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一路上樓, 長腿跨過走廊前往601。

路過606之後,裏麵的門被打開了,幾個人腦袋疊著腦袋探頭看他的背影。

“我去。”周傲道:“還真是大班想背啊, 他想背直說不行嗎, 幹嘛還遮遮掩掩。”

齊博也道:“是啊,不合常理。”

蘇子亦也是一臉迷惑。

“一群蠢人。”郭肖恨鐵不成鋼地把他們的腦袋從自己頭上推開:“都滾回去睡覺。”

江照單手托著背上的人, 一隻手擰開了寢室門。

鬱裏勾著他脖子的手已經改為軟軟搭在他的肩膀, 可見睡的很沉。

他把人放在**,脫去鞋襪,看了看他身上從外麵穿回來的衣服,手伸了又縮,然後起身去接了水和毛巾,給他擦了手臉以及腿腳。

隨後進浴室清洗睡覺。

半小時後, 他從**坐了起來, 單膝支起, 手臂搭在膝蓋上,麵無表情地盯住了呼呼大睡的某人。

鬱裏一大早睜開眼睛, 雙手握拳向上, 很用力地抻了個筋。

精神滿滿地坐起身, 環視一周,室內無人,隻有衛生間裏傳來刷牙的聲音。

他拽了一下身上的睡衣, 穿上拖鞋走向衛浴——

等等。拽了一下,睡衣???

鬱裏低下頭, 揪著自己的睡衣確認了一邊, 又扯了一下睡褲, 大腦逐漸宕機。

腦子裏快進一般過了一遍跟江照在圖書館查資料然後困歪歪地跟著他走向寢室的畫麵。

當時周傲說要背他, 江照把他拉了回來,後來周傲走了——

“還困呢。”

對方重新扶住他,語氣又變得溫和而催眠,把鬱裏剛剛被磕走的瞌睡蟲又全都又喚了回來。

他還記得自己長腿了。

推著江照站穩準備繼續走,沒走兩步,江照就主動貼了上來,再次扶住他:“要實在撐不住,我背也行。”

人是不能有退路的。

一旦有了退路,就會發現前路分外難走,想要隨時躺平。

後來發生了什麽,鬱裏就記不住了。

衛生間動靜消失,江照洗漱完畢,出門看到了他。

鬱裏懵。

江照意會,道:“你昨天坐在圖書館地麵看書,估計褲子都髒了,那個四件套我剛幫你洗過,擔心染了灰塵,而且看你平時睡覺都穿睡衣,估計那種衣服穿著也不好睡,幹脆就幫你換了。”

鬱裏傻。

“當然,主要還是我強迫症犯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江照繞過他走過去給他疊被,道:“不過我沒幫你洗澡,你如果覺得不舒服現在還有時間。”

鬱裏本來沒不舒服,給他一說,倒是覺得不洗不行了。

重新出來的時候,江照已經準備好了吹風機,並重新插好了電。他渾渾噩噩地舉起來把頭發吹幹,頭毛開始**打卷,鬱裏一邊拉一邊吹,等到全幹的時候又變成了微微的卷。

“好了,換衣服吧,我來收拾。”

寢室空間不大,江照又愛整潔,吹風機用完一定要收好放回原位,當然,他自己定的規矩,除了某些必須鬱裏配合才能完成的事,這種不需要鬱裏的都是他在幹。

鬱裏坐在**換衣服,覺得哪裏不對,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對。

出寢室的時候,江照遞給了他一包辣條,不等鬱裏表達,就道:“這兩天辛苦了,獎勵你的。”

“不過垃圾食品還是盡量少吃,嗯?”

鬱裏:“……”

接過來,遲鈍點頭。

還沒出寢室樓,周傲就對他手裏的東西產生了敬畏:“你居然把這玩意兒帶去寢室?大班沒批評你?!”

鬱裏看了一眼江照,後者道:“跟你有什麽關係。”

“說起這個。”周傲湊過來,道:“昨天晚上,是你背鬱裏回來的吧?”

“嗯。”

“嗯,你還嗯。”周傲道:“你不是說他有腿嗎?!”

