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和會服軟,這在陳書辛的預料之中。

連著三日登門拜訪,陳三和眼見陳書辛不搭理他,心裏急了。他提出接老母親去照顧,陳書辛同意了。

陳櫻知道她爹的心思,無非就想看看,她三叔是不是真的會孝敬她奶奶。

臘八的時候,陳櫻關了一天的麵館,買了些糕點去看她奶奶。

她三叔家住的是三進的青磚小院,她奶奶住在正房後麵的後罩房裏。因為她三叔成親比她爹早,陳櫻有兩位堂姐,一位堂弟。

大堂姐陳貞靜,現年十五歲。

二堂姐陳嫻雅,現年十三歲。

堂弟陳宏博,現年十歲,跟陳靖同歲。

去了後罩房,大堂姐沒有出現,二堂姐到是端了杯熱茶來。

陳櫻謝過,淺飲一口,隨即打量著她奶奶的神色。

精神頭看著還好,就是不認人。衣服穿著還算整潔,**的被褥也還算幹淨。

陳嫻雅道:“奶奶誰也不認識了,不過看誰都是笑嗬嗬的。”

陳櫻頷首,淡淡道:“我聽我爹說過,奶奶一直很善良。”

陳嫻雅道:“我小的時候,奶奶經常煮雞蛋,然後不讓我爹他們知道,就偷偷拿給我吃。那時我以為隻有我得了呢。誰知道長大以後我無意間說出,大哥、二哥、三哥、我姐、我弟,他們統統都得了。”

“你從小在京城長大,奶奶也經常惦記你的。她還給你做過衣服,讓我爹帶去京城。”

陳櫻也想起來了,可惜那衣服再也拾不回來了。

得知陳櫻上門,陳三和媳婦潘菊連忙趕過來留人。自從見識了陳櫻的厲害,潘菊是又恨又怕。

既然下定決心要和好,潘菊便笑臉相迎,一進後罩房就拉著陳櫻道:“阿櫻還沒有在三嬸家裏吃過飯呢,等會不要走,三嬸給你做好吃的。”

陳櫻掙脫手,婉拒道:“三嬸,我剛吃過才來的。”

潘菊道:“三嬸現在才開始做,等會你就餓了。你先陪著你奶奶,等會三嬸做好了叫你。”

陳嫻雅在一旁道:“留下吧,就當是陪奶奶吃。”

潘菊連忙道:“你二姐說的對,就當是陪你奶奶吃了。”

陳櫻看向她奶奶,誰知她奶奶突然開口道:“吃什麽?”

“沒有吃的。”

“你不是好人哦,不給你爹飯吃,讓他活活餓死了。”

陳櫻心裏猛然一跳,連忙詢問道:“奶奶,你說什麽?”

陳櫻奶奶一把捏著陳櫻的手,然後顫顫巍巍地指著潘菊道:“她啊,不是好人。”

“阿敏,別理你三嫂,她會害你的。”

陳櫻看向她三嬸,隻見她三嬸尷尬地笑著,臉色很難看。

“你奶奶又犯病了,每次都會說些胡話。”潘菊心慌地說著,隨即湊上前來。

陳櫻敏感地察覺到她奶奶捏著她的手在使勁,像是很害怕。

不動聲色地隔開她三嬸,陳櫻轉移話題道:“阿敏是誰?”

潘菊僵硬地站在一旁,笑也笑不出來,局促道:“你早逝的大姑,難產過世的。閨名:淑敏。”

陳櫻裝作才知的表情,繼續道:“大姑過世的時候,我出生了嗎?”

潘菊稍稍地鬆了一口氣,連忙道:“沒呢。你是興和十年三月生。你大姑是興和九年十月過世的,那時你二姐剛剛滿月。”

“那我還有表哥表姐嗎?”陳櫻繼續問道。

潘菊見陳櫻對她這個大姑感興趣,巴不得多說一些,便道:“原本你們是有三個表哥的,不過有一個表哥七歲就沒了,剩下兩個表哥跟他們的二叔家住一起。他們住在徐家村,離我們村不遠,走五裏路就到了。”

陳櫻道:“那是要去認一認的,否則走在路上遇見了也不認識。”

潘菊樂嗬地誇陳櫻懂事,隨即打發陳嫻雅去做飯,自己卻不肯走了。

陳櫻就一直陪著,直到吃了晚飯才回家。

陳書辛知道女兒去了陳三和家,便一直等著她回來。

陳櫻看著她爹的那一瞬間,什麽話也沒有說,目光卻透出一股悲涼。

陳書辛心裏咯噔一聲,慢慢站起來道:“怎麽了?”

陳櫻的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走過去扶著她爹道:“沒有什麽,就是想好好孝順您。”

陳書辛拍著女兒的額頭,柔聲道:“是不是你三叔三嬸說了什麽難聽的話?”

陳櫻搖了搖頭,難過道:“爹爹還記得,當時我在爺爺靈堂上說的那句大逆不道的話嗎?”

“什麽?”陳書辛陷入回憶。

陳櫻一字一句地重複道:“莫不是爺爺聽說我父親出事,想同大伯三叔商量分我爹一份家產,大伯三叔情急之下害死爺爺的?”

陳書辛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雙眸空寡,呈現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陳書辛輕顫道:“櫻兒知道些什麽?”

陳櫻眸中泛寒,冷戾道:“我知道的,都不足以證明什麽?但這件事我定會查個清楚,若他們真做了天理難容的事情,誰也別想逃過。”

陳書辛捏緊拳頭,周身顫栗著,心裏流淌著一片殷紅。

片刻後,隻聽他艱難道:“查。”

夜晚,潘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夜裏寒冷,陳三和不喜冷風時不時灌入被窩,冷聲道:“你要睡不著就起床。”

潘菊一巴掌打在陳三和的肩上,然後坐起來道:“今天陳櫻過來了,娘竟然說了一句我把爹給餓死了。”

“當初是我跟大嫂一起照顧爹的,娘這癡呆症好不了了,你說我要不要去跟陳櫻解釋解釋?”

陳三和翻身起來,嗬斥道:“解釋什麽?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都說娘癡呆了,她說的話陳櫻怎麽會信?”

“趕緊睡,別煩我。”

“可……”潘菊還想再說些什麽,陳三和已經躺下,拉過被子蓋過頭,悶著睡了。

潘菊忐忑得很,目光裏滿是不安。

她就是擔心啊,陳櫻那丫頭的鬼主意那麽多,說不準記在心裏了呢?

低頭看了一眼睡下的陳三和,潘菊在被子裏踢了他一腳,隨即也躺下了。

後半夜,潘菊睡熟以後,陳三和卻睜著眼睛,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