回家,也吃了她做的飯,她每天都熬薑湯,他有時候主動喝,有時候她要提醒才喝,有時候提醒了也不喝。

不喝醉的話,沈清歡是一個溫婉內斂的女孩兒,她不會重複的一直揪著一個問題不放,一般情況下,她隻會變相的提醒一次,如果他還是沒喝,她就不再開口。

推門進去的時候,顧淮生正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接電話,一身黑色西服,襯得他偉岸而高大,手中的手杖並不礙眼,反而有種不一樣的氣質。

沈清歡沒打擾他,想著做好了晚飯再叫他,可路過的時候,她聽到他在問:“北邊項目的項目書做得怎麽樣了?”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他接了一句:“做好了就送過來,我在別墅等著,確定好了細節,到時候就可以參加競標,拿下項目後,大家都有獎勵。”

最後,他“嗯”了一聲,電話就掛了。

回頭的時候,沈清歡還杵在客廳裏,兩個人的目光相接,一者躲閃,一者探究。

“先生,我去做晚飯。”沈清歡拎著食材去了廚房。

望著她略顯慌亂的步伐,顧淮生的心忽然沉了下,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總之挺奇怪的,他希望她不會背叛他,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

飯做了一半,門鈴響了,是顧淮生去開得門,不知道是誰來了,他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份文件。

沈清歡想,那就是顧爺爺想得到的東西吧。

顧淮生拿著文件,去了樓上的書房,下來的時候,手裏空了。

晚飯是家常菜,沈清歡也隻會這些,好在顧淮生不挑食,吃了不少。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要回別墅住,她隻知道,他能回來住,她就可以給他熬薑湯。

飯後,他喝了一碗薑湯就離開了,說是公司有事處理。

沈清歡收拾了餐廳和廚房,這才上樓去,她沒有回臥房,而是進了書房。

翌日中午,她約見了顧爺爺。

咖啡廳在小學外麵的街道上,距離學校很近,她步行幾分鍾就過去了。

顧爺爺在角落等她,看著慈眉善目的老人,實際也是個擅長陰謀算計的狐狸。

坐下後,沈清歡連咖啡都沒點,直接開門見山:“東西我拿到了。”

顧爺爺說:“給我看看。”

顧爺爺是老狐狸,她已經吃過一次虧,這一次必須要提防:“說好的,先給我哥哥消息,然後我才能把東西給你。”

顧爺爺留了點胡須,不長但很密,是花白的,他摸了下胡子,笑聲爽朗:“倒是學聰明了。”

沈清歡說:“是爺爺您教我的。”

這一次有籌碼被攥著,顧爺爺也不好耍賴,開口說了沈延安去向:“你哥哥在南邊的臨海市。”

這個市,她並不熟,隻是在地圖上看到過,那麽大的地方,她要如何找到哥哥?

“請爺爺告訴我具體位置。”沈清歡心中激動,但麵上無波無瀾。

顧爺爺冷笑了聲:“能查到在這個市已經是我動用了極大的關係才查到的,如果你想知道具體的位置,我想你現在握著的籌碼還不夠。”

沈清歡思索了下,覺得顧爺爺說得有理,隨後,她將手機中的照片發給了顧爺爺:“這就是他那邊有關北邊項目的所有計劃。”

顧爺爺仔細翻看後摸著胡子笑了:“好,做得不錯。”

“我走了。”沈清歡不想跟顧爺爺多做交流,起身離開。

學校拐角處停著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車裏煙霧繚繞的,不知道抽了多少煙才會有這麽大的煙霧。

許逸在前排:“顧爺,沈小姐出來了。”

顧淮生開了半截車窗,煙霧流通出去,他的眼睛漸漸在繚繞中清晰,裏麵是一片濃稠的黑:“我不瞎。”

語氣不太好,性子也讓人難以琢磨。

“要過去嗎?”許逸問。

顧淮生擺手:“等競標當天。”

縱使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確定,但他莫名的還是想給她一個機會。

競標當天,才可以人贓並獲,連同南邊項目書的那一份一起。

如果真是她,他會毫不猶豫將她從自己的世界拔除。

十一月十七日,周五。

清晨,沈清歡做好早餐,在吃飯的時候,她看著對麵的男人,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先生。”

顧淮生正在剝雞蛋,抬眼看了她一眼:“怎麽?”

沈清歡戳著碗中的粥:“今天下課後我要去一趟臨海市,周末我可能不在家。”

顧淮生剝了雞蛋,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但心底卻不由想,她這是偷拿了項目書,就準備跑路了嗎?

可哪怕是跑去臨海市,他也一樣有能力將她抓回來。

“哦。”他麵上沒有任何波瀾,隨意應了句。

這一次,她有了小小的失落感。

朝夕相對幾天,她忽然要離開,他不會不習慣嗎?

飯後,顧淮生去公司了,她去學校了。

當天下午是四點的機票飛臨海市,她是八點半落地的。

臨海市靠南邊,雖然是十一月,但溫度超過三十度,她在下機前就換了裙子。

臨海市這麽大,她要去哪兒找哥哥的痕跡?

她想了想,找了本地比較火的一個電台,是夜裏十點的“今夜你還在嗎”節目,她通過電話熱線連通了電台主持人,說了哥哥的情況和名字,希望可以憑借這個,有一點點哥哥的蹤跡。

但這樣找人,無疑於大海撈針。

從母親去世的那一年開始,她已經差不多有十一年沒見過哥哥了,沈延安大她八歲,分開那一年,他十九歲,現在的他也已經三十歲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過得好不好。

在臨海市轉了兩天,她依舊沒有一點兒消息,她不由想,顧爺爺給的消息會不會是假的?

她不確定的事,不會隨便下結論,她還是抱著哥哥在這裏的心態,想著下一次再過來找。

周日下午,她買了機票回了柏城。

飛機落地,她拎著行李箱剛走出機場,就有人上前來恭恭敬敬請她:“沈小姐,顧老爺有請。”

沈清歡的心咯噔一下,心想著顧爺爺能這麽禮貌邀請她,難不成是項目拿下了?

她無法拒絕,畢竟別人都來機場等著她了。

車裏有兩個人,一個開車,一個坐副駕,沈清歡坐在後排。

去老宅的途中,她試探著問了一嘴:“北邊項目誰拿下了?”

副駕駛的男人接話說:“顧越銘顧先生拿下了。”

沈清歡的心往下沉,手不自覺的收緊。

副駕駛的人還在說話:“競標當天挺混亂的,顧淮生要的價要高一些,而顧越銘僅僅以百分之三的差價拿下了這次的項目,南北邊的項目都被拿下,柏城這一次,怕是要換個人當天花板了。”

他的話,像一根根針刺著沈清歡的心,她一路忐忑不安,一直到老宅,她都沒能回神。

她知道,有顧淮生的項目書,顧爺爺幫助顧越銘拿下項目不是問題,可她明明……

到老宅時,廳裏已經備了一桌子菜,除了顧爺爺,還有顧越銘。

落座後,沈清歡如坐針氈,顧越銘端著紅酒杯跟她碰杯:“沈小姐,合作愉快。”

沈清歡笑不出來,隻淡淡的點頭。

她剛抿了一口酒,門口響起的聲音嚇得她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原來在擺慶功宴呢,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顧淮生杵著手杖進來,目光落在沈清歡身上,裏麵攜著濃鬱的好奇。

競標的事情,隻有顧淮生知道,沈清歡給顧越銘的,並不是他們所做的項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