“你也知道我們寢室在六樓,他困成那樣,後來差點在樓梯上摔了,我迫不得已隻好把他背起來。”

周傲恍然大悟。

郭肖發出一聲冷笑。

鬱裏不知怎地,想起自己趴在他背上,迷迷瞪瞪跨入寢室大門的場景。

連續幾天下來,鬱裏發現自己的同桌有點無精打采,她之前還挺活潑好動,但連續幾日下來,不光有黑眼圈,上課的時候還蔫蔫的。

鬱裏找了張紙條,發去了慰問:你怎麽了。

接到江照試卷的時候,宣靜的嘴角幾乎與太陽肩並肩,但現在,她已經笑不出來。

所有人都以為江照突發奇想準備提拔宣靜,隻有她自己知道,每天晚上回去麵對著那一套試卷,她都隻能從字裏行間看到三個字:你也配。

媽與CP粉的身份讓人狂喜,身為宣靜卻隻想自鯊。

“……沒什麽,隻是沒睡好。”

物理競賽的初賽成績出來了,鬱裏考了滿分,全校嘩然。

校論壇成了媽粉的狂歡,不少一開始說他跳題的已經驚掉了下巴,但依然有少數在表示可能初賽實在太容易。

鬱裏對此渾然不知,他現在除了每天上課,就是繼續惡補京朔的高一課程。京朔經常考試,而且試題包含了很多競賽題,可以說,京朔學子從高一開始,幾乎每個人都屬於競賽預備役了。

除此之外,他還在跟江照一起解鬱彬出的最後一題,隻是物理競賽的複賽都參加完了,也還是沒見什麽成效,兩個人隻勉強了解到那一題包含了幾個非高中物理所涉及的天文公式,但具體解析都沒什麽進展。

很難不懷疑鬱博士是不是在故意為難他們。

複賽成績出來的當天,項衍主動找到了白櫻櫻。

“這是廖老師今天買的西瓜,挺甜的,嚐嚐看。”他把切成盤的西瓜推過去,白櫻櫻沒跟他客氣。

師生兩個都有些沉默,但項衍到底是老師,最終還是他主動道:“你最近跟蘇醫生聊的怎麽樣?”

“老師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輕易得逞的。”

白櫻櫻的眼神裏少了一些輕狂,語氣裏也多了一些穩重,項衍歎了口氣,道:“複賽,他也隻用了不到二十分鍾,依然是滿分,櫻櫻,其實……”

“現在外麵都在傳鬱裏可能會來白班頂替我,我想知道這是真是假。”

“你也清楚,學校設置兩個尖子班,就是為了平衡競爭,如果兩個班級實力不平均,那麽另一個班級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白櫻櫻又朝嘴裏塞了兩塊西瓜,隨口道:“老師應該也希望他來吧。”

項衍一時啞然。

白櫻櫻道:“如果我是老師,我也會希望的,沒有老師會不喜歡聰明的學生。”

“櫻櫻,你不要總是把老師想的那麽極端,老師今天約你來談話,就是希望你可以平靜一下。”

“我沒有不平靜。”白櫻櫻放下了叉子,語氣平的像鏡子:“老師也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找我談話,我來京朔就是接受了京朔的規則,我能承受得住。”

項衍看了她一陣,道:“再吃點。”

白櫻櫻重新拿起叉子,一言不發地把剩下的全部吃光,抬手掩住嘴唇,把全部水果吞下去,然後站起身鞠躬:“謝謝老師,我先回去了。”

她走出辦公室,吸了口氣,一轉臉,便看到鬱裏從廖芳菲的辦公室裏出來。

四目相對,鬱裏平靜地朝班級走去,白櫻櫻一言不發地跟上。

這會兒,校園是沸騰的,可以清晰地聽到各個班級都在議論關於此次物理競賽的事情。

“鬱裏牛逼!”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鬱寶的親媽!都別跟我搶!這個男媽媽我做定了!!”

“請務必告訴我鬱爸爸的聯係方式嗚嗚嗚嗚嗚讓我做後媽吧!”

“我願意以男兒之身委身鬱氏!誓死疼愛我崽!”

“去你們媽的,還鬱寶呢,那是寶嗎,那是神!!”

“上帝保佑鬱神成功通過決賽拿到最終大獎!!!!”

