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求死不能
土蜂產卵之後,會捉來幾隻蜘蛛,放在自己的後代身邊。等新的土蜂孵化出來之後,就把這些蜘蛛當做食物,吃了第一餐。
我捏著黃符,看著棺材裏麵的屍體。感覺我就是那隻蜘蛛。我驚醒了他,要給他打牙祭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使勁安慰自己:“別灰心,他還沒有醒呢。這紙上的內容八成是嚇唬人的。古往今來有太多這樣的例子了,編個可怕的詛咒嚇唬盜墓賊,免得自己的屍首被人破壞。”
我一邊這樣想,一邊哆嗦著向門口蹭,且喜棺材一直沒有動靜,看來我這條命是要保住了。我走到門口,剛剛一轉身要跑出去的時候,忽然後脖頸一涼,有幾根冰涼的手指捏住了我的脖子。
我縮了縮脖子,馬上不敢動彈了。即使不用回頭看我也明白,肯定是屍體出棺了。
我站在地上等了兩秒鍾,不見那屍體有什麽動作,於是小心翼翼的向前傾了傾身子。那幾根手指死死地貼著我的脖頸,始終不肯放開我。我心中害怕,不敢再動了,生怕惹惱了他,手指一用力,將我的脖子給捏斷了。
又過了幾秒鍾,我嚐試著轉了轉脖子,這一次他倒沒有幹涉我。於是我得以側過臉來,看看身後究竟有什麽。
果然是那屍體,我看到了他的正臉。上麵用油彩胡勾亂抹,嘴唇上抹著口紅,兩腮上擦著胭脂,其餘的地方則撲著粉。紅色的部分像是要滴出血來,白色的部分,則像是見了骨頭。
而在他的額頭上,又有一塊方方正正的痕跡,那裏似乎曾經粘著什麽東西。
我看了看手裏的道符,心中暗道:“壞了,這道符該不會貼在屍體腦門上的吧?”
屍體的手指仍然放在我的脖子上,但是他緊閉著雙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睡著了一樣。我猶豫了一會,緩緩地伸出手,想要把黃符給他貼回去。
沒想到黃符接近屍體額頭的那一瞬間,忽然燒起來了。火光熊熊,瞬間就變成了一團紙灰,我連忙鬆了手,任由它掉落在地上。
等黃符的火光熄滅之後,我看見屍體睜開眼睛了。他兩眼直勾勾的,死死盯著我。屍體麵無表情,隻是雙眼圓整,他的瞳孔早就放大了,導致整個眼睛裏麵全是黑眼珠,實在可怕。
我這時候已經嚇得不會思考了,滿腦子都是黃符上麵的字:“開此館者,當為我口中食。”
我試探著把脖子向後掙了掙,試圖脫離他的掌控。但是屍體的手掌馬上收緊了,我頓時感覺到一陣窒息。而他的臉上則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來。
這時候,我也不怕再驚動他了,幹脆手腳並用,對他拳打腳踢,隻不過,我感覺像是踢打在鋼板上一樣,根本傷不了他。屍體臉上仍然帶著那種詭笑,然後慢慢地張開了嘴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
我驚恐的看著他,腦子裏麵像是有幾千個人在大聲的呼喊一樣:“當為我口中食,當為我口中食……”
我感覺臉上一熱,像是有蟲子沿著我的嘴唇爬到了下巴上,它劃過我的皮膚,又麻又癢。然後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我知道,因為被掐住了脖子,缺氧太厲害,我開始流鼻血了。
眼看屍體的牙齒已經到了我身前,再過一秒鍾,就要咬到我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口血痰吐出去,不偏不倚,飛到他的嘴巴裏麵了。
本來這隻是死到臨頭無謂的掙紮罷了。沒想到屍體像是受到了什麽傷害一樣,身子劇烈的發起抖來。
我一看這情況,心中大喜,連忙掙脫了他的手掌,扭頭向外麵跑去。結果跑了沒兩步,就感覺身後一寒,有兩隻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完了,是屍體追上來了。還沒等我來得及反應。我感覺脖頸一痛,它咬到我了。
我努力地歪了歪脖子,但是仍然感覺到屍體的牙齒割破了我的皮肉,切斷了我的血管。我兩腿一軟,就向地上倒去了。
被人咬到了脖子,算是受了不輕的傷,但是也不至於讓人在幾秒鍾內站立不住。我現在之所以倒下去,完全是嚇的。
