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先前應該聽說過了,管寒清他是九千歲的幹兒子,其實九千歲的幹兒子很多,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先皇寵信九千歲,長此以往,宮內官宦地位很高,宦官之間鬥爭的激烈程度堪比朝堂,九千歲先前也扶植了不少親信,可是偏偏他卻踩著這百餘人爬了上來,足以見其手段之高。”
“據婢子所知,他八歲便入宮做了太監,因為他特別機靈,剛剛入宮便被九千歲看中收為了幹兒子,而他入宮前的一切什麽都查不到,有很大可能是他故意隱瞞自己的過往,大抵是因為他出身不佳吧,畢竟…但凡是過得去的人家,誰會舍得把兒子送進宮裏做太監呢?”
“自他站到台前替九千歲出麵辦事後,在京裏名聲一向不好,旁人都說他蠻橫暴虐,行事偏激,不過不得不承認,他手段的確很高,凡是經他手的事情,就沒有一件是失敗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九千歲愈發看重他,現在京裏的人都一直認為,他會是九千歲的接班人。”
“對了,婢子還聽說過一件事情,曾有一個宮女與他自幼相識,二人關係很好,甚至有不少傳聞說二人私下對食,可就在前年,他竟然當著許多人的麵親手殺了那宮女,還將其扔到了亂葬崗受野狗啃食,想想,那可是十年的情分呀,也是自從那次,除了那些趨炎附勢的,宮裏再無人肯與他相交。”
月落說罷凝神想了一會兒,又道:“婢子從前負責的不是傳遞消息,所知不多,再想不起其他的了。”
蘇瑾將她說的事情聽在心裏,憂心忡忡:“你說他經手的事情沒有失敗的,那陸琛從前與他交手也敗了?”
月落搖頭:“雖然公子與他立場不同,但是似乎二人從未真正交過手,在京裏,關於管公公和公子的傳言頗多,可那些也隻是傳言而已。”
按照月落的說法,那個管寒清似乎還真的不怎麽好對付,蘇瑾想著今日自己撒出去的那包癢癢粉,眼皮跳的很厲害:“也就是說,此人性格陰晴不定,很容易記仇?”
“沒錯。”
“也沒人能好好與他相處?”
“豈止是不好相處,根本就是沒法相處。”月落道:“您想想,誰也不想跟一個隨時會揮刀砍了自己的人有什麽來往吧?”
蘇瑾對此深以為然,她今天可是見識過管寒清那不講理的德行的。
今日王子墨撞人又罵人的確不對,也確實該教訓一番,但總不至於叫他直接動手剜了人家的眼睛。
至於她……她今日撒癢癢粉是為了自保,可他又不講道理,保不齊他就記恨上她了呢?
蘇瑾雙手托腮,秀眉緊蹙:“既然他來了通州,那想必日後定要多生許多事端。”
月落不知方才發生的那一切,隻輕笑:“萬事自有公子呢,姑娘不必過於憂慮。”
想著管寒清的目光,蘇瑾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姑娘冷了?婢子給您端杯熱茶來,驅驅體內寒氣。”月落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香茵生了火盆,蘇瑾懷裏抱著湯婆子,月落出去沏茶,外麵孩童們玩耍的聲音不斷入耳,一切如舊。
蘇瑾卻是沒了往日看閑趣的心思,琢磨了一會兒,她心裏的煩躁漸漸消散。
算了算了,該來的躲不掉,那人要是真那麽不講道理,她跟這兒犯愁也沒用呀,反正他們注定不是一個陣營的人,得罪就得罪了吧,沒必要顧慮太多,隻怕陸琛知道這事以後,再不讓她跟素兮一路胡鬧。
在那隻眼珠和斷手的陰影下,蘇瑾提心吊膽的過了兩天,許是老天保佑,這兩日內並未發生什麽異常,那個人也沒來尋她報複,這叫她鬆了口氣,加上家裏人多,各種各樣的事情弄的她挺忙的,她便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管寒清已經抵達通州的消息,陸琛又開始陷入了忙碌之中,蘇瑾惦記著他身上的傷,這金瘡藥和補藥源源不斷的往他那送,看的蘇長友連連搖頭,隻歎女大不中留。
這日,陸琛好不容易得了閑,蘇瑾便帶著月落往楚府去了,許棠兒先前曾經敲打過她,讓她少主動去陸琛那裏,教她矜持一些,蘇瑾起初把這話聽進了心裏,可是後來一想,與多看陸琛兩眼以解相思相比,這矜持一點都不重要。
再者,她覺得她家欽差大人似乎並不是很喜歡特別規矩矜持的姑娘呀。
“陳通判最近辦事似乎特別賣力?”
小姑娘嬌軟的聲音響起,陸琛的目光立刻由公文挪到了她身上:“你怎麽知道。”
“來你這五次,三次桌麵上都擺著他送來的東西。”說著,蘇瑾指著一封信上的署名給陸琛看。
陸琛合上公文,嘴角的笑似有似無:“的確很賣力。”
“對了,怎麽一直不曾聽到關於那個奸細的消息?可查到了?”
他頷首,鳳目裏映著的是小姑娘好奇的雙眸。
“誰呀?”
陸琛笑而不語,隻將所有書信放入抽屜鎖好,拉住了蘇瑾的手:“走。”
“做什麽去?”
“昨晚不是說想吃樓外樓的肘子?”
蘇瑾略顯詫異,隨即便明白一準是月落那丫頭又偷偷傳話了,她偏頭一看,月落正低頭偷笑。
二人出門時恰巧遇見了楚莫言,他想跟過來蹭飯,被陸琛無情的拒絕了,氣的他大喊兩個人不講義氣。
樓外樓的菜做的味道不錯,特別是東坡肘子,簡直是一絕!生意很是紅火,因為不曾提前預訂,此時包廂已經滿了,秦風道:“屬下上去看看,遇見相熟的人叫他們騰個包廂出來便是。”
陸琛頷首,蘇瑾卻是阻止了秦風,隻拉著陸琛在二樓大廳處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環視了一眼周圍:“這地方在角落裏,也挺隱蔽的。”
陸琛沒有任何異議,陪著她落座,秦風看了眼周圍,吩咐侍衛們警醒些。
掌櫃的很有眼力見,雖然他們到的最晚,但一桌子菜是最快上齊的。
大廳裏人來人往,可陸琛一點都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依舊如同每次那般,細心的給她挑著魚刺,蘇瑾咬著筷子,很是專心的看著她家欽差大人俊俏的側臉,都忘了趁熱吃她的大肘子去。
突然,她聽見頭頂響起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陸大人,好巧。”
這聲音蘇瑾覺得有些耳熟,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隻一眼,她的表情瞬間石化,含在嘴裏的筷子被她咬的嘎巴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