“拜托,京朔人誰信上帝,你別在這裏傳播□□了……”

……

“白櫻櫻,祝賀你,在此次入學考試之中取得了年級排名第二的成績,你和年級第一隻差一分,你被分到了白A,成為白A的班長,希望接下來的京朔生活可以繼續努力。”

“祝賀我校白櫻櫻同學在此次高中聯校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之中取得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績,這是屬於白櫻櫻的榮譽,也是京朔人的榮譽,在此特別提出表彰……”

“白櫻櫻同學入學一年以來,總共拿到了四金兩銀的比賽成績,更在此次國際性模擬聯合國會議和我們的江……哦,江神是吧,好,我們江白兩位大神同學第一次合作啊,能取得如此突出的成績,啊?你們還想看他們再次合作?好,明年高二暑假我們京朔以及國內各大重點高中會聯合國外四國重點高中進行為期兩個月的數學聯賽,到時候你們又能一飽眼福咯……當然了,這是我們積極溝通所得嘛……含金量,當然高啦,所以你們要努力啊,擠掉白神和江神到時候出風頭的就是你們咯。”

……

鬱裏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他停下腳步。

那笑聲戛然而止。

白櫻櫻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的背影。

彼時陽光正盛,鬱裏正站在光裏,而教學樓的陰影完全將白櫻櫻擋住,隻有半邊影子投在鬱裏身邊。

鬱裏站了幾秒,沒有回頭,便繼續向前。

陽光西斜,投在光裏的那一抹影子也完全被吞沒。

廖芳菲和項衍分別伏在護欄上,一直等到兩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廖芳菲才道:“月考沒幾天了。”

“決賽也沒幾天了。”

“我剛才問了他,他說自己沒問題。”

項衍沉默了一陣,道:“我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多此一舉,反而給她的打擊更大了。”廖芳菲道:“我早說過,你不該插手學生之間的競爭。”

項衍歎了口氣,道:“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厲害,進步太快了,簡直像是……”

“這次競賽的主辦方也都覺得他作弊了,還有一個學生舉報了他,但沒用,後台查了監控,初賽十分鍾,他根本沒有作弊的時間。”廖芳菲道:“說實話,想到他即將成為你的學生,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無所謂,江照來我們班也行。”

“如果我兩個都不想放呢。”廖芳菲似笑非笑地望向他,眸子裏的挑釁意味十足。

項衍聳肩:“我都行,帶哪個班都一樣。”

他鬆開護欄,轉身。

“喂。”廖芳菲道:“不要這麽佛,實在不行,我們也打個比賽吧,誰贏了誰先挑。”

“櫻櫻還沒有輸。”項衍繼續向前,背對著她揮了揮手,遠遠留下一句——

“你有沒有發現,她跟你當年簡直一模一樣。”

鬱裏參加完決賽的第二天就是月考,腦子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因為和白櫻櫻的競爭原因,他這次可以說是備受關注。

鬱裏也很清楚,這將是他在京朔高二的最後一次月考,而一周之後,就是期末考試,期末考試要考的題範圍會更大,遠遠不是江照畫知識點就能解決的,要打敗白櫻櫻,就要趁機挫她的銳氣。

不然以白櫻櫻入學就進京朔,兩年來一課不落的情況來看,他想在期末考的時候壓倒對方,就會增加很大難度。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點都沒敢閑著的原因。

月考當天,大家都是複習到了半夜,一大早進教室,全都蔫蔫的。

蘇子亦一看到鬱裏的黑眼圈,就罵:“變態。”

一隻手拍了一下他的頭,許俊一道:“說什麽呢。”

“他今天淩晨三點才熄燈。”蘇子亦指著鬱裏,道:“你看他那表情,肯定學了半夜。”

一個班的人都朝鬱裏看了過來。

“……鬱神這是不讓人活了啊,你都這麽牛逼了還這麽卷!”

“要死了簡直,我這次月考直接躺平吧。”

“我覺得可以躺平一下,上個月大班和白櫻櫻競爭咱們整體成績上去很多,一下子跟普通班拉開了好大的距離,最後一名跟普通班第一名相差了足足五十多分!”

“五十分你就敢躺,那你完了。”

“啊……讓我做個夢行嗎!高考的時候要是相差五十分,你想想什麽概念!”

“拜托,大家都是普通人,也都是普通班上來的,就算上個月乘了天梯,也不能吃老本啊,這不符合京朔人的做事原則。”

“我當時為什麽想不開要上京朔啊啊啊啊——”

“我也想知道!老子當時在初中的時候也是年級第一好嗎,到這裏給人壓成這樣,已經覺得自己不配為人了……”

鬱裏揉著臉打了個哈欠,眼淚花子直冒。

班上陸續有人打開了風油精,江照皺了下眉,一邊掩著鼻子,一邊凝神望向鬱裏。

這次的考試,無論是白櫻櫻還是鬱裏,估計都很煎熬。

這會兒大家已經誰也顧不上誰,還有人埋首在書案裏繼續學的,能多記一個字是一個字。

白A氣氛跟紅A基本差不多,因為上個月整體成績提升的緣故,就算是曾經的前十也都不敢大意,畢竟就算是普通天賦的人,突然開竅的幾率也不是沒有。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也絕對不能鬆懈。

