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櫻對顧胤賢好感倍增,連忙請他到堂屋裏坐。
周芸聽見聲音,套了衣服出來。陳櫻讓她回去休息,她能招呼好顧胤賢。
周芸聽說是楚王的人,又想著丈夫如今纏綿病榻,沒有勉強。
家裏沒有茶,陳櫻用借來的小麥炒了炒,泡了水給顧胤賢和江潮。
顧胤賢還沒有喝過這樣的茶水,秉著小姑娘辛苦一番,給麵子地嚐了一口。
誰知這茶水到還別有一番滋味,顧胤賢品了品,心想不怪趙琛惦記,幾次三番誇讚這丫頭是個聰明伶俐的。
“坐下吧,我的人已經去打探了。”顧胤賢指了指身旁椅子。
陳櫻給顧胤賢又添了些茶水,這才順勢坐下。
她想了想,還是將白天的事情都告訴了顧胤賢。
“本來也不想追究他們私下裏收了多少銀子,可他們也太壞了,竟然還想讓那兩位夫子來逼我爹。”
陳櫻想想就氣憤,她爹也不是糊塗的,知道那兩位夫子被人指使才會上門來。
這隻是開始,往後他們再想算計她們一家,那就別怪她迎麵痛擊。
顧胤賢悠然一笑,語調微揚道:“所以,你讓他們去把事情鬧大,自己卻關起門來睡覺?”
陳櫻看向顧胤賢,隻見燭光描繪著他的輪廓,精致生動。尤其是那雙眼睛,清亮逼人。她突然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小聲地辯解道:“我想著趁他們都顧不上找我們麻煩的時候,好好休息。”
“嗬嗬,不錯,很好!”顧胤賢笑出聲來,胸腔裏的震動極為明顯。
一旁的江潮微微愕然,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顧胤賢看向陳櫻,大大的一雙葡萄眼,靈氣十足,小嘴輕抿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嬌氣。小丫頭過完年才十三歲呢,卻已經頗有城府了。
禍水東引卻沒有看熱鬧的心思,可見是個沉得住氣的。
比狐狸還聰明,外表看似溫柔無害,實則堅韌隱忍,利爪鋒利。像狼,而且是那種能藏得住尾巴,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狼。
顧胤賢常在外麵走動,見識的人成百上千,各有各的道行。
可像陳櫻這樣,看似無害地繞著敵人走兩圈,卻突然撲上去往死裏整的,他卻是第一次見到。有趣不說,主要還覺得特別生動。
他慢慢收斂笑意,看向陳櫻道:“這次他們吃了大虧,一定會來報複的,你怕不怕?”
陳櫻談笑自若道:“怕什麽,大不了將他們往死裏整。”
“哈哈哈……”這一回顧胤賢沒有忍住,大笑出聲。
陳櫻看向江潮,隻見江潮眼眸低垂,嘴角狠狠地抽搐幾下。
這主仆二人的反差太大,陳櫻摸不準顧胤賢到底是什麽意思,三緘其口。
過了一會,果然有一個人跑來回話。
陳櫻借著燭光看過去,這人二十出頭,身形高挑,麵容冷峻。
隻見他一來就躬身作揖,隨後恭敬道:“顧爺,都打聽清楚了。”
顧胤賢淡淡道:“說吧!”
男子應聲,立即道:“根據村長的供詞,陳家私塾乃是陳書辛先生捐資所建,本是讓村裏孩子學習的所在,不收取一分束脩。可陳廣勝與陳三和私心覺得村裏人是沾了陳家的光,便威脅村長讓他們收取一份薄利。起先是一個孩子一年一兩銀子,到今年已是一個孩子一年五兩銀子。如今村民得知真相,索要銀子。陳廣勝和陳三和拿不出來,正被逼著賣田賣地。”
“吳嚴清怎麽說?”顧胤賢淡淡地問,好似不怎麽上心。
那男子繼續道:“吳大人說村裏人確實沾了陳書辛先生的光,早三年的算是村民們替陳書辛先生孝敬陳老先生了。從第四年算到如今正好六年,讓陳廣勝和陳三和務必將這六年所收取的銀子如數退回,否則便要將他們抓進大牢。陳廣勝和陳三和已經同意了,立下字據在月底之前還清。”
顧胤賢微微頷首,看向陳櫻道:“吳嚴清這個處置還算妥當,這樣以後你大伯和你三叔再也不敢說你父親沒有對你爺爺盡過孝了。”
陳櫻也喜出望外地點頭,直言道:“吳大人不愧是做官的,這件事既堵了我大伯和三叔的嘴,也能讓村民們順利拿回大半銀子。”
“既然事情的結果你也滿意,那我便先回去了,後日我會再來為你父親看診。”顧胤賢說著,站起身來。
夜已深,陳櫻也沒有留他們。隻是在送他們出院門的時候,突然想起她在火堆邊上烤了幾個紅薯。
陳櫻快速地刨出來,用手輕輕一捏,已經很軟了。她用帕子拍打幹淨柴灰,然後用碗裝起來往外追去。
顧胤賢剛剛上車,隻聽陳櫻急促地追著喊:“顧叔叔!”
他立即掀開車簾,遠處的陳櫻沒有提著燈籠,隻能勉強看見一個人影朝他們趕來。
顧胤賢接過江潮手中的燈籠,往回走。
小丫頭一下子入了燈影裏,氣喘籲籲的,將一個青花大碗遞了過來。
熱乎乎的紅薯飄香,顧胤賢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
陳櫻喘著粗氣道:“這是我剛剛在火堆邊烤的紅薯,這會已經熟了。顧叔叔帶在車上吃吧,現在家中貧乏,以後阿櫻一定好好招待顧叔叔。”
顧胤賢看著陳櫻那張真摯的小臉,心想這哪裏像狼?到像是歡歡騰騰就蹭過來的小狗一樣。
他將大碗遞給江潮,隨即看向陳櫻道:“我送你回去。”
陳櫻連忙擺了擺手道:“不用了,這裏離家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顧胤賢站著不動,眼瞳深眯。
陳櫻的氣勢忽然就矮了一截,小聲道:“那就謝謝顧叔叔了。”
顧胤賢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隨即給陳櫻照著路,將她送回去。
站在馬車邊的江潮捏了一把紅薯,嘶,好燙。
一旁的白浪提醒道:“那是顧爺的。”
江潮壓低聲音道:“我當然知道這是顧爺的,我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咱們顧爺什麽時候也會憐香惜玉了?”
白浪翻了個白眼,一躍跳上馬車,不想再跟江潮廢話。
顧爺是什麽人?就算有什麽心思也不是他們可以議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