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飄**了半個月以後,海風裏的寒氣越發重了。
陳櫻幾乎都沒有出過船艙,可就算如此,她還是受了一場很重的風寒。
徐玉樓去看她的時候,隻見她裹著一床厚厚的被子,雙眼通紅,整個人像個球一樣卷縮在**。
“再忍幾天。”
陳櫻眯著眼,昏昏沉沉地道:“我現在終於知道有個學醫的未婚夫是件多麽幸福的事情了。”
“我說你們一群大男人都是鐵人不成?這麽一大艘船裏竟然沒有一個大夫?”
徐玉樓道:“有的,不過不能叫來給你看。”
“因為你現在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
陳櫻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了。
朝夕相處這段日子,徐玉樓發現陳櫻特別能忍。
不管那些人說的話有多難聽,不管給她的飯菜有多難吃,她都沒有一句怨言。乖巧得像是一隻落難的小貓咪,連叫聲都是微弱的。
這條船上,有一半都是他的人。
隻要陳櫻求一求他,一口熱飯他還是能給的。
可陳櫻從來沒有開過口,甚至於看著他故意帶回來的烤雞都不為所動。
往往這個時候他又會覺得陳櫻像是一隻倔強的小獅子,看著格外的招人疼,隻是她自己並不知道罷了。
“你就不問一問,顧胤賢是去幹什麽?”徐玉樓道,他想跟陳櫻說說話。
陳櫻懶懶道:“你覺得我聰明嗎?”
徐玉樓沉凝著,似乎在想要該怎麽回答?
結果陳櫻卻笑道:“你不用想了。我知道自己這點小聰明在你眼裏還不夠看的,所以我問有什麽用,我連你說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徐玉樓道:“但是你可以猜測,難道不是嗎?”
陳櫻道:“太累了,我不想。他不在我身邊,我想太多隻會把自己陷入恐懼當中,也許再被這裏的人激一激,一時想不通就跳海了。”
“我什麽都不知道,就可以安安靜靜地等他。我誰也不信,可我信他。如果我心裏動搖了對他的信任,那我現在隻會自暴自棄。”
徐玉樓愕然地望著陳櫻,沒有想到她心裏竟然是這樣想的。
他一直以為她很穩得住,是因為她的心性足夠堅韌。
可現在她跟他說,她之所以穩得住,正是因為怕自己的心性不夠堅韌。
可一個人知道自己的弱點,還會想辦法去克製它,這也是另外一種超凡的能力了。
徐玉樓道:“你如果來錦衣衛,會是很好的棋子。”
陳櫻冷笑一聲,無語道:“可我嫁給顧胤賢,我會是很好的妻子。”
“我為什麽要有美人不抱,有好飯不吃,有好床不睡,而是去做什麽棋子,然後被你利用完後丟棄在一邊?”
徐玉樓竟然被說得啞然,尤其是看到陳櫻那略帶嘲諷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一樣。
憋了一會,徐玉樓道:“你懂什麽?我們都是以大局為重。”
陳櫻道:“那你看我在幹什麽?我現在這樣慘,生病了隻能靠熬過去,難道不是以大局為重?我連未婚夫的生死都貢獻出去了,你還不覺得我很偉大???”
徐玉樓:“……”
窒息般的沉默了良久,徐玉樓冷冰冰地道:“顧胤賢怎麽會喜歡你的?”
陳櫻輕哼道:“你怎麽會懂?”
徐玉樓捏了捏拳,有些暴躁道:“這世間的七情六欲,有什麽是我不懂的?”
陳櫻道:“愛情吧!”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你若也遇到過,你也不會來跟我說這句話了。”
徐玉樓:“……”
回到自己房間的徐玉樓嗬斥下屬,亂發了一陣脾氣。
其中一個叫嚴留的下屬道:“主子,要不咱們去把成王的人都殺了,提前回京?”
徐玉樓瞳孔微震,怒吼道:“提前回京幹什麽?打亂皇上的計劃你能負責嗎?還是說,你本就是他們的人?”
嚴留嚇得麵色驟變,連忙跪地請罪。
這要按照以往,殺伐果決的徐玉樓從不會失控,更不會故意說出這番恐嚇的話。
他的下屬通通接收到一個信息,那就是主子心情不好,還很壓抑,他們最好有多遠滾多遠,不要上趕著找罵。
成王的人見徐玉樓如此暴躁,到也主動避著些,連給陳櫻送的飯菜都好了不少。
陳櫻的身體好了以後,有一天徐玉樓突然端了一碗餃子來給她。
陳櫻奇怪道:“要上岸了?”
徐玉樓把碗放在她的麵前,淡淡道:“不是。”
陳櫻疑惑道:“那今天怎麽吃的這麽豐盛?”
徐玉樓看著傻乎乎的陳櫻,提醒道:“你覺得什麽時候才會吃餃子?”
陳櫻愕然,然後驚聲道:“天呐,過年了。”
“那豈不是已經興和二十五年了。”
徐玉樓沉默了一會,目光看向陳櫻道:“或許……是新帝元年。”
陳櫻咬進嘴裏的餃子又落回碗裏,嘴巴張得大大的,倒吸一口涼氣道:“不會吧。”
徐玉樓輕嗤一聲,麵容冷肅道:“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我帶著你把顧胤賢引來,假意殺了取信成王的人。這樣成王就會對楚王出手了,顧胤賢返京相助楚王,隻要成了,現在登基的應該是楚王。”
陳櫻驚顫道:“那皇上呢?”
徐玉樓奚落道:“怎麽,顧胤賢沒有告訴你,皇上早就已經病入膏肓了?”
陳櫻想說,病的不是貴妃娘娘嗎?
可她往深了想就明白了,李貴妃的病隻是幌子,召楚王回京的幌子。
心裏巨震,陳櫻麵色也變得冷肅起來。
隻聽她道:“既然皇上屬於楚王繼位,那當初為什麽要借機發落楚王,連累我爹淒慘回鄉?”
徐玉樓仿佛聽到一個笑話一樣,冷冷道:“很簡單,因為沒有經曆挫折的楚王是擔不起大任的。而你爹,甚至於你,都不過是皇上用來磨煉楚王的棋子罷了。”
陳櫻渾身冰涼,越想越氣。
徐玉樓見她連餃子都不吃了,心裏到沒有那麽快意了。
“磨煉一位好的君主,是對天下人最好的交待。你爹以後一定會平步青雲,至於你,不是已經找到很好的歸宿了?”
陳櫻死死地盯著徐玉樓,眼眶慢慢紅了。
徐玉樓沒有來的心口一慌,連忙道:“你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