等我撲倒在地上之後,忽然發現屍體也倒下來了。他滿嘴是血,正在痛苦的吼叫著。我心裏麵又是害怕又是驚奇:“怎麽我的血沾到他的身上,他似乎很難受?難道我的血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我還沒有想明白,就看見屍體掙了掙身子,又跪在了地上。他像是在棺材裏麵一樣,又做出那拜佛的姿勢來,隻不過,這一次他的腦袋努力地向上仰著,幾乎要把脖子都扭斷了。
幾秒鍾後,我看見他的嘴巴裏麵漏出一點火光來。這火光沾到我的血液之後,迅速的擴大,很快將他半個身子都覆蓋住了。
我看見這火光之中,有一個淡淡的人影。這人影背對著我,但是我仍然將他認出來了,他就是我本人。
我揉了揉眼睛,那人影消失不見了。而火光也在一點點變小。片刻之後,它脫離了屍體,虛浮在空中,向我緩緩飄過來。我已經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那火光落到我的手掌上,一聲輕響,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我感覺一道熱氣,從手掌蔓延到手臂,再直衝心髒,像是有一條火蛇在我身體裏麵遊走一樣,我感覺燥熱不堪。這熱氣到達心髒之後,迅速的擴散到四肢百骸,我感覺全身暖洋洋的,說不出來的舒坦。
等我想起來身前還有一個大敵的時候,連忙睜開眼睛,向後退了一步。我看見屍體仍然趴在地上,不過半截身子都已經化作了白骨。
我略微驚詫了一會,也就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鍾老頭的人把我的本命燈火藏在了這屍體喉嚨裏麵,以為是個萬無一失的地方,誰也偷不走。沒想到這屍體被我驚醒,要來咬我一口。我的本命燈得了我的血液,簡直如魚得水,馬上興旺起來了,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劇烈燃燒。這屍體沒有陽氣,居然被燒得徹底死掉了。
我臉上露出微笑來,看著那屍體想:“這大概就是天意,天不絕我,你怎麽害我也沒用。”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經過剛才的一番驚嚇,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我蹲在地上,撿起散落在周圍的紙錢,熄滅了的燈籠,以及放在牆角的油燈。等我經過那棺材的時候,忽然發現裏麵還有東西。
我把油燈端起來,向裏麵照了照。發現棺材當中刻著很多字跡。這些字歪歪扭扭,很是潦草。看它們的位置與形狀,倒像是這屍體跪拜的時候,用指甲刻上去的。
我回頭看了看那屍體,心裏麵一陣後怕:“如果他不是上來就咬我,而是用指甲在我身上劃兩道,以那指甲的鋒利程度,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我歎息了兩聲,就端著油燈湊到棺材裏麵,仔細分辨裏麵的字。
裏麵的內容句不成句,亂七八糟。我看了很久,隻能勉強分辨出來幾句:一片好心,自不量力,鑄成大錯。萬鎖入鐵棺,求死不能。守勤葬孤墳,求生不得。
後麵還有不少內容,但是已經難以辨認了。我把油燈托在手裏麵,心想:“這人應該叫萬鎖。而守勤自然是指鍾老頭了。求死不能,是指的在鐵棺裏麵跪著嗎?求生不得,指的是鍾老頭無法投胎嗎?他們兩個到底什麽關係?又做了什麽錯事,落得這麽淒慘的下場?”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思考這些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悠長的呼吸聲。
這一聲呼吸嚇得我一哆嗦,手裏的油燈差點掉在地上。我猛地一轉身,看見屍體仍然老老實實地跪著,但是那呼吸,確實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我驚慌失措的盯著他:“他的頭顱,肩膀,胸脯已經被我的本命燈燒成白骨了。即使是這樣,還能發出呼吸?”
我忽然想起棺材裏麵的句子來了:“萬鎖入鐵棺,求死不能。”
求死不能,求死不能。難道這家夥,當真不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