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參見父皇!”

“庶人參見皇上!”

兩道聲音同時傳來,緊接著就是似乎壓抑到極點,卻還是忍不住溢出來的,一絲仿佛哭聲的聲響。

“這……”

皇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平王,以及本該身在皇陵裏的恒嚴暉,如同其他人一般目瞪口呆!

反應過來之後,皇後怒喝一聲:“誰準你們出現在這裏的,啊?”

“是朕允準的。怎麽,皇後對朕的決定有意見?”蒼正帝語氣陰沉的問道。

碰觸到蒼正帝的眼神,皇後的氣勢,頓時就弱了下去,呐呐而言:“臣妾不敢。臣妾隻是太驚訝了……”

“驚訝什麽?難道他們,就不是朕的孩子了嗎?”

蒼正帝此話一出,皇後頓時就被驚住了。

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隻是,不等皇後把話問出來,蒼正帝就已然轉過頭去,看向了下麵跪著的人。

“平王,你且站到一旁去。”

“是,父皇。”平王二話不說,應是起身,往成王身旁走去。

成王似乎也是在恒嚴暉二人出聲之後,才察知他們在他身後一般,此時眼神極為驚詫的打量了平王一眼。

而平王也沒有,如以往一般倨傲,而是極為有禮的,衝著成王施禮道:“見過大皇兄。”

“啊?”成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你我兄弟,不必多禮。”

“是。”平王應了一聲,站到了成王斜後方。

且不說這兩兄弟間的互動,隻說那邊蒼正帝垂目看著恒嚴暉,緩緩出聲問道:“為何自稱庶人?”

恒嚴暉俯首,身子微微顫抖著,卻並不回答。

“朕在問你,為何自稱庶人,呼朕為皇上,抬起頭來,回答朕!”

須臾,恒嚴暉緩緩抬頭,麵上早已眼淚橫流,卻隱忍著沒有發出一聲哭聲。

恒嚴暉嘴唇顫抖,聲音卻是平平緩緩的說道:“自知無顏麵對,也自愧無顏呼喚。能為……您賀壽,於願足矣。”

聽得出來,在那個您字出口之前,恒嚴暉有一個明顯的停頓,仿佛是鼓起來莫大的勇氣,才說出那個您字。

蒼正帝輕歎一口氣,道:“吾兒如此,朕心甚慰。”

聞言,恒嚴暉頓時麵露狂喜之色,磕絆著磕頭道:“兒、兒臣叩見父皇!”

“嗯,起來吧。”蒼正帝淡應一聲。

眾人目瞪口呆,這什麽情況?

恒嚴暉不但從皇陵裏出來了,怎麽三言兩語間,還……

貶為庶人的旨意,就這麽不算了?

當下,就有大臣站起來,意欲勸諫蒼正帝一番,卻聽恒卓淵那邊,傳來了一聲咳嗽。

那大臣轉頭看去,但見恒卓淵微微搖了搖頭。

大臣看的分明,璟王這是在阻止他說出諫言。可是……

那大臣有些猶豫。

這時,身旁之人,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然後用壓低到了極致的聲音,對他說道:“皇上的心情,可不是很好,年兄還是不要觸這個……嗯……為好。”

“黴頭”二字,那人終究沒敢說出來,含糊帶過。

隨後,他才繼續說道:“璟王殿下也是為了你好。畢竟,不管怎麽說,恒……暉公子都是皇上的孩子。說到底,這是皇上的家事。”

那大臣輕歎一口氣,終究是什麽話也沒說,頹然坐了下來,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這些大臣們的私下舉動,蒼正帝自然不會看在眼裏,他微微掃視著自己的兒女,當看到五皇子之時,眼神微頓。

見狀,皇後暗暗咬牙。

皇後知道,蒼正帝其實看的不是五皇子,而是因為五皇子身邊,少了一人,那就是如今在檀越寺出家,不肯回來的四皇子!

那個四皇子有什麽好?讓皇上如此的心心念念?

皇後心裏暗暗咒罵著。

其實,她並不清楚,並非是四皇子有多好,而是因著四皇子不在蒼正帝跟前,蒼正帝才會諸多惦念。

所謂的“遠親近仇”的心理在作祟而已。

皇後看看蒼正帝,又咬牙切齒的剜了恒嚴暉二人一眼,這才笑著說道:“皇上,您看楓兒這孩子……從好早之前,就惦記著皇上的壽誕,要表孝心,到了皇上跟前,卻不知道碩什麽了!”

成王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謙和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楓兒,你不是費盡心思,為你父皇找到了一顆,世所罕見的紫氣東來夜明珠嗎?怎麽還不拿出來?”

