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一到,顧胤賢就帶著消食回來的陳櫻離開了南燕堂。

兩個人慢步到影園的時候,顧胤賢先送陳櫻回了望月樓。

陳櫻站在望月樓前,適時地打了個哈欠。

顧胤賢伸手彈了彈陳櫻的額頭,好笑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這麽光明正大地趕我?”

陳櫻揉著額頭,眨著濕漉漉的眼眶道:“不!我是真困。”

顧胤賢也不逗她了,從懷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玉佩遞給她。

陳櫻意外地接了過去,這玉佩編得好精致,平安玉扣下是綠色的絲線流蘇。絲線泛著微微的光,特別柔美,摸上去就知道是上品。另有一塊蓮花玉搭在一起,蓮花玉雕工精湛,玉質溫潤無瑕,花瓣栩栩如生。而在蓮花玉的背麵,陳櫻看見上麵刻了一個“顧”字。

“這是……?”

顧胤賢道:“你出門時佩戴著它,回來時門房的人不敢攔你。”

陳櫻以為是顧家的出入令牌,並未多想,直接就掛在腰間了。

環佩叮當,聲音清脆。流蘇柔美,綠意清新。陳櫻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十分滿意道:“嗯,那我以後也是顧家人了。”

顧胤賢眼眸深了幾許,嘴角勾著一抹寵溺笑容,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陳櫻額前的碎發。

現在在他眼中的陳櫻,乖巧得不像話。

好像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這種感覺就好像掌中握著一隻憨憨的小鬆鼠,心髒忽然間就軟了許多!

看著陳櫻上了望月樓,顧胤賢才回吳楚居。

江潮隱隱憂心道:“顧爺將隨意出入顧府的玉佩給了小阿櫻,別人會胡亂猜測的。”

顧胤賢停住腳步,轉頭看向江潮。

他那目光還帶著笑,隻是瞳孔微斂,看起來可不太想聽江潮繼續說。

江潮下意識垂首,閉口不言。

有了顧胤賢給的玉佩,陳櫻再沒有從吳楚居走過後門,一直都是從西角門進出。

十月初六,申時,陳櫻在垂花門處遇見了顧愷樂。

他帶著小廝興文,看到陳櫻的時候十分意外。

陳櫻的身邊隻跟著家全,身著水藍色的圓領男袍,頭發挽起來,插了一根不起眼的木簪。

顧愷樂看著她這一身裝扮,忍不住道:“你這是偷跑出去玩了?”

陳櫻笑著點了點頭道:“是啊。顧二爺要出門去嗎?”

顧愷樂一本正經地端著,詢問道:“你怎麽不叫我顧二叔?”

陳櫻看顧愷樂那上趕著當叔叔的模樣,心裏更樂了。她誠懇地搖了搖頭,調侃道:“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但是如果顧叔叔同意的話,叫您一聲顧二叔也無妨。”

顧愷樂有些不悅,不過當他看到陳櫻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時,目光倏爾一變。

“你???”顧愷樂太吃驚了,以至於他半天都沒有把話說清楚。

陳櫻以為他生氣了,不耐煩招呼,自己帶著家全就走了。

顧愷樂看著她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興文,麵色驟變。

“怎麽會?”

“她又不是顧家的姑娘,怎麽能佩戴蓮花玉呢?”

興文雖然震驚,但很快回神道:“在無錫都是大夫人和大爺做主的,二爺別管了。”

顧愷樂氣悶道:“我管的著嗎?”

主仆二人往外走,顧愷樂想了想,對身旁的興文道:“你去查一下,那個陳小姐是什麽來曆?”

“別去吳楚居打探,去南燕堂。南燕堂那些個粗使丫鬟,使點銀子,未必套不出話來。”

興文點了點頭,轉頭就去打聽了。

十月初七,陳櫻在荷塘邊的涼亭裏畫畫。

她尋的是藕香榭一景,因此目光一直遠眺,不曾注意身邊的動向。

凝心和含秀一左一右地坐在涼亭的靠椅上,顧愷樂來了她們才發現。

顧愷樂算是顧府的主人了,凝心和含秀立即上前行禮。

陳櫻聽見聲響,回頭看了一眼顧愷樂,轉過頭繼續繪畫。

顧愷樂是專門來找陳櫻的,他湊到她的身邊,興致勃勃地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怪不得我大哥把代表顧家身份的玉佩給你,原來你是楚王的未婚妻!”

“啪”的一聲,陳櫻手中的炭筆斷了。

顧愷樂感覺大事不好,眼眸不安地眨動著,麵色稍顯局促。

陳櫻轉頭盯著顧愷樂,冷聲道:“誰告訴你,我是楚王的未婚妻?”

顧愷樂見勢頭不妙,連忙道:“沒有人說。是我知道了,你是陳書辛的女兒。京城裏,那群公子哥私下裏都傳遍了,說楚王喜歡你。”

“而且我大哥又是楚王的表兄,他現在這樣護著你,表麵上認你當侄女,實際上是怕有人打你的主意吧?”

陳櫻看著枯了的滿荷池塘,冷笑一聲,一腳將顧愷樂給踹下去。

隻聽顧愷樂驚呼一聲,半個身體都濕透了,兩隻腳都陷入淤泥中。

凝心和含秀都驚呆了,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拉。

到是興文一下子衝上前來,嘶喊道:“二爺!”

顧愷樂穩住身形,又驚又懼,忍不住咆哮道:“陳櫻,你瘋了!!!”

陳櫻冷笑,俯身從泥塘裏抓了幾把汙泥,狠狠地朝著顧愷樂的身上甩過去!

“對,我是瘋了。”

“枉你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世家公子,竟然如此汙穢不堪。我年紀尚幼,並未及笄,懂什麽叫做喜歡?你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郎,跑到我麵前說什麽未婚夫?”

“我的未婚夫是誰與你有關嗎?你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活得跟個斯文敗類一樣,竟然還想著來調侃我?”

陳櫻說完,又狠狠地抓了幾把汙泥甩過去!

顧愷樂嘴裏都吃進一些,從未如此狼狽的他,很快就雙目赤紅,淚光閃閃地盯著陳櫻!

陳櫻還嫌不夠,把帶著汙泥的手抹了臉,立即帶著哭腔道:“我這就去南燕堂問問老夫人,我何時成了楚王的未婚妻?我又何時得了你們顧家冠冕堂皇的庇護?”

陳櫻一邊說完,一邊往南燕堂跑去。

顧愷樂見她那誓不罷休的模樣,魂都嚇飛了。立即手腳發軟地從泥塘裏爬出來,然後迅速地朝前追去,一邊追一邊大喊道:“陳櫻,別去!”

“陳櫻,我錯了!”

“陳櫻,對不起!”

“陳櫻,我求你了,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