“大家都停一停,把桌子拉開,書全部收起來,考試期間不要東張西望,帶手機來考場的記得關機,一旦發現作弊將被記過並永久禁入A班,第二次直接開除的啊,都上點心,不要挑戰校方的底線。”廖芳菲簡單說了一下注意事項,下方已經有人開始催發卷子,她道:“急什麽,還沒到時間呢。”

她仔細把每科卷子分類,然後看了一眼鬱裏,道:“你跟最後一排換一下。”

這也是規矩,考試的時候成績排名靠前的往後,排名靠後的往前,這樣發卷子的時候就是成績靠後的先拿到,對於爭分奪秒的京朔學子來說,這是後排超越前排的好機會。

鬱裏沒什麽異議地拿了幾支筆,然後往後走,剛好坐在的江照身旁,兩人之間隻隔了一道拉開的過道。

江照遞給了他一瓶冰水,道:“別喝,困的時候冰一下臉。”

鬱裏點頭接過。

江照又道:“你也不要太緊張,順其自然就好。”

“卷子往後傳,都不要說話了,考試計時開始。”

鬱裏把冰水放在臉上,打了個激靈,從前方接過卷子,將冰水往抽屜裏一塞,便開始寫。

文科卷子素來是花費時間最長的,鬱裏寫的很認真,他字跡素來工整清晰,但今天也稍微有了點連筆。

江照時不時偏頭看他一眼,小同學側顏乖巧認真,嘴唇緊抿,看上去有點過分討喜。

一隻手敲了敲他的桌麵,江照收回視線,繼續答題。

廖芳菲皺了皺眉,不太讚同地搖了搖頭,但到底還在考試,沒有多說什麽。

江照寫完卷子,轉了一下筆,鬱裏已經直接站了起來,朝講台走去。

白班裏,白櫻櫻也跟著站了起來。

江照起身,跟上鬱裏的腳步。

理科卷子相對好寫很多,鬱裏和江照很快同時起身,白櫻櫻也在另一邊站了起來。

項衍多看了她幾眼,同時抬腕看表。

小朋友們之間的競爭還真是激烈。

白櫻櫻的速度比平時足足快了兩分多鍾,不知道結束的時候能超出往日多少。

鬱裏這次的發揮也比平時要迅疾的的多,每次幾乎都跟江照同步。

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張,他從講台上拿過卷子轉身,一下子撞到了江照身上。

後者立馬讓開,鬱裏點了下頭,再次跑向了自己的座位。

筆尖沙沙。

白櫻櫻凝神肅目,為防止筆芯途中出問題,她寫一張卷子換一支筆。

遇到鬱裏不過大半學期,她已經明確知道了和對方的差距。

可哪怕知道必輸,也不想輸的那麽痛快。

哪怕隻是跟對手多糾纏一秒,也要拚盡全力。

就算,已經不配再被對手放在眼裏。

筆尖停下,有人放下了筆。

江照與鬱裏同時起身,一條腿邁出座位。

拉開的桌子過道不夠大,兩人不可能一起經過。

鬱裏跟他對視一眼,下意識把腳收回,不想江照居然也收了回去。

鬱裏不再遲疑,直接跨出去,交了卷子。

廖芳菲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震驚。

在京朔這麽多年,她還沒見過比江照還快的人。

江照的卷子緊跟著壓在了鬱裏的卷子上。

鬱裏甩著酸痛的手腕走出教室,立刻就開始打哈欠,江照從後方走出,道:“困了,去寢室睡會兒?”

鬱裏點頭。

601的寢室被推開,鬱裏一走進去就踢掉鞋子,直接撲在自己的**。

江照把鞋撿起來放在鞋架,走過來把他襪子褪去,道:“要不要換睡衣。”

鬱裏迷迷瞪瞪地坐了起來,抬手去解校服紐扣。

也不知道是困得,還是因為剛才答題的時候用手過度,半天都沒解開。

江照盯著看了一陣,問:“要不要我幫你。”

有了上回被他換睡衣的經驗,鬱裏很自然地把抬到發酸的手臂耷拉了下來,同時往後倒去。

一隻手扶住他的背部,江照將人攬在胸前。

修白手指來到他的領口,指尖輕輕托了一下他的下巴。

須臾才專注於紐扣。