皇後連連給有些木訥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成王使眼色,示意他上前討好蒼正帝。

隻是,皇後這一開口,成王臉上的尷尬之情更濃,他的手不安的藏在袖子中,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又不敢說一般。

見此情形,蒼正帝的臉色,又微微陰沉了幾分,嗓子裏發出了一下輕哼聲。

成王的麵色就白了一白。

他知道,父皇這是嫌棄他,嫌棄他上不了台麵,不識抬舉!

隻是……

那件壽禮,也就是皇後口中,世所罕見的紫氣東來夜明珠,根本不是他準備的。那是皇後揣摩著皇上的喜好,替他準備的。

他不想送……

成王有些無助的看了看皇後,希望能從她那裏得到支持。見到的卻是皇後,恨鐵不成鋼的怒視,以及示意他快點呈上壽禮的眼神。

成王微垂了眸子,須臾又看向了一旁的恒卓淵。

恒卓淵不知他在猶豫什麽,隻衝著他輕點了一下頭,眼神清澈冷冽。

一句話,不期然的浮現在成王腦海中。

“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你,你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的時候,你就聽從自己的內心,做你自己就好!”

這句話,是恒卓淵許久之前,對成王說過的。

此時此刻,成王看著恒卓淵的眼神,忽然就想起來了這句話。

他在心裏暗暗的為自己打氣,然後鼓足了勇氣,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錦盒。

“父皇,這……這是兒臣為父皇準備的壽禮。兒臣……恭祝父皇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成王這句賀詞一出,皇後隻覺得眼前一黑!

什麽長命百歲?

不是告訴他,要說千秋萬代嗎?

這孩子怎麽就是不聽她的話!

皇後氣的不行。

等她看清楚,呈到蒼正帝跟前的壽禮,究竟是什麽的時候,更是差點直接背過氣去!

隻見錦盒打開,從裏麵露出一個紫檀木的壽桃,其樣子看上去平平無奇,並無什麽精美的刻紋,甚至雕工有一些粗糙。

皇後氣的直喘粗氣。

沒有人留意到,在成王的壽禮,徹底顯露出來的瞬間,恒嚴暉與平王兩個人,快速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隨後,恒嚴暉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兩人才若無其事的繼續站在那裏。

“這是什麽?你拿上來的是什麽?紫氣東來夜明珠呢?”

蒼正帝還沒說什麽,皇後率先發作了。

成王垂著頭,不敢去看皇後的臉色,低聲回答道:“回母後的話,這是兒臣親手雕刻的壽桃。”

“親手雕刻的壽桃?”皇後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成王明知,皇後不可思議的原因是什麽,卻還是選擇,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是。是兒臣親手雕刻的壽桃。兒臣為此練習了無數次,這是兒臣雕刻的最好的一個。上麵刻有般若心經,可以保父皇平安……”

“夠了!”皇後厲喝一聲,製止成王繼續說下去。

“皇後……”蒼正帝掃了皇後一眼,“這是朕的壽宴!”

聽到蒼正帝的警告,皇後深吸了幾口氣,把心頭的怒火,勉強壓了下去,才緩緩開口說道:“皇上您是知道的,楓兒這孩子一向孝順,臣妾也不想說楓兒。隻是……楓兒,你不是和母後說,你要送給你父皇,一顆紫氣東來夜明珠嗎?怎麽換做了壽桃呢?”

成王抬眸看了皇後一眼,又快速的垂下眸子,說道:“母後記錯了,兒臣要送給父皇的,一直都是這顆壽桃。”

聞言,皇後又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她簡直想打死這個執迷不悟、又蠢又笨的成王。

平日裏不知道,多往皇上跟前去;也不知道多說一些好聽的話,討好討好皇上,就像先前恒嚴暉和平王那般。

彼不見當時的恒嚴暉,有多受皇上寵信,又是如何的風光?

這也就罷了。

皇上難得大辦壽宴,眾多大臣還有別國使臣俱在,如此露麵長臉的時刻,他不但讓恒嚴暉這個下賤庶人,搶走了風頭,就連她費盡心力,替他準備好的夜明珠,他也不拿出來,拿了這麽一個破玩意兒!

她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怎麽教都教不明白的孩子!

這時,就聽恒卓淵輕笑一聲,道:“嗬……親手雕刻的平安經壽桃?還是讓本王看看,其他皇侄、皇侄女都準備了什麽壽禮吧。”

任誰都聽得出來,恒卓淵的語氣當中,隱含著的不屑與嘲諷,就連成王聞言,都更加低垂了頭,似乎羞愧難當。

而雲湘瀅微微眨了眨眼睛。

恒卓淵對成王一向不錯,明裏暗裏的沒少救成王於危難之中,此時又怎會當著眾人的麵,如此出言嘲諷?

雲湘瀅不由得,看向了恒卓淵,見恒卓淵微微彎了唇角,似乎並不準備解釋什麽。

不過接下來,蒼正帝的反應,倒是讓雲湘瀅